《长凤歌》梵砂

9、瘦马非马（9）

　　李舜翊的失态只有一瞬间，他抖了抖衣袍坐在主位之上，腰身软瘫着，伸手敲了敲身边的桌案，“坐吧，不必拘束，给孤倒酒。”

　　今日晚间是年轻人的主场，钱炳坤也是特意想给自己儿子一个锻炼和露脸的机会，于是把前面的事儿让给了钱儒宽，自己也偷的清闲在后面享享福偷偷懒。
　　他也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个高个儿美女，心中有些奇怪，毕竟这不是自己安排的人……不过想来也很正常，这么好的机会，谁家不想试试，虽然这太子不中用，而且也做不了多久的太子了，但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能攀上一层关系的话，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就是不知道这是谁家的瘦马……这么好的品相拿出来，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不过钱儒宽最近有其他目标，所以对这颜色颇佳的瘦马也就是多看了两眼而已，他又忍不住眯起眼睛想起封长凤那张略显冷淡的脸，两相比较一番，只觉得眼前这戴着面纱的女子虽然更艳丽动人些，但还是封长凤冷峻的眉目更叫人欲罢不能。
　　眼见太子已经落座好了，钱儒宽便向台子上打了个手势。

　　那台上一字排开的一群美人儿立刻就位，有的弹琴，有的演琵琶，还有的跳舞，都在努力展示着自己最美好娇艳的模样。
　　然而那个引人注目的蒙面女子却仿佛是误入凡间的仙女，反倒显得更加超凡脱俗，遗世独立。只见她一个人冷然站在角落中，手中琴音亦是淡淡的，与旁边袅绕的靡靡之音全然不同。

　　李舜翊视力极好，他的目光盯在那蒙面女子抚琴的手上，片刻后了然的一挑眉，这才又眯起眼睛，带着微醺的表情打量着舞台上的其他美人。

　　待到酒过三巡，明月亦从水面升起，太子便已经同身边的钱儒宽聊的尽兴非常了。
　　后面有按捺不住的人已经搂着流莺喝起酒来，但真正还未开过苞的好货色自然是都还在台上，等着太子去挑选。

　　李舜翊的目光往台上一扫，随即便有了些兴趣。
　　照理说刚刚那个分外惹人注意的蒙面女子琴音之中没有任何殷勤之意，想来此刻也应当是避之不及的远远躲在后面，但此刻她却站在了比较靠前的位置，目光也一直追着往李舜翊的方向而来，不闪不躲，甚至是两人目光对上的时候，她也并不像别饿女子那边或害羞的别过头去，或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反倒是一眨不眨眼的与李舜翊对视。
　　这倒是有趣了……

　　正好这时候钱儒宽也看着气氛刚好，起身拱手弯腰对李舜翊行李，“殿下，这些姑娘，可有看中的，小人便自作主张，送给殿下了。”
　　李舜翊手里悠悠然晃着一把扇子，哈哈大笑道，“孤若是说都看中了呢？”

　　钱儒宽心中鄙夷，心想着这一溜儿一共一十七个美人儿，你还都看中了，只怕是明天腰都直不起来，但脸上却是露出一个谄媚笑容，嘴上立刻奉承道，“那自然也都是您的，只不过您在淮水城日子还长，也无需一天享用……”
　　李舜翊对着钱儒宽笑的满意，“知孤者，钱少爷啊……那么孤就先来挑一个，也为钱少爷挑一个罢？”
　　钱儒宽立刻做惊喜状，“多谢殿下赏赐。”

　　李舜翊又大笑了几声，起身走到那一排美人面前，开始一个一个的挑选。因着还站在舞台之上，那舞台摸约有一尺高的样子，是以个子矮些的姑娘差不多与李舜翊一般高，而个子高的姑娘却反倒是得让太子仰视了。
　　所以等李舜翊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都一个个微微福身作礼，露出娇俏的笑容来。

　　李舜翊对要选谁，心中自然是早有了打算，但是当他真的走到了那人面前的时候，他却忽而恶劣的想，若是故意错过，那人回当如何？
　　于是他嘴角一弯，在那蒙面姑娘躬身作福的时候，故意直接抬脚往下一个姑娘那儿走去。

　　蒙面姑娘——封长凤立时微微蹙眉，脚下轻轻往前一送，就踏在舞台边缘踩了个溜儿，整个人向着台下跌去。
　　李舜翊本是准备逗他一逗，等会儿再转回来找他，因为他已然看出来，这个“姑娘”有蹊跷……哪知道他如此豁的出去，当下也就是个下意识的反应，伸手一捞，便把人带入了自己怀里。

　　然而还未等他笑着调侃一句，整个面色便忽而完全沉了下来。
　　一个硬挺的东西顶在他的腰间，甚至不用细细感受，李舜翊便能知道那是一把匕首。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得罪了，太子殿下，草民实在是别无他法，只求一个能和太子殿下单独说话的机会。”

