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以南》念莞

1、第 1 章

　　“你有病吧！”顾南皱着眉一把将穆湛之推出门外。
　　“你问题才大。干嘛啊干嘛啊，男人逼逼别动手啊。”穆湛之随着他的力道顺势往后趔趄两步终于靠墙站稳。
　　“我说过了，不准进来。”
　　“这里是我家，我俩都是大男人，凭什么我不能进来。这卧室你住进来之前我天天晚上都在这里没羞没臊脱了裤子看小黄片！”
　　“不可理喻。”顾南面无表情瞪他几眼，“这里是你家，现在是我住。敲门没得到回应就在外面站着。”说完转身回房，重重关上了门。
　　“……”
　　顾南住进穆湛之的家里已经两星期了。
　　哥哥顾北是结构工程师，两星期前突然接到项目现场出差的任务，至少得去两轮，半年以上。顾北不放心顾南一个人生活，便把他寄放在青梅竹马的穆湛之家里。顾南不会做饭也经常不按时吃。再加上刚上高三，这个时期很关键，他拗不过顾北的坚持，十分不情愿搬着行李进了穆湛之的家门。
　　穆湛之是一家小西餐厅的独资老板，自己本身也有厨师职业资格一级。
　　他的公寓是个小300平跃层。楼上有三间带卫生间的大卧室，书房和一个露天阳台。楼下是开放式带吧台的餐厅，采光良好的客厅，储藏室，卫生间，和一间被装修成网咖风格的机房。
　　“顾南，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这是穆湛之对刚进门的顾南说的第一句话。然而顾南并不爱搭理他，他似乎对穆湛之对这个300平都不满意，进门时脸上秀气的五官已经皱成一团，之后也总喜欢把自己关在二楼那个穆湛之为他提前收拾好的卧室里。穆湛之虽不是直男，心思也够粗犷。刚开始总是敲两下门就直接一把推门进去，三次之后顾南忍无可忍，就有了上面那段对话。这是两个星期以来他跟穆湛之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顾南这么一说穆湛之终于明白了。青春期的男孩子嘛，保不准爱在房里偷偷摸摸干点什么羞羞的事情，要是这样毫无隐私当场被抓，换位思考一下，自己估计都得软。
　　顾南性情内敛，对穆湛之能避则避，实在躲不开了就随口应付两声。穆湛之没心没肺，就当他不懂事也懒得计较。一个家里，两人见面时间并不多，最多的时候还是穆湛之叫顾南下楼吃饭。
　　顾北刚走的前几天尤其挂念弟弟，几乎每天一个电话跟穆湛之询问情况，穆湛之都老实交代了，然后笑着安慰他，“毕竟还是青春期，叛逆一点又不出格，我们那时不知道比他混蛋多少倍呢。”
　　电话那头的顾北叹了口气，“小南比较内向，不喜欢亲近人，还要湛之你多照顾一点。这个‘麻烦’我也只放心搁在你那里，等我回来立马就把他接走。”
　　“嗯。你好好工作，顾南的事就是我的事，跟我还舍得客气？”挂上电话，穆湛之靠着客厅印有蔷薇花的雪白墙布，抬眼注视着二楼顾南卧室的方向出神。片刻，他轻轻扬起嘴角，顾北，我就愿意你多欠我一点。
　　穆湛之哼着小曲，打开电视，在厨房准备晚餐。他喜欢自己做饭，家里请的保洁工也只负责打扫卫生，两周一次。他虽然是西餐厅老板，可是很多事情还得亲力亲为，闲的时候是真闲，忙的时候也是三两天不着家。他炖的土豆牛肉才将冒泡，炉子上的大火被调至小火，穆湛之琢磨着还得去找个临时的钟点工，自己不回家的时候，顾南还得吃饭呢。
　　丰盛的三菜一汤上了桌，穆湛之上楼敲了敲顾南卧室房门，“顾南，休息一下好么，先把饭吃了再学习。”房间里传来椅子腿摩擦木地板的声音，两分钟后，顾南才磨蹭着推门出来。
　　穆湛之看着面瘫脸的顾南，愉快地挑了挑眉，“今晚有你喜欢的炖牛肉，这次的牛肉是昨天刚从神户空运过来的，很新鲜。”
　　“哦。”顾南看了他一眼，‘礼貌’地敷衍一声，跟他擦脸而过，转身下楼。
　　穆湛之摇摇头，跟在他后面也下了楼。
　　十多分钟，一顿饭的时间，穆湛之像自言自语，拉着顾南扯天扯地，顾南全程就‘嗯’，‘哦’，‘还行’三个词来回反复。像一颗怎么也捂不热和的石头。
　　穆湛之也不嫌腻，他怕顾南嫌他啰嗦，还刻意避开所有跟学习有关的话题，也故意不说需要顾南用长句来解释的东西。这两个星期以来，顾南从最开始单个字的‘哦’已经变成了四个音的‘嗯哦还行’，他觉得这已经是两人关系进步的明显量变，他很满意，他也很有耐心。
