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两世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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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僻静的小道往碧湖方向赶，以为是要个琴师弹琴，我提出要回馆拿冰清，毛利的大人却说不必，“雅彦大人这次不需要用琴。”
“可……”想问，若非听琴，那找我何事，话到嘴边却又被吞了回去，也罢，顺其自然，若真遇到麻烦……听天由命吧。
默默的跟在后面，如果是毛利人的邀请，那应该不会伤害我才是……莫名的对异族人如此信任，我也许真的如左善所说，为人太实诚，若是被人卖了，还能帮着数钱。
约莫是九曲十八弯的走了很久，一路上我都心不在焉的想着别的，想着香泠现在是否情绪稳定了，桃红又如何？有没有继续被公公们欺负……
“雅彦大人。”前方的人突然停下。
“恩？”猛地回神，险些就撞上了前面的毛利人，急忙后退半步，我站稳，疑惑的看向她。
这里临近碧湖，远远的可见还未化冰的湖面上泛着刺眼的白光，再远些就是毛利的公馆了，富丽堂皇的三层小楼，气派而尊贵。
可这里并不见女帝，显然不是召见我的地方。
“是这样，为了节约时间，请雅彦大人先去更衣，您在屋里更衣，卑职在屋外跟您解释邀您来此的目的。”伸手示意边上不远处的房间，另有两个毛利的仆从已事先候在门外，看来的确是在等我。
叫我来做什么？为什么还要换衣服？！
心里有一丝不安，尤其那两个伺候我更衣的毛利仆从还是男子，这男女授受不亲，成何体统？！
缓步进了屋子，我回头跟那引路的毛利人商量，“换衣服，我一个人就成了，另外两位还是请回吧。”
毛利女人露出笑容，“那可不行，您不一定会穿……那些衣服，而且，这两位是给您梳妆的，您自己可办不到。”
“梳妆？！为什么需要梳妆！你们要干什么！？喂！”等意识到事情不对，再要逃出门已经晚了，门外的女人笑眯眯的将两扇红木大门在我面前合上，而身后的两个男子更是积极的按住我的肩膀，二话不说开始解我的衣带。
“你们干什么！？松开我！”不愧是番邦野人，即使是男子，胳膊上的力道也强蛮的惊人。
“这是……”看到其中一人不知从哪儿抽出的白粉色长裙，我一下子愣住了，这是男人的衣服啊……忆起那人说的“梳妆”……
隐隐约约猜到这是要干嘛，人也被震惊的发愣。
“太女殿下今日和尔朝女帝提了我国的画艺，女帝来了雅兴，便想看画师现场作画，说要两国画师一比高下，而作画的题目么……就是这冬季最后的美景。”悠然的说道，语气是如此的风轻云淡。
“那与我何干……”愤恨的从牙缝里挤出回答，衣服被除尽，虽是女子，可身子被两个异族男人给看光了，这是何等耻辱，还要穿上那华丽呼哨的男子衣裳，真不如杀了我。
“我们艾利殿下认为，贵国的景色美，这里的人更美……若能美人美景尽收画中该是何其美妙……”顿了顿，女人这才道出，“原本女帝的意思是，可以从后宫里挑选一名佳丽让画师作画，可……要女帝的妃子坐在薄薄的冰面上实在危险，艾利殿下就提议，倒不如由女生男相的雅彦大人来代替，说是……扮作男子，绝不比真货差。”
竟然可以如此轻佻的说出这种话！
雪开始融化了，哪怕原先有多少坚固，可就是现在这种时节，碧湖的冰层能结实到哪里去……代替妃子坐冰……只因妃子的命金贵，伶人的命卑贱么……
失落的想着，这个馊主意竟然是艾利提的，她真不是要我的命么……昨日还来给我治病，今天就想置我于死地……
莫不是治好我，就是为了今日这一遭吧……
自嘲似地苦笑，难怪穿这衣服需要两个男子帮忙，男儿的服饰，花哨繁复的很，女子自然是不懂这些学文，待衣裳穿戴完毕，我的长发又被人放下，一人站在身后替我梳男子发式，另一人在身前替我上妆。
两个男人的手脚麻利，虽然是毛利人，可中原男子的妆容却也使的得心应手。
完工的时候，他们拿铜镜来让我照，不愿看到自己这种模样，我刻意对镜子里浓妆艳抹的自己视而不见。
心里暗道这真是有辱斯文，毛利人真是大逆不道。
“雅彦大人果然适合男妆，生为女子，还真是可惜了。”大门打开，屋外等候的人大声感慨，“艾利殿下果然好眼光，这套衣服真的很合适您。”
心里暗骂了两个字，“放屁”，我默不作声，臭着张脸走过她身边。
生怕自己走路会踩到裙角，一路上我都紧盯着地面，小步跟在毛利人身后，缓慢的走向碧湖，毎路过一个宫人，我都听到一声细微的惊呼，这些声音无不提醒着我，此时的装扮是何等羞耻，让我觉得如芒在背，羞恼至极。
