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凤歌》梵砂

29、盐心非盐（1）

　　钱炳坤与一种狱卒傻愣在大狱门口良久，其间牢头出现了一次，叫人把那已经死透了的狱卒尸体处理了。

　　面对这群狱卒的时候，他全然没有在太子面前谨小慎微的模样，而是高高扬起了自己手中的皮鞭，“干活！干活！没见过死人吗！？连看个死人都傻了以后都别在这里干了！”

　　狱卒们被他呼喝的纷纷醒过神来，心有戚戚的分工把那尸体搬走——在大狱里干活的人，谁没有见过尸体，这对他们而言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了。

　　毕竟大狱里头条件不好，十天半个月就会有被看守的犯人病死过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在这些狱卒看来，那些犯人如何称得上是“人”，他们是“囚”，见过的“死囚”和“死人”……算不得一码事。

　　不过在牢头的鞭挞呼喝之下，很快这些人就又纷纷活了过来，四下散去，只留下钱炳坤一个人瘫软在这门口。

　　幸而这地方毕竟是寻常百姓不会来的，不然若是让淮水城的百姓都看到钱家家主，钱炳坤钱老爷这般样子，只怕风言风语很快又要传遍全城了。

　　他似乎是在这门口跌坐了许久，又或许是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便竟然见着封长凤扶着封祈峥，两人竟是从大狱之中走了出来！

　　钱炳坤一时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几乎要不能呼吸——就在几个月之前，他还记得当他们联手把封祈峥送入大狱的时候，自己是如何悠闲的坐在马车之上看着他的窘态……
　　然而如今，一切仿佛都调转了，从大狱中走出来的封祈峥竟然没有丝毫受尽折磨的样子，反倒是自己狼狈的跪倒在他们面前……

　　这不对！这不对！
　　钱炳坤的内心疯狂的呼喊着，然而他仿佛被扼住的喉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艰难的以手掌撑地“唔”了几声。

　　封祈峥对他投来似乎是怜悯又似乎是轻视的目光，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被封长凤扶上了太子的马车。
　　封长凤到底年轻些，没那么沉得住气，把爹扶上马车之后恶狠狠的瞪了钱炳坤一眼。

　　但是这不够，这远远不够。
　　他们遭受到的一切，何止是钱炳坤今天这一日的狼狈可以偿还的？

　　然而一道身影忽而闯入视线，封长凤先是一愣，继而视线便被太子那张笑盈盈的脸占满了。
　　李舜翊一手打赏封长凤的肩膀，一手隔着大氅却准确的落在他腰侧，稍稍用力推了一下，“你先送封老爷回去吧，钱老爷似乎是有些身体不适，孤送他一程。”

　　说完李舜翊手上一个使力，借着内力竟然就在这样稳稳的将封长凤带了起来，让他轻轻松松上了马车。
　　封长凤愣了片刻，面色泛起些薄红，一俯身掀起车帘钻了进去。

　　这句“送他一程”说的又狠又辣，仿佛一剂狠药，激的扑在地上浑浑噩噩了许久的钱炳坤猛然清醒了过来。
　　他爬起来用袖口将自己额头的汗擦干净，这才连连拱手，“不必，不必了……”

　　李舜翊自然也不是真心要送他，见他满头大汗擦也擦不干净，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来，“那就请钱老爷自己回府上吧……想必还有些惊喜在等着你。”

　　说罢他便轻轻一踮脚飞身上了马车，甚至也并不进去，就坐在车夫那个位置，唐元也旋即一个飞身，单膝在李舜翊身旁跪下，“殿下，还请入内，属下来赶车。”
　　李舜翊却毫不在意的解下腰间佩剑，用剑鞘在马屁股上戳了一下，“无事，孤今个儿心情好，就想在这车外，赏一赏这淮水城的风景！”

　　钱炳坤灰头土脸的回了钱府，便从管家那里得知了第二天太子在桂魄别业设宴款待众人的消息，正是满心怒火，又听到钱儒宽那边的下人前来禀报，说少爷调养了两日不见好，夫人又在大哭大闹了。

　　钱炳坤本就心烦的紧，听到这消息更是直接气的将手中的茶杯摔了出去，“反了！反了！一个个眼里都还有没有我，有没有这个家了，不管他们，让他们闹，把夫人关到祠堂去，什么时候不闹了再放出来！”

　　这厢钱府鸡飞狗跳，那厢封家老宅中却是欢天喜地。

　　李舜翊很是通情达理，马车回府的全程中都没进车里去打扰封家夫子二人，而且在途径桂魄别业的时候就已经先自行回去，只让唐元将两人送回封府。

　　封长凝原本还在家中担忧着弟弟身体，生怕他生病没被照料好，却不想等回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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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没有再继续瞒着封长凝，也让她听了个全，这位大家闺秀却并未因此露出什么惊讶或悲伤的表情，只淡淡笑着说，“我知道，能让爹念念不忘的娘，自然会是个奇女子……阿凤，我们身为爹娘的孩子，不能给他们丢脸。”

　　待到日薄西山，封家一家团圆庆祝后，封祈峥便让封长凤带着那块白布和玉佩前去桂魄别业，把他们承诺的东西送到太子手上。

　　“这的确是皇家的东西。”李舜翊用指尖轻轻摸索着那块白布，见一旁的封长凤露出不解神色，便向他解释道，“这种布料是皇家特制，其实中间还夹着一层，用不外传的方法，可以在白布上留下字迹，但制成之后，只有用特制的药水才会使其显形……”

　　这算是已然说到了皇家密辛，封长凤立刻摆手，“殿下无需向我解释。”
　　李舜翊并不在意这些事，只继续道，“可惜现在孤也无法看到二十二年前的八皇叔到底写了些什么了……这药水只有宫里才有……罢了，不如先想想明日如何好好与他们周旋一番。”

　　说到明日对众位盐商以及官员的宴请，封长凤心中微动，却是问道：“殿下如何想？”
　　李舜翊大喇喇的往自己那贵妃榻上一靠，不端着皇家贵气骄矜，却别有一番风度气质，淡然笑道：“长凤可有妙计？”
　　封长凤微微收敛目光，言辞之间颇有几分自信，“其实盐商内部也并非是铁板一块……殿下何不，分而治之？”

　　李舜翊颇有兴趣的挑起眉毛，“那请长凤同孤说说，如何分而治之？”
　　封长凤上前一步，眸中闪着一抹亮光，“殿下只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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