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上去开团

3、003

　　两人早早吃了晚饭，又冲了澡，坐在床上聊了会天，没什么事便睡下了。
　　约莫子时，屋内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将二人惊醒。
　　最先起床的是楚白，她坐起来，目光朝着大门。大门被她用柜子、凳子堵上了，顶端放着一个破碗，这时碗已经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这是她一个人生活时养成的习惯，睡前将门窗封好，以免晚上有图谋不轨的人来寻事。正巧，今天遇到了。
　　她安抚好姗儿，自己下了床，点了烛火，小心翼翼地往门那边靠近。
　　借着微弱的火光一照，她看到门栓被撬开，门被推开了一点。
　　突然一只手伸进门缝，往左右胡乱抓了几下。
　　楚白被吓了一跳，带着手上的火光都抖了一抖，不过她没出声，反倒是床上的姗儿，突然“啊”地尖叫起来，旋即抬手捂着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这里。
　　门外的人叫胡二，今年二十三，没屋没田没媳妇，平日里就干点小偷小摸的事，是个四处游走的流痞。今天到这里偷了这一家，明天走人，换个地点再偷下一家。不过他十分倒霉，上一次失了手，这年头抓到小偷的人家可以自由处理，因此他免不了遭毒打一顿。
　　他现在身上还带着旧伤，人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瘦弱，且一伤在左眼上，眼皮子下垂，看起来更不像好人了。他是今早盯上楚白的，准确的说，盯上的是林姗姗。
　　他想：这小姑娘长得多水灵，卖了应该值不少钱。再不济，给自己当童养媳也不错。
　　于是他尾随着她两，打探了一番确定这屋子没大人，定在今晚下手。
　　门外的胡二被这声惊叫吓了一跳，他心道又被发现了，正想缩回手呢，可转念一想这屋内不过是两个小女孩，也奈何不了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始撞门。
　　好在有厚重的桌椅挡着，沙土地面又坑洼不平，这时桌腿被挡着，一时半会也推不开。
　　可这也不是个办法。
　　楚白下意识地看了眼姗儿，不知哪冒出来的勇气，把烛盏往地上一放，横下心，双手紧抓住伸进来的那只手，接着高声喊道：“姗儿，去拿菜刀来！把这手砍了！”
　　姗儿一听，很快领悟楚白的意思，爬下床，跑去厨房拿刀了。
　　胡二没想到手会被抓着不放，更没想到里面的小姑娘会这么狠。他听到楚白说的这句话，这才开始挣扎着缩回去。楚白怎么可能松手，死死抓紧，也得亏她平时干活干得多，人虽然看起来瘦，但是小臂有力量得很，才没让胡二挣脱开。
　　隔着门的二人一拉一扯，林姗姗很快拿了刀来，喊道：“白姐姐，刀来了！”
　　楚白说：“贴着这门，砍下来！”
　　胡二差点没吓得肝胆俱裂，当即跪了下来，哭求道：“门内的两位小姑奶奶，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们二位，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楚白哪里肯听，她还以为胡二是今早见她卖马时盯上她的钱财。她怕贼偷，也怕贼惦记，如果不给门外的人一点教训，万一以后夜里再来，她怕是睡都睡不好。
　　想想也是，她一个人生活，要是这般心慈手软，又岂能活下来。
　　胡二腿有伤，要是再丢一只手，手脚俱废，那他也估计活不了多久了，又喊道：“姑奶奶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胡二再也不敢了，我给你们磕头！”他还真的磕起了头，一下又一下，“咚咚”声震到屋内。
　　林姗姗有些于心不忍，拿着刀没动，嗫嚅地叫了声“白姐姐...”