“参见圣上，卑职将人带来了。”恭敬的屈膝，我紧跟在毛利人身后跪倒在地。
“抬头让朕瞧瞧。”慵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心里不停的打鼓，我已觉不出寒风刺骨，现下一个劲的冒冷汗，身体也止不住的发抖。
“听到没？！抬起头来！”声音显得不耐烦了。
闭上眼，我咬着牙关，缓缓仰起脸，此时心里真是恨透了那狗屁毛利皇太女，竟然会想出这种损招羞辱我……
“啧……”座上的人意义不明的咂了咂嘴，而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坐湖上去。”
躬身施礼，我站起身，回头的瞬间，愤恨的瞪了艾利一眼，而后挪着步子小心的走向碧湖。
湖面上的冰层薄的可怜，试着踩了两脚，靠着岸边的冰面发出脆弱的咔嚓声。
这……！这怎么能走人！？
想回头求救，可身后的人们见到哑巴伶人女扮男装都是一脸兴奋，似乎都迫不及待想看到我从冰上掉下去的狼狈相。
她们这是想害死我……
心里一阵发寒，我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头皮发麻。
“您请坐到那边的位置，画师说那边的风景好些。”带着微笑，毛利侍从指了指湖面靠近公馆的湖岸，那边有棵大柳树，枝干上挂着未化尽的积雪，有的还在往下滴水。
脚像灌了铅似的寸步难移，身边的人倒不急，幽然说道，“原本是想找宫里善舞的贵妃在冰上跳舞来着，可惜冰层太薄，不适合。”
善舞的贵妃，她说的是……香泠！
猛地回过头瞪她，面对我愤然的视线，女人倒不介意，微笑着凑近我耳边低语，“您现在知道……自己是替谁来的吧？”
怎么……若是不挺身而出，就要香泠来冒此风险么……
卑微的伶人岂有发怒的权力，丢下一声冷哼，不再去理会此人，我沿着湖边小心的走向那棵柳树。
柳树紧挨着湖岸，粗大的根茎有一半在水里，踏着那些露出湖面的树根，我很不习惯的提着裙子，挪到了不怎么坚固的冰面上。
身下的冰面已有融化的倾向，拖地的裙摆完全湿透，再看看四周，不少地方已有裂痕，若不是这块冰面连着柳树根，那它根本就是块漂移的浮冰了。
“请您就坐在这里。”那毛利随从也跟上来，指示着我的位置。
颤巍巍的蹲坐下身，再小心的变换坐姿，膝足碰触到的地方都是彻骨的凉意。
“您放心……很快就能画完了。”似乎是以为这句话可以让我放宽心，她那么想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不理睬她，我只管低着头，努力让自己一动不动，以免让冰层加速碎裂。
岸上的女人见此，也不再多语，施施然的迈步离去，我现在真的很羡慕岸上那些能“脚踏实地”的人，她们都是幸运的，不用扮作男子，不用坐在浮冰上为自己的小命提心吊胆。
我宁愿自己病死在伶人馆……艾利森，你这般对我，是何居心……
心里不停暗骂那些异族人，双眼直直的盯着身下的浮冰，我只觉得自己紧张的连呼吸都要忘了……
真的害怕了，如果同样要丢掉性命，上断头台都不及此时此刻来得可怕……
透过冰面，可见冰下流动的湖水，冰下未知的世界如同深渊，让我从心底里觉得恐惧。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会没来由的怕水……
即使是炎热的夏季，我也会尽量远离水边，像是害怕自己可能会失足掉下去一般。
落水……
冰湖……
额角直往外冒汗，身下的衣裙是被融化的雪水浸透，而后背的衣服则是被冷汗打湿……
周遭所发生的一切已与我无关，深深的恐慌让我恨不得现在拔腿就逃，心脏剧烈的撞击着胸腔，我都可以听到自己血脉贲张的声音。
半柱香的时间，对我来说宛如煎熬了一个世纪。
画师完工的消息传入耳朵时，我简直是如蒙大赦，欣喜起身，以为自己现在可以脱离险境，可就在起身的同时，身下的冰面咔的一声……
像是也知道自己使命达成，脚下的冰面应声开裂，不容许我有丝毫逃脱的机会，一下子就将我拖入湖中。
完了……
这是掉入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词。
再来……便是欣慰……
幸好，幸好我有告诉香泠……
我爱他……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我包围，刺骨的感觉让我下意识的缩进身子，将肺里最后一口气呼出，使得眼前全是自己吐出的气泡。