　　他跟顾北青梅竹马，对顾南却并不熟悉。他比顾南大了快十二岁，他和顾北偷偷摸进黑网吧打游戏的时候，顾南还穿着开裆裤刚学会跑。中二年纪的顾北自然不会主动带弟弟出来玩，穆湛之也不愿意待见这种没断奶的熊孩子。
　　“顾北说你念的是十七中？”穆湛之放下筷子，看着顾南埋头吃得津津有味，尽管面无表情，这也是顾南对他难得的无声嘉奖，简直是昙花一现的瞬间。
　　“嗯。”
　　“优等生的摇篮，好学校啊，我没记错的话学校有个逸夫图书馆。”他顿了顿，开始回忆，“似乎是……进了校门左拐左拐再右拐，食堂旁边对不对。”
　　“嗯。”
　　“高中有段时间扫黑太厉害，网吧进不去了，我和顾北闲得蛋疼就翻墙进你们学校，不过一圈儿没看完就给保安发现撵出来了。”
　　顾南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刨饭。
　　穆湛之笑了，手肘在餐桌上，撑着下巴，“听说你们学校文体特长生多？我们翻墙进去就是为了打赌见不见得着大美女。”
　　“……”顾南挑起眼皮又斜了他一眼，十分不屑，“还行。”
　　“你不好奇我们谁赌赢了么？”
　　“不好奇。你赢了。”顾南刨完最后一口饭，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穆湛之本还想追问他怎么猜到的，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回答可能会比较长句，顾南一定不会搭理他，索性也就不问了。
　　“就放那里吧，碗我来洗。”穆湛之也跟着起身，随手套上放在手边的围裙继续逼逼，“虽然我提倡做饭的人不洗碗，不过你算是特别的。”他转身的时候，顾南又瞥他一眼，不明所以。
　　穆湛之没听见身后的那声‘哦’，回头时正好对上顾南疑惑的眼神，于是挑了挑眉，“高考至上呗，洗碗多容易啊，愿意以后能洗一辈子。虽然我就见不得你们这些成绩好又目中无人的，但我承认这种心态就是嫉妒。要是现在让你天天洗碗，啧，不用顾北说我，我自己都觉得我在变相报复。不过你可以老实告诉我，你会洗碗么，在家顾北该舍不得教你吧。”说话时，他手里还捏着一柄大汤勺，此时顾南看着眼前这人只觉得他十分可笑。
　　快到十二点，穆湛之坐在沙发上看完电影，正打着哈欠准备洗个澡睡觉。这时，二楼的卧室门开了。顾南端着水杯，踩着人字拖下楼。
　　“啊抱歉，刚才看了部战争片儿，我家音响挺凑合，爆破音效没太逼真唬着你吧，下次我会关小……”穆湛之刚关上电视，才想起这一茬来，本还想顺便夸一句自己花大价钱新买的家庭影院，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南打断。
　　“明天我想买一个热水瓶回来。”顾南路过他身边时抬头不带表情地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厨房的净水器，“下楼接水很麻烦。”
　　“坐久了起来走走不好么？”
　　“浪费时间。”
　　“可我觉得一点都不浪费。我考虑过在你房里杵一个饮水机，就是怕你更不愿意下楼，于是忍着没买。”穆湛之说完还故意耸了个肩膀给他看。
　　“上下楼再算上接水时间要两分半。很麻烦。”
　　“你打开手机插上耳机选一首喜欢的音乐也要两分钟。你会为了省两分钟就不听歌了么。”穆湛之看见他白皙脖子上挂着的星空灰包耳耳机，“说到这个，我不介意你在楼上听音乐，公放就行，耳机戴久了不好。这耳机跟你挺搭，不过我建议在家里它的作用最好就是挂脖子上装饰。”
　　“你这是偷换概念。”顾南看着他皱了皱眉。若不是这隐忍的性格，估计还能跟穆湛之再顶上两句。
　　“你的房间已经带了厕所，要是再来一个热水壶，那卧室都差不多成了自给自足的生态系统，三天不出来你都死不了。你不出来我怎么跟你哥汇报情况。为了能让我多看你两眼，所以这个提议没得商量，就此驳回没有余地。”穆湛之先前还假装严肃，说到最后差点把自己说笑了，“你天天吃我家大米，我不多看你两眼，我图什么呀。”
　　“……”寄人篱下手无寸铁的顾南无言以对，转身上楼，不轻不重‘砰’一声关上了卧室门。
　　穆湛之舒了口气，又靠着沙发垫窝了回去，仰头翘起了二郎腿，把刚才顾南最后的吃瘪表情回味了一番，不错，眉眼间跟顾北确实很像，多看他两眼，也算是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