　　楚白对上林姗姗犹豫的目光，这才想起姗儿年幼，不久前又经历了一番变故，恐怕还心有余悸。今日若是叫她见这等血腥之事，怕对她以后成长不利，反倒得个坏结果。
　　楚白这样想着，又听门外胡二当真磕个不停，于是开口道：“好吧，我见你心有悔过之意，就饶你一只手。”
　　胡二正想开口道谢，又听楚白说道：“但你须得向我保证，离开镇子，不得再踏入镇上一步！不然我下次将你两只手一齐砍了！”她最后一句压着嗓子，说得凶恶。
　　楚白这番话完全是恐吓，她一没见过门外的贼人模样，不好提防。二来毕竟对方是个成人，下次再想这般占据优势，绝非易事。只是胡二表现得欺软怕硬，楚白倒是利用了这一点。
　　毕竟一个小偷做出的保证，楚白根本不信。
　　短短时间，楚白将胡二这人猜得个七七八八。
　　胡二如蒙大赦，立刻举起另一只手说：“我胡二发誓，今日离开镇子，不再踏入一步！”
　　楚白抓着胡二的手往里猛地一拉，门硌得胡二的手臂发红，楚白道：“后面还有呢！”
　　胡二吓得一颤，又说：“否则叫这位小姑奶奶砍下我两只手臂！”
　　听到胡二的保证，楚白才稍稍放了下心，口气还是凶恶，“记好你说的话！”然后松手。胡二忙缩回手，借着屋内透出的一点火光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两道青白的手掌印，心道这里面的丫头可真是狠角色，赶紧跑了。
　　楚白拿过菜刀在手里，又在屋内蹲守了一会，确定屋外没人了，这才将门栓重新挂上，又将桌凳往前推了一点，完全抵住门。林姗姗本想来帮忙，楚白担心她被地上的碎片伤了脚，轻轻推了林姗姗一把，道：“快去睡吧。”
　　“嗯。”林姗姗作罢，只好脱了鞋子，爬回床上，靠着里头躺下了，不过眼睛倒是睁着，等楚白回来。
　　一切弄好后，楚白将菜刀放在自己枕头下，熄了灯，拉开被子进去。
　　楚白体温偏高一些，刚一躺上去，林姗姗像是汲取温度一样，往她那挪了挪。楚白将林姗姗护在手臂下，搂了搂她，柔声道：“没事，有我在。”
　　楚白像是有一种魔力，让林姗姗觉得很安稳可靠，她依偎在楚白的怀中，很快睡去。楚白坚持了一会，一手放在头下，最后终于难抵睡意。
　　这件事像是一道无形的锁链，将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的心彻底牵系在一起。
　　对于楚白来说，她一个人经历太多，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许多年后再提起，她自己都记不得。
　　可对于林姗姗来说，楚白的勇敢，楚白的镇定，使林姗姗打心底的仰慕，也让楚白成为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第二日。
　　楚白将屋内的事宜收拾妥当之后，牵着林姗姗出门，她们今日要去梁木匠家中。
　　梁木匠叫梁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梁生，不但人长得白净，还继承了他爹的好手艺，虽然才十二岁，但已经叫镇上的许多媒婆盯上了；小儿子叫梁安正，今年七岁，长得虎头虎脑的，很讨人喜欢。
　　楚白她爹生前和梁冶是好友，两人闲时经常一起喝酒，有时在山中打得野物多了，还会叫楚白送上门，而楚白家中的大部分木制品，更是梁冶做了送过来的。两家人一来二去的，关系自然很好，两家子女更是一起玩到大，情同手足。
　　后来她爹出事了，楚家只剩下楚白这一个独女，梁冶更是将她当做亲女儿来看待。大儿子梁生虽然也关心她，但是性子温和腼腆，总是不会表达，但是他看楚白的那双眼睛却似脉脉含情，内含千言万语。
　　借着两家的关系，楚白一有空，便会来梁冶家学上一二。楚白是有自己的一份打算。安昌镇位置不错，又借着官道，以后肯定要继续扩大的。到时候周边的田地填平，房屋建起来，她凭这份手艺肯定能过上好生活。