坠入水中的那一刻起，时间变得缓慢起来……
碧湖不同于宫里的池塘，临近猎场和山林，由于它深不可测，所以是最适合垂钓的宝地。
身子缓缓下沉，我仰着脸，从深色的湖水里向上望，可以看到明亮的湖面，和漂在上面的点点碎冰。
冰凉的湖水拍击着我的脸，也冲散了发髻，长长的乌发随意散开，游鱼悠然自得的穿梭其间，阳光穿透湖水，层层涟漪也似能闪光的，本该觉得刺眼，此刻却又觉得如此美轮美奂……
不期待有人会跳下水救我，区区伶人死不足惜，更何况湖水冰寒凛冽，谁都不会愿意跳下来。
无法呼吸，身体突然痉挛，我蜷起身，不受控制的吸进一大口冰水，想咳出来，嘴一张，更多的水又涌了进来。
濒死的痛苦让人紧闭双目，一种熟悉的绝望感油然而生。
再猛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化，不再是平静的湖水和苍白的天空，而是漆黑一片！不，不是漆黑，是夜晚！湖岸上有点点火光，猛烈的火舌的在湖面上狂舞，阵阵浓烟掩盖了天上的繁星……
这是！？
诧异的同时，我低头，怀里的是……冰清！？
我……何时抱着冰清……掉进水里的……
脑海里有什么涌了出来，冲击着脑壳，涨得我脑袋发疼。
眼前闪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容，一幅幅古怪的场景，这些是什么……焦急的捕捉着面前转瞬即逝的画面，突然一张熟悉的笑脸映入眼帘，那是张属于男子的绝色面容……
男子娇羞的颔首，小心的抬眼看我，诱人的红唇微启，“颜雅，我要嫁给你。”
这人是……香泠！
而我是……亡国之君……颜雅……
两种不同身份的记忆相互交杂，和香泠点点滴滴的片段来回穿插。
一种悲极生乐的怪异情绪让我突然很想笑。
事实也确实可笑……
颜雅啊颜雅，大难不死又遭一劫，你竟然沦落到给尹天齐弹琴，竟然还会爱上了那个男人……竟然还为他闹心成这样，真是可笑、真是可笑！
眼眶有热流涌出，索性自己身在水里，那些不争气的液体又被冰冷的湖水瞬间刷净。
若是这么去了也算好……一了百了。
意识开始朦胧，迷迷糊糊的，我见到天空又变回那片空旷的白。
闭目之前，我隐约见到有个黑影跃进了这片白，激出无数水花，破坏了原本平静唯美的水底世界……
原本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没知觉的离开人世，可一个温热柔软的触感又结结实实的压在我的嘴上，被撬开的牙关里被强硬的呼进一股气。
用力睁开眼……
眼前那金色的…头发…和蓝眼睛……！
“唔！噗……”突然从胃里涌上一股液体，让我猛地侧过身子狂吐，气未喘匀，我恨恨的骂道，“你这个混……咳……”嗓子干哑不说，声音还轻如蚊蝇，气不过，随即扬起手又想扇她一掌。
可虚弱的巴掌根本碰不到罪魁祸首那张讨人厌的脸，艾利两条结实的胳膊一抄，整个人被她打横抱起，身子猛地撞到她怀里，女人胸前丰满的两块差点砸的我内伤。
“女帝陛下，这是您赏赐给我的伶人，我不能见她就这么死了，请容许我带她回公馆疗伤。”完全不理我，艾利大声的跟女帝央求。
“不过是个伶人罢了，朕再换个全乎的给你？！这个有什么可值得你救的。”似是很不屑，尹天齐没好气的说道，显然皇女跳入冰湖救伶人的事情让她很看不惯。
“请陛下恩准！”提高了音量，艾利的表情认真极了。
尹天齐没有回答，沉默了一刻，跟在她身边的是毛利皇子艾美，就听男人娇滴滴的声音嘀咕了些什么，尹天齐似乎就这么被说通了，同意了艾利的请求，闻言，女人立马转身，将我往公馆里带，脚步越走越快，待进了公馆，竟然加快速度，索性飞奔着把我送上了楼。
路上凝视着艾利的脸，人前玩世不恭的笑容被紧张焦急所代替。
知道此事自己没有力气将她给怎么样，我便用食指、拇指的指甲用力掐她的手，待女人发觉，目光垂下和我对视时，我再愤然的开口，“别指望我会为此报恩……哼……让我扮男人……艾利，我恨你一辈子……”
刻毒的话换来女人仰头大笑，“哈哈哈哈……颜雅！你是颜雅！哈哈哈……恨就恨吧，颜雅要是把我记在心里恨一辈子，我觉得我做什么都值了！”
“……哼，屁话……”虚弱的骂道，再度昏迷之前，有一刻我是清晰的，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嘴角是上扬的……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两世为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