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丁目的日与夜》浙江万里学院编辑出版15

52、语宽梦窄

　　吃完晚饭，吴文予和李奶奶道了别，站在门口，她慌了神，无意识地撩了撩头发，抬头，看着天上隐约的几颗星星，心中那份孤寂显得更加苍白了。夜幕降临，夜晚的色彩如保护膜让吴文予有了能喘气的机会，甩了甩手的，慢慢走向车，，坐入车里，抬了抬疲惫的眼睑。深呼一口气。“希望今晚能生意顺利吧。”吴文予自言自语道，嘴角堪堪扯了扯，缓缓地发动了车。
　　吴文予今天有些漫无目的，随意地在街头晃荡，路过市中心最繁华商区时，手机传来提示音“你好，有位乘客从三丁目商场到星湾海城，是否接单？”吴文予向左望了望，就在旁边，点击接单后，向乘客驶去。三丁目商场门口熙熙攘攘站着很多人，这个点了还是充满了烟火味。
　　吴文予左右巡视找寻着乘客，她望见一个戴着墨镜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潮牌的男生向她招手，大概这就是乘客，她慢慢在他身边停下。但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大晚上的戴什么墨镜？难道又是遇上什么明星了吗？心绪间，那个男生已经拉开车门迅速坐上车来，男生的声音和动作都有些大，让吴文予不得不向后视镜中望去，这才发现那个男生座位旁满是购物袋，有好几个购物袋的logo甚至是熟知的大牌。
　　吴文予启动车，可目光却频频地闪向后视镜，前几天的夏温也是如此，却没想到夏温是个渣男，有着华丽的说辞和让人咋舌的演技，内心却是一个被利益所支配的人。吴文予努了努嘴，眼神木木地看向远方林立着的大厦上折射出的灯光，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
　　”美女，你是在想男朋友吗？就算你想得到男朋友的亲亲抱抱举高高，也不能现在呀，司机可不能神游啊！“一抹戏谑的声调从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发出。
　　吴文予回了回神，嘴里轻声说了句抱歉。的确服务他人时不该参杂着其他心思，更何况自己做着的工作关系到他人的生命。吴文予带着抱歉的目光向后视镜看去，后座的男生不知何时已经摘了墨镜，挂在前衣襟，深褐色的头发被打理的很随意，细碎的刘海与眉毛交叠却不违和，是女孩子们喜欢的模样。男生似乎感应到吴文予的注视，转向她，他的目光与吴文予的眼神在后视镜中交汇，虽然不是全脸，但那双眼让吴文予呆愣了3秒钟，瞬间心中溢满了惊喜，这，这不是她最爱的那个职业游戏选手吗？！
　　”请，请问你是九日吗？“吴文予声音有些抖动，手紧紧的握住方向盘，这是与遇见夏温不同感觉。夏温是她年少时的幻想，每个女孩子都有心中的偶像，是少女独有的对美好的挂记，夏温就是那份挂记。可身后坐着的这个人不一样，是九日啊，是她最崇拜的人，她喜欢上游戏，九日占着很大一部分因素。
　　那时候，游戏录播还刚刚开始流行起来，吴文予在网络上搜寻视频，她玩的游戏挺杂，只是单纯的欣赏大神们的技能，顺便学习一下。因此在并不多的视频中随便点击了一个，那个视频只有单纯的游戏进行中的画面，没有解说没有背景音乐，很简易。但屏幕前的吴文予被深深地震撼了，操控着游戏人物的那个人，顺畅的操作，及时的技能放送，将队友一次次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甚至一人多连杀。虽然吴文予自诩游戏玩的还不错有天赋，对各种游戏都能很快上手，但和这个游戏播主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不免喟叹，这才是真正的大神啊！
　　自打看了那个视频后，吴文予开始关注这个游戏播主，每有新的视频发布便会去看，渐渐的她知道了他叫九日，努力朝职业选手发展。后来直播兴起，九日开始做起游戏直播但是是不露脸的，只有清冽的解说声。九日的声音很好听，再加上强大的操作，一下子就网络上火了起来，一票女粉丝哭着喊着求九日露面，就连吴文予这般淡漠性格的人也颇有些期待。由于人气的加使，九日很快被游戏公司看中如愿当了职业选手，粉丝们终于等到他能出镜的那一天。
　　直到现在吴文予还对那天记忆犹新，那天的直播间，一众弹幕都在刷着九日，一些开放的女粉丝甚至说着要嫁给九日给九日生孩子的话。其他当红选手的出现都淹熄不了众人对九日的期待，可当主持人报幕，九日踱步走进镜头时，直播间安静了。大概5，6秒以后，直播间的人数急剧减少，存在的几个也刷着弹幕，“什么呀，九日这么丑，这么普通！”类似的话充斥着直播间，直播现场还因为评论动乱了，没过一会儿，头条便跳出来”丑男九日没资格当职业游戏选手“。吴文予的性格促使她对什么都是淡然，她只在乎她关心的，所以对九日的相貌并不在意，她还是坚持看完直播，但可以看出九日受到了影响，比赛打得很烂。而九日的后续……
　　“你还认得出我？我已经不叫九日很久了…“清冽的声音响起,带着震惊。
　　”啊，是啊！我是游戏爱好者，在你没有成为职业选手前我就关注你了。虽然发生了那些事，但自始自终你的游戏解说让我很受益，让我在游戏世界找到了自己。你别不相信，我现在是游戏公司敲代码的哈哈。“吴文予弯了弯嘴角，带着点属于自己的小骄傲。
　　“嗷，看来你很了解我嘛，那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了。“后车厢传来声音和之前的带着些许不同，虽然极力掩饰，但由于吴文予每天接触乘客，对这些细节的捕捉还是很敏感的。
