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仙四/青霄）》CXS

1、第一章

　　<一>

　　他睁开眼睛，看向走进冰窟的三个年轻人。说起来也有点好笑。看长相，他们跟他如今大概也不差多少——便是跟当年自己被冰封时岁数差不多吧。三人都穿着琼华的弟子服，剪裁上却与常见的略微有差。不知是自己被冰封的这十九年里琼华真的天翻地覆至如此地步，还是掌门独出心裁有意偏爱。不过这样式，倒也说不上难看。那两个姑娘原本生得便秀丽，穿着那衣服，亭亭玉立地往那里一站，眉眼间竟也显出几分仙气来。颇讨人喜欢。

　　看岁数，不过是刚来的小弟子吧。也是，若是真自小便在这里修炼，又岂会今日才见？

　　他将目光移到为首的青年脸上，心里暗笑一声。

　　那样貌，真是好生相似。连他刚睁眼时，也险些认错。那人之所以遣他携着望舒上琼华，为的也只不过是这个吧？

　　可真是小瞧了他。

　　那人又未被冰封，十九年来岁月流转，样貌又安能丝毫不变，跟当年下山时一模一样？再说，以那人对夙玉痴情，就算来寻他，身边又怎会带着两个小姑娘？

　　看这样子，若不是他儿子，便也是近些的小辈。他听他说过，他那一族人数甚多，自有个村落，也是书香世族，便是有几个亲近的亲戚过继子嗣，能跟他生得这般相像也绝不稀奇。

　　他若是真蠢到连这点道理也想不到想不通，就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了。

　　他心里笑，却又忍不住想叹一口气。

　　却不知道如今那人是什么模样。

　　这十九年来，他无力阻羲和阳炎，狂性大发，被小人得志的夙瑶几人冰封于此——却也算因祸得福，阻了羲和反噬之力。能留下这么条命，于他，究竟是好是坏，他自己却并不晓得。

　　他在冰中不知日月，也不记得是哪一年，羲和骤然失了热度，轻吟一声便再无声响。跟他刚见到它时一样——羲和已然沉睡。

　　冰窟中，于是真正只余他一人。

　　他还记得宗炼昔年的教诲，宿主殪，则双剑亡。他二人少了任何一个，双剑便会立刻陷入长眠。他虽被冰封，但□□未亡，生魂仍在，那便必定是夙玉已经离了人世。

　　也不奇怪，望舒寒气销魂蚀骨，她能撑过那几年已经实属不易，再下去也只是活受罪而已。早早死了，比起自己半死不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只是还有他。

　　他亲手将自己二人逼上如此绝路，下场却也绝不会好上多少。他是知道他的，且不论其心里该是如何纠结自责——他阻琼华飞升之路，却也毁自身修仙之途，未成正果半途而废，到底是得不偿失。落到如今……

　　只怕已经两鬓苍苍，未老先衰了吧。

　　他继续审视着那个青年，他跟那两个姑娘小心翼翼地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大惊小怪地吵嚷，回音空空地撞在石壁上，却并不是特别烦人。或许是这实在静得太久，便是他，这十九年也有些耐受不住了。有些声响，也是好的。

　　“咦？那把剑……”

　　他抬头指着冰上插着的羲和，而他垂目看到了他手里的望舒。两把剑遥相呼应，鸣响相合，他能感到羲和的震动与自己体内无法抗拒扬起的热度，以及不远处发出隐隐蓝光，几乎带起整座冰窟寒意的望舒的轻吟。

　　那是，非常遥远，遥远得都有点陌生了的熟悉感。

　　“这个人又是谁？怎么会在冰里？”

　　他说着，走近自己，身后那两个姑娘跟上，三人都是一脸又紧张又好奇的神色，只是女孩子们，眼神里明显还多了一份对他的担忧不安。看起来颇有趣。

　　真是好艳福。便是昔年，那人风光也不过如此，如今可真是青出于蓝……

　　……罢了，现在也不是讽他的时候。

　　他释出生灵，缓缓开口，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冰窟。

　　“此话应是由我来问，你们不知擅闯琼华禁地乃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