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我赴你》清风时

22、二十二步

　　照陈婧给祁温安排好的行程，她第二天上午九点就到了柯甘老师的个人录音棚。

　　柯甘是个生活十分有格调的人，录音棚里的布置风格与祁温之前常用的不同，既不显华贵也不显简朴，且拥有配置等级极高的设备。

　　柯甘早早就在录音棚里了。

　　祁温深深吁了一口气，又有陈婧在旁边的鼓励，接着就慢慢过去向他问好，“柯甘老师你好，我是三点二里。”声音依旧藏不住一些紧张。

　　明眼人都能看出祁温走过来的步伐有些束缚。

　　柯甘很快打量了她一眼，像是和预想中的三点二里的差距不大，便哈哈一笑，“放轻松，不用紧张，当做你平时录歌的时候就好。”

　　祁温干笑回答：“好的。”

　　但她还是放松不下来。

　　从走进录音棚开始，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越发揪紧。她第一次录歌的时候，室外虽然同样有着专业的录音师在，但与此刻站在那片隔音玻璃面前相比，现在的她更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明明没有开始。

　　柯甘阅人无数，看出了她在紧张，试着让她放宽心来：“没事的，就当做你是平时录歌就好。再说，这歌也不是一次就能唱好，我相信你。”

　　但这并不起多大用处。

　　祁温没告诉过任何人，她第一次到录音棚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下来。她难以当着两三个陌生人面前开口唱歌。就是能勉勉强强唱完一句，最后都会被否掉。

　　祁温努力弯起嘴角，“柯甘老师，我会尽我能力唱好这首歌的。”

　　录音棚外直走十余米，有一个休息室。

　　此时，柯甘请的录音师还没到达，录音的设备也在等待调试，祁温他们便先到休息室等候。

　　从录音棚返回休息室的途中，隐约听见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接着越来越清晰。

　　祁温悄悄侧头看了柯甘一眼，对方面不改色，似置若未闻。

　　再继续往前走，听见另一个男人和刚才那个男人互相寒暄的声音。祁温想着，他们之前明显是认识的。

　　答案很快知晓。

　　祁温走进休息室，一眼就看见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年龄与柯甘相近，身材显壮，全身的打扮主要呈黑色系，见到祁温就猜到了她是谁。
　　陈婧在旁边提醒，他就是柯甘口中那位专业能力很强的录音师余津和。

　　祁温下意识地向他问好：“余老师你好。”

　　余津和哈哈一笑，看着她一副谨慎的听教模样，反倒想起来中学年代的乖乖学生被老师训话。
　　“三点二里同学，你真的不用紧张，我哪会像柯甘那样凶？”他说。

　　当众被叫了二次元里的名字，祁温顿时觉得脸上发烫得厉害，不知怎么回复才好。

　　“三点二里？”另一个男人的目光停在祁温身上，“哦，你就是柯甘老师表扬过两次的那位歌手啊。我有听过你的歌，确实挺好的。”

　　听见这些话，祁温更加无措。

　　这毕竟是面对面的夸赞，而她从来都没有像这样受到过别人的表扬。

　　她顺着声音悄悄打量了下那个男人，五官稍显俊秀，穿着简单干净，头上扣着一顶白色鸭舌帽。整体看去，少年感很强。

　　他很快捕捉到了祁温的视线，后者却心虚般移开眼，笨拙地开口：“谢……谢谢。”

　　“点点，他是邢湃，当红一线明星。”陈婧向祁温简单介绍了邢湃，随后在她身边小声地补充：“他是嘉裕公司的，我记得是郁雅签的他。”

　　祁温将陈婧那几句话的重点放在了“当红一线明星”上。实话实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在一个明星面前，莫名的畏惧感朝她一点点袭来。

　　再加上，站在她旁边的柯甘和余津和都是娱乐圈的知名人士。由小到大，她一直都待在再普通不过的狭小圈子里，突然间认识像他们一样站在高处的人，不仅不适应，而且隐约生起想要往身后不起眼的地方将自己藏匿的想法。

　　要不是陈婧在她身边，恐怕她连正常的问好都难以做到，从一开始就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看破不说破。

　　邢湃虽与祁温同龄，到底经历比她丰富太多，看见她的回应，心里就基本明了。

　　他向祁温简单介绍了一两句：“你好，我是邢湃。我只是熬出了头，红过一阵，当红一线哪算得上。”说罢，他满不在意地笑了笑。

　　适时，柯甘说：“点点……”他还不知道祁温的名字，便同陈婧一样喊祁温作“点点”，但估计是有些难为情，说完还尴尬地笑了两声。

　　柯甘喊祁温“点点”就已经不习惯了，而祁温光是听着，就浑身不对劲。

　　于是，祁温马上说：“我叫祁温，你们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她一一朝柯甘，余津和和邢湃看去，末了，觉得不好意思，微微低头。