　　游戏是吴文予坚持到现在最长久的事了，那么他对九日关注也是如此。即使中间他消失过一段时间，再次出现时吴文予都有些不确定，因为相貌几乎完全改变，是现在女生都喜欢的模样，名字也改变了，叫什么4am。要不是吴文予一直对她有所关注，才从眉眼，声音和操作中辨出是他。
　　吴文予定了定思绪，”你很好啊，你忘记了那时候你解说玄彩娥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居然有男生把女号玩的这么好，太精彩了，还有那些操作真的好顺畅啊。我一开始还觉得自己玩游戏很ok，但在你面前我就是小蚂蚁啦！……”吴文予说到自己感兴趣的，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她也开始滔滔不绝。
　　身后的男生，手撑着下颚，头望向窗外，任风吹乱自己的发丝，他听着吴文予的话，本来锁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微微勾了勾嘴角。九日觉得前面这个开车的女司机的话似乎有魔力，竟让他觉得比购物还能让自己放松。
　　吴文予说着说着发现身后的男生始终没有回应他，又情不自禁的从后视镜中望向他。这个男生真的改变了很多，他第一次出现在镜头里是那么平凡，甚至被网络上的人说成丑。大概真的是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逼每个人都去包装自己，很多人不p图不发朋友圈，卸完妆和化完妆是两个人，整容什么的更不用说。那次狼狈的直播，让九日彻底被人肉。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以及那些造势的键盘侠，让公司彻底雪藏了他，不再出现在公众视野，让新的娱乐话题掩盖他。
　　“九日，你怎么不说话，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每个人碰到自己所崇拜的idol都会带着小心翼翼，哪怕是吴文予也是如此。
　　“不啊，我只是没想到现在还会有人提起这个名字，有些不习惯罢了……我很怀念以前。“九日苦苦一笑，是不甘又是妥协。
　　”你现在很红啊，我们公司好几个女生都很喜欢你，追着看你的直播，你的游戏操作还和之前一样精准流畅。你现在可真的算的上大网红了！“吴文予听得出九日那份难过，想努力化解，让气氛轻松起来。
　　“呵，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我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这次的回话竟带着低低的怒气，话语间尽是颤抖。
　　”不不不，我不太懂现在’红’的规则，但是你要相信的是你的技术，你在游戏里的才华。你在难过的是你消失的那段时间吗？“吴文予轻轻回复，希望自己的话语并没有将九日的伤疤揭开。
　　“我不懂，为什么现在的人会这么看重外表。我一开始做游戏主播，是想把我对游戏的热忱分享给大家，希望别人不要在对游戏下错定义。我想做职业选手，更是怀抱着这个想法，想更好的传播出去。没想到，因为我的外表他们就纷纷辱骂我，甚至不尊重我最热爱的游戏，觉得我不配。不是这样的，游戏不该是这样的，所以我默默地接受了公司的安排，去改变自己。“痛苦萦绕着他，话语间流露出的哀伤让吴文予的心都皱了起来。
　　”是，我去整容了，我像换了一个人，纱布拆掉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另外一个人占据了，我很害怕。可是我想到我最爱的游戏，我告诉自己只是做了些让自己的梦想更好地完成的事。我重新取名5am，是希望自己能像初生的太阳再次升起。虽然我现在真的红了，可当初那颗赤子之心也已经熄灭。我患了抑郁症和变成了一个购物狂，我现在只有通过不断买东西才能缓解我心里的压力。
　　“那一句句无力让整个车厢都是低气压，连窗外的风都无法吹散。
　　吴文予很震惊，当初那个对游戏那么热爱，自己也因为走到现在的男生却也有心理疾病了。原来网络暴力真的可以摧垮一个人，现实也逼得人向它妥协。
　　“你还好吗，不要紧吧，去看心理医生了吗，我有认识的一个心理医生要介绍给你认识吗？“吴文予关切的问道。
　　“没事，我现在挺好的，能打比赛，能让更多的人爱上游戏我就满足了，其他什么的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游戏真的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女司机，谢谢你还记得曾经的九日，请你记住他的样子吧！“九日的话似是对吴文予的委托，更是对过去的告别。
　　”九日，星湾海城到了。“吴文予慢慢地将车靠边，提醒着九日。
　　“好，谢谢。嗯…，你介意我抱你一下吗，用九日的身份抱一下粉丝，你是第一个啊！“那声戏谑声又响起。
　　”啊，当然可以，你不说我都要提出了，我想要九日‘亲亲抱抱举高高‘哈哈！
　　“吴文予也难得开个玩笑。
　　他们轻轻地抱在一起，像是一个礼节，更像是一个仪式，是将热爱的传递。恍然间，吴文予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沁湿。九日淡淡地抽身离去，提上购物袋，向小区走去，留下一句“谢谢！”
　　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吴文予淡淡的笑了笑，哭了呀，没到居然是个哭包。“九日，你会有更好的发展的。“文予对着那个背影无声说道，希望自己也是如此，不要忘记自己曾经对梦想的描绘和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