　　两人后方十余步的位置，唐元手中的刀已经出鞘，然而李舜翊快速的在身后打了一个手势，另一只手死死的箍住了封长凤的腰，方才玩世不恭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他仰起头大笑了三声，“哈哈哈，众位美人儿看见了吗，想要孤的芳心，还得更热情点投怀送抱才是！”

　　一瞬间，其他姑娘的面色都有些尴尬，毕竟她们虽然多半也是达官贵人养出来的玩物，但到底是清清白白，不比妓/馆里那些狐媚子，哪里做得出主动投怀送抱这种事？
　　倒是这个蒙面的……妈妈突然把她塞进来，说是加个琴师，哪里想到竟然这么能卖弄风骚……

　　众人看的都是李舜翊得温香软玉入怀，分外得意。
　　但只有封长凤知道，他这一招，虽然行之有效，但恐怕是真的惹恼了这个脾气暴躁的太子……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只箍在他腰上的手……快要把他的腰给勒断了！

　　额角已然泛起一丝细密的汗水，然而事已至此，封长凤别无他法，只得又把那匕首隔着腰带往李舜翊的腹部抵了抵，继续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太子，借一步说话。”
　　李舜翊被人这样算计，心中自然很是恼火，但也只能强行压下，装作仿佛是十分猴急一般的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揽在怀中。
　　转过身，李舜翊向钱儒宽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钱少爷，孤这捡了一个，也不用挑了……不过这……孤也就没时间给你挑了，钱少爷自便罢？”

　　钱儒宽自然拱手称是，恭送着李舜翊带人离开。
　　李舜翊吩咐了唐元一声回府，便一路抱着封长凤往外走，从钱儒宽身边擦身而过之时，钱儒宽还是忍不住往他怀里抱着的那人看去……
　　随即怔愣在原地。
　　那双眼睛——和封长凤真的好像！

　　早春夜里，风仍旧带着十足的凉意，方才出了香园，冷风一吹，封长凤便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他这才发现，自己不仅仅是出了一头的汗，就连手心里也满是汗水，险些要握不住匕首。
　　然而李舜翊却仿佛是全然不受影响，抱着封长凤的手依旧稳稳当当的，将一干人都甩在了身后，他才在封长凤耳边，几乎是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沉声道，“公子当真好胆识，好伎俩！”

　　封长凤心中咯噔一声，心道不好，自己怕是把这人给得罪了。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辩解一句，李舜翊的手臂却忽然使劲儿，两手一抬，竟然是将封长凤给抛了出去。

　　封长凤一直被他抱着怀中，注意力都在那只匕首上，甚至都没分出注意力来看路，此刻猛然被这么“扔”出去，只觉得心下一空，随即闭紧了眼睛等着着陆……
　　摔得却比他想象中来的更快，嘭咚一声，封长凤只感觉自己像是被砸到了一块木板上，然后又带着惯性往里滚了一圈儿，随即才感受到自己身下是软软的铺盖，再定睛一看，竟然是在马车之中。

　　车帘子忽而又被刷拉一声掀开，身材颀长的李舜翊弯腰走了进来，手中寒光一闪，封长凤只听到匕首出鞘又回鞘的声音，锐利的刀刃从自己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划过。
　　面纱忽而被割成两半缓缓落下，将他整张脸露了出来。

　　李舜翊心中顿觉了然——果然是他，那个青衫公子，回答他“二分明月楼”的人，也是封家的大少爷，封长凤。
　　同一时刻，封长凤的心却直直的坠了下去。
　　这太子功夫如此了得，自己拿着区区一把匕首根本威胁不到他……若是方才他想不理自己，让自己当众跌跤出丑，完全可以做到……而自己却拿了把匕首威胁他……

　　封长凤的眉头蹙了起来，飞快的盘算着如何才能把这被败掉的好感填补回来，而另一方面却又是在想，如此功夫了得，逢场作戏几乎滴水不漏的太子，不应当是那个传说中的草包……如此一来，自己的胜算是否更大了几分？

　　两人各有心思，外面却传来一声“驾！”紧接着马车泠泠滚动起来。
　　李舜翊翘了一下嘴角，将匕首扔还给封长凤，“从现在开始，到府上，说清楚你是谁，为何而来……如果不能给孤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嘴角的弧度拉大了些，“孤不介意稍后就改道，把你送到钱家少爷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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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疯狂咆哮.JPG ,我怎么可能把媳妇送到别人床上！
凤凤：是我的错，当年是我太鲁莽，给你刷了负好感，我咎由自取，我活该……
太子：媳妇，(。﹏。*) 我错了……，媳妇你别这样！
凤凤：呵呵.JPG，计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