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小日子》一尾三格

5、第五章

　　不多时，院门被轻打开，张二牛率先进门，钟意紧盯着他的身后，小邱林也跟着二牛进了门。

　　钟意没想到小邱林会这么瘦，身高和一旁的二牛差不多，却比二牛还要瘦。皮肤很白嫩，和她来到这儿后看到的每一个人都不同。走近了能看到他密长的睫毛和好看的眉眼，嘴唇抿着，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钟意在心里感叹邱林帅大叔在十五岁时比女孩子都美，怪不得四十多岁还那么招小女生的喜欢，看起来冷冰冰的性格也是十五岁就有了。

　　也许是二牛已经跟他说过钟意是来找他的，钟意在观察他的时候他也不避开视线，回望着钟意。

　　见邱林来了，正在准备猪食的张婶停下手中的活，把沾了豆腐渣的两手往围裙上蹭了蹭，“邱林小子来啦，快过来快过来，这是你小姑。”张婶拉过邱林的手，把他领到钟意面前。

　　钟意有些尴尬，人家舍身救她，她倒好，在人家十五岁的时候趁机占人便宜，做起他姑姑来了。

　　在张婶一家三口的注视下，钟意只得把戏继续做全了。慢慢站起来，有些激动地看着邱林，“你就是邱林？”

　　邱林看她，有点愣住，轻轻点头算是在回应她。

　　一旁的张婶看他的变现不由得心焦，“这孩子，比我家老二还不爱说话，以前还好点，近年更是不愿意开腔了。”张婶对着钟意说完，转向邱林，“这是你姑姑啊，来接你去城里念书的，你这孩子，害羞个什么劲。”

　　“没害羞，张婶，厨房好像有焦味。”小邱林正处于变声期，说出来的话有些沙哑浑厚。

　　“哦对，这一激动把做饭的事儿隔一边了，先吃饭先吃饭，瞧我都糊涂了，你小姑指定还饿着呢。”张婶边说边进厨房忙活。

　　张叔也起身回主屋说要先去把烟叶拿出来晾，把二牛也一并叫走。

　　邱林去厨房对面的屋里搬出一张桌子，在院里摆好后又拿出来几个木头做的小凳子，凳子看起来是自家做的，贴心地用布包了草缝在上面。邱林递了一个给她，“坐吧。”

　　钟意原打算去厨房帮张婶张罗，看张叔和二牛同时进屋，知道他们是想给他俩留点时间聊聊，也就没进去，接过邱林给的凳子。

　　邱林也在她旁边坐下，钟意能感受到他的不自在，眼神时不时停留在她身上，带着些探究，也看得出来他在尽量维持面上的镇定。

　　钟意心里一酸，不再是做戏，而是真情实感地跟他说道:“对不起，我现在才来，”把眼里快溢出来的泪憋回去，“要是早来一两年就好了。”

　　如果再早几年就好了，她不会让他被“欺负”，也能让他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样健康快乐地成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小年纪承受这么多，已经有了自己的城墙。

　　她也问过平老头为什么不能回到他更小的时候，又或者至少回到他十四岁的时候，平老头只说回八五年已经是极限，让她务必要阻止他犯下大错。

　　邱林听她说要是早来一两年就好了，一直没多大表情的脸一僵，手握得紧紧的，嘴唇也抿得更紧了。

　　他的反应被钟意看在眼里，知道他是从这句话里想起了一年前的经历，心里懊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同时，邱林一闪而过带着愤恨的眼神也让她心惊，这孩子，怕是已经在开始酝酿着杀人了，不，也许从一年前就开始在准备。

　　老头说公安局的人刚开始根本没有怀疑他，即使一年后抓到他也苦于找不到任何证据而把他放掉，这对于一个初三刚毕业的男孩来说，那肯定是预谋已久才能办成的事。

　　“别怕，没事儿了。”钟意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看他。

　　她想过要怎么阻止邱林杀害班主任，思来想去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赶紧带他离开这地方，她也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他身后，保不准一不注意就让他犯错。

　　好在两河镇实在太小，全镇只有一个小学和一个初中，且规模很小，邱林要读高中肯定是要离开两河镇的。

　　钟意试探性地问他:“听张婶说已经读初三了，高中跟我去市里读好不好？”

　　听见钟意的问话，邱林猛然抬起头看她，眼波不再平静，看了她好一会儿，还没等他开口，张婶端了菜出来，把一锅土鸡汤和一盘炒菜放在桌上，见张叔二牛不在，扯开嗓子喊:“他爹，二牛，开饭了。”

　　钟意帮张婶把菜放好，再看向邱林时，他已经垂了头在分筷子。

　　一顿饭吃得津津有味，钟意难得吃到正经用火柴煮出来的木桶饭和正宗土鸡炖的汤，再加上这时候真有些饿了，张婶又不断给她添饭夹菜，也顾不得形象，一个劲儿埋头吃。

　　再看邱林，吃饭的样子很斯文，不快也不会太慢。钟意注意到他没怎么伸手夹菜，给他夹了个鸡腿，“多吃点儿，长身体呢。”

　　邱林在舀汤的手顿了一下，把碗里的鸡腿拿起来吃。

　　张婶看到她和邱林的互动，边吮吸鸡骨头边对邱林说说:“瞧瞧，你姑姑对你可真好，以后读书有出息了要孝顺姑姑。”

　　一旁的三叔也接话，“邱林小子还有几天就考试了吧，邱妹子你别担心，这孩子绝对是第一，年年都是咱们这儿的第一，老师们喜欢着他呢，到时候那大城市里的高中，他想在哪读都成。”

　　张婶把吃得一干二净的鸡骨头放下，“要我说邱林小子肯定没问题！就前年，王队长家那小儿子，念书没有邱林小子凶，人一样在城里读嘞。”说完不屑地摇摇头。

　　钟意跟着附和，“我相信小邱林，就等他中考结束了。”

　　吃饱喝足了，一伙人围坐在院里唠嗑，张婶问起钟意接下来的安排。

　　钟意大致说了说邱林考完试就去他上高中的城市定居的想法，虽是在回答张婶，更多的是要说给邱林听。

　　张婶听了点点头，“你们也是仅有的亲人了，是要在一起，我也不担心你俩在城市养不活自己，邱小妹是城里人，自然能在城里谋得了生计，这细皮嫩肉的，让你呆咱们这农村地方干活，才是受罪。”

　　三叔把钟意给的酒倒上，举杯感慨地说道:“我本以为邱林已是独身一人的孤儿，没想还能有个姑姑，今儿我是真高兴，这小子倔，十岁就失去双亲，平时也不爱让我们帮忙，小小年纪，都自己扛着呢。”三叔摸了摸眼角，“来，妹子，干了这杯酒，以后就蒙你照顾邱林小子了。”说罢一饮而尽。

　　钟意也有些动容，站起来同三叔一样喝下面前倒满的一碗酒。这可把第一次喝白酒的她整得够呛，嗓子火辣辣地疼，费劲坐下，心想这酒除了辣她也品不出其他味道，卖得那么贵真是坑人。

　　恍惚中自己好像要坠落时被人接住，随即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