　　楚白领着林姗姗进了梁冶的铺子，梁冶的妻子吴氏正在柜前坐着，楚白见了，乖巧地叫了声“婶婶好。”
　　“哎呀，楚白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你梁叔和梁冶在里边锉木头呢。”她看到楚白身边的林姗姗，笑着问：“这是哪家的小姑娘，长得真讨喜。”
　　楚白说她是迷路了被她发现，暂时收留在家中的，然后又给林姗姗介绍吴氏，林姗姗跟着叫了声“婶婶好”，吴氏听得满心欢喜，看现在无客人，便暂时撇下铺面，领着她两进屋中。
　　梁木匠的铺面和屋子是前后相连的，四周用墙砌起，院内还有留有一大片空地摆放木料。他家这在镇中，也算是大户了。
　　吴氏朝院内的三人喊道：“你们看谁来啦。”话是朝着梁家父子三人说的，目光却是瞧着自家大儿子的。
　　这时梁冶正在锯木头，梁生坐在凳上刨木板，而小儿子梁安正坐在地上玩木屑。三人闻言抬头看，梁安正抛下手中木屑跑来，抱着楚白仰头道：“楚白姐姐！你好久没来了！”
　　吴氏呵斥道：“你这孩子，身上脏得要死还去抱人！”说罢不轻不重地拍了他的屁股一下。梁安正松开手捂着自己的屁股委屈道：“我想楚白姐姐了嘛。”
　　梁生倒是没说话，嘴角带笑，一直瞧着楚白。
　　“哈哈。不错不错，我们楚白确实很久没来了！”梁冶笑了笑，看到楚白身后的一双脚丫，又问：“你还带了其他人？”
　　楚白将林姗姗牵出来，又重新解释了一番。梁安正对林姗姗很好奇，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了当道：“你长得真可爱。我长大后可以娶你当媳妇吗？”
　　林姗姗本就害羞才躲在楚白身后，刚被楚白拉出来介绍了一番，又被人这样大胆的表白，当下红了脸，怯生生地躲回去。
　　吴氏骂道：“你这小孩，又知道什么媳妇，切莫乱说！”张手便要朝梁安正屁股上打去，吓得梁安正赶紧提前捂着屁股，跑出去了。
　　楚白哭笑不得。
　　梁冶却皱着个眉头，说道：“楚白，来，我给你说些事。”他走进屋内。楚白只好先安抚了林姗姗，托吴氏帮忙照顾一下。
　　梁冶坐下，喝了口茶水，说：“坐吧，我就问两句。”
　　楚白双手放在腿上，正襟危坐。
　　梁冶说：“你何时遇见那小姑娘的？”
　　楚白一听，心道梁叔肯定是怀疑姗儿的来历了。
　　“两日前。”
　　梁冶又接连提出几个问题，楚白俱是回答，只不过并未将姗儿的实情说出。她只觉得要是说出了，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生活了。
　　梁冶又问：“你确定她只是迷路？”
　　“是。”
　　“为何家人不寻？”
　　“这...可能正在寻，只是还未寻到。”
　　梁冶叹口气，说：“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爹又走得早，我作为你爹的好友，自然有责任代替他照看好你。你还小，不知这世上人心险恶。别看她只是个小姑娘，万一身后牵扯着什么恩怨，又不告诉你，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啊！”
　　楚白不敢说话。
　　“你一个人生活本就辛苦，现在还要拉扯一个更小的，梁叔我也怕你吃不消。”
　　“我再问你一次，你可不许瞒我。那小姑娘真是迷路的？”
　　楚白往门外看去，姗儿正捧着吴氏给的油饼，吃得眯起了眼。
　　楚回过头，白面不改色道：“是。”
　　“好罢好罢，那小姑娘看上去不像我们普通人家的孩子。希望他们家人寻到她之后，也能顾及你的好心，给你一笔报酬，让你过上好日子。”
　　楚白笑道：“谢谢梁叔关心了。”
　　“你这孩子，还跟我说谢。”

　　当天夜里，楚白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