　　柯甘说好，重新唤了祁温的名字，继续说：“你和邢湃是同龄人，应该会有话题的。这段时间他也会在我这里录一首歌，你们私下可以交流一下。”

　　“知道了柯老师。”邢湃最快回应，说着弯了嘴角，“原来你就是柯老师选定的那个人啊。我就说呢，没可能整个圈子连一点关于那个人的消息都没有，原来你是圈外人。那这几天就多多指教了。”

　　祁温干笑，“没有的，应该是我向刑老师学习才是。”
　　这是她的心里话，依她的认识，明星不仅有一副好面孔，而且大都多才多艺，非常人能接近。邢湃就是这样。但邢湃连着和她说了好几句话，她反倒觉得有奇奇怪怪的感觉。

　　哪知邢湃听完祁温那句话就笑出声来，“别喊我邢老师，邢湃就行。我是演员，科班出身的，对唱歌只是知道一点，哪能是你向我学习？除非你是想改行当演员了，那我还能尽力帮忙。”

　　祁温就没说话，只尴尴尬尬地笑了下。

　　“你们先坐着，我和柯甘进去看设备调好了没。”余津和说。

　　接着，休息室里就只剩下祁温、邢湃和陈婧三人。

　　即使是和陈婧坐在一起，她还是有些拘束。同时，她也担心不久后的录唱。

　　“祁温，你是不是都不太关注娱乐圈啊。”邢湃觉得祁温到现在还是放松不下来，就想着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毕竟两个人在这几天还要相处。

　　祁温点点头，这才仔细看了邢湃一眼。

　　果然是明星，脸部保养是极好的。他底子好，即使是素颜，颜值只高不低。但再深一步打量他的长相，祁温好像有些印象。

　　“就是说吧，什么当红什么一线，我再没点作品出来，很快会被娱乐圈淘汰，然后就是慢慢被人遗忘了。”邢湃半似自嘲说道。

　　想起来了。

　　祁温试探着说：“之前有部播放量很高的电视剧，我好像在那看见你。”她想了半天才说出那个电视剧的名字。

　　“是啊，那是去年拍的，还有很多地方没做好。”邢湃答。

　　“没有没有，我觉得很好了。”祁温这句话半真半假。
　　她是有看过那部电视剧，但只看过一点，还是沈栖安利给她的。当时她虽有不错的印象，可她很少会追电视剧，所以也只看了开头一点就没继续下去。

　　然不久，柯甘过来喊祁温去试试音。
　　邢湃和陈婧一同前去。

　　柯甘给她详细讲解了歌词中需要变化的情绪，又教她一些捕捉歌词里潜藏的情绪的技巧，连着余津和也告诉他不少录唱时注意的地方。

　　祁温谦虚受教，仍不免得会紧张。

　　等录唱准备工作都做完，柯甘让祁温进去录音棚先试着唱几句。

　　但祁温觉得自己尚是云里雾里，只听见一个轻微的关门声，在玻璃面另一边的余津和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问她可以开始没。但她没完全做好准备。

　　她小心翼翼戴上耳机，目光根本不敢触碰到对面的几个人身上。深深吁过一口气，她看着防喷罩后的话筒，眼一闭，再睁开，可心中的一阵阵震荡还是不能平息下来。

　　不能让人等太久，再难也要克服。

　　祁温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加油鼓气，随后也朝着余津和比手势。

　　开始录唱。

　　耳机里开始传来歌曲静雅的前调，十分清晰。

　　祁温也慢慢静下心来，尽量不去看隔音玻璃外的人，也尽量忽视从那边投来的视线。

　　不如人意的是，或有太紧张的缘故，祁温首次尝试的第一句歌词开始时，祁温没能跟上节奏。连续三次，单单前面几句歌词，她不是抢拍就是唱错了词。
　　这样的专业能力难免被人质疑。

　　在网络上，三点二里的唱功是受人夸赞的，但在现在，她丝毫没有展现出自己唱歌天赋。虽不至五音不全，但跟拍的能力让人堪忧。

　　重新尝试的第四次第五次，她勉强找回一些状态，但一首歌曲下来，她总是在歌曲一半的地方卡住。
　　并且那些她能唱下去的部分，除了声音相似，和她自己私下练习的时候相比，像是两个人唱的。

　　前后将近半小时，祁温也没能唱完一首歌。
　　她受到很大打击，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于是在后面唱的几遍，不仅情绪不到位，连先前唱的都比不上。

　　挫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余津和示意，让她先出来休息一下。

　　祁温这才抬头看向玻璃之外。

　　柯甘和余津和说了几句话，面色不算太好。而邢湃和陈婧，用着难以言说的眼神看着她。

　　她又低下头，稍微使劲咬着下唇瓣，屡次重试皆没有较好的效果，攥紧拳关了麦，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推门出去。
　　这十余步的过程中，她更加清楚，她很不喜欢让人失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