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wellnight

2、第 2 章

　　雷雨夜后，天气大好。
　　在那林间的小屋中过了足有月余，无心的伤势渐渐痊愈。从渐能下地，到可以缓步行走，这一日，他更是入了林里，去寻了些野菜，做一点素食，告慰下他早已大犯荤戒的肚子。
　　提了篮子，志得意满地回了小屋来，门前几只瘦弱的白鸽痛苦地哀叫着。
　　无心合一个佛印，满是忏悔。
　　“乖，早死早投胎，贫僧回了洛阳一定替你们做一场法事超度你们，下辈子你们就可以做人了，阿弥佗佛。”
　　说完他径直入了小屋，几番收拾下来，倒也算是料理出几道佳品，色与味惧全。只是他的“恩娘”陈小红还未归还，一时倒也不敢动筷，只好耐心地坐了一旁，闭起眼睛念念经。
　　只是等了许久，那陈小红并不曾见。
　　“难道她蒙上帝感召去了。”
　　无心偷偷睁开眼去，面前的菜肴虽然不过是寻常野菜，只是他这几日，天天都是鸽子汤，早已经厌倦，何况他本就惯于素食，只看得他的食指大动。
　　“阿弥佗佛，罪过罪过。”
　　说完，他自顾地举起筷来，蹑手蹑脚地步倒餐桌面前，对了一盘清炒蘑菇就要下筷。
　　“於乎，陈小红，我要开吃了啊。”
　　他的音拖得长长得，彷佛是与天相说一般。
　　说时快，那时慢，说时慢，那时快。无心眼观筷，筷观菜，话未落便向盘中菜狠下手去。
　　只是，天空中忽然一个响雷，刹时风起云涌。
　　“乖乖，偷吃也不用遭雷劈吧！”
　　他双手合筷，口中念念有词。

　　“餐前祷告？”
　　女人一副总算抓住你的得意。
　　“你总算回来了！”无心向女人扑将而去，满面泪流的激动神情。
　　“滚开。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上当，你小子居然敢偷吃东西，亏老娘这几天，拼死拼活地伺候你。”
　　陈小红怒发冲冠，翘起脚来，坐在椅子上来回摇摆不停。
　　“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么？特别替你念经祷告啊。”
　　无心凑上脸去，无辜的眼神。
　　“切，谁信啊。”
　　陈小红也不多说，接过无心递上来的碗筷，对了面前的满桌野菜便是一阵猛攻。无心见势不对，也顾不得自己伤势未愈，筷如风动。两人一番比试，怎一个风卷残云了得。
　　不一会，面前就只剩下几多空盘剩菜了。
　　“去，把盘子洗了。”
　　陈小红微微一笑，摔摔手，全不顾无心瞪大了眼的惊愕模样。
　　“施主，女子持家于内乃是份内之事。”
　　“为什么？连洗洁精都没有！”
　　无心楞在那里，眉头轻皱，许久说不出话来，僵了半晌这才有了一句。
　　“好歹我是病人，这几天不是一直都是恩公在照顾我么？”
　　“对啊，一直是我在照顾你！”
　　陈小红声高了八度，劳苦功高累死累活的心酸支撑了她的底气。
　　“我去洗碗了。”
　　无心吞下话去，准备老老实实地伺候这位将他拯救的恩娘。
　　“等等。”
　　女恩公发话了。
　　无心赶忙干咳几声，装出大病未愈，依旧身受重伤的样子。只是他脸色上不情愿的表情出卖了他，陈小红调皮做笑，无心看在眼里，彷佛魔傀。
　　“你既然病好得差不多，今天就该我睡里屋啦。”
　　说完，她大摇大摆霸占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小床，靠在厚实的棉被之上，大呼过瘾。
　　“这你妈，真比沙发还舒服！”
　　“那我睡哪里啊。”
　　相形之下，无心一副苦瓜脸。
　　“门口！”
　　女恩公又翘起脚来，得意一笑，露出迷人的酒窝，“记得看好门哦。”

　　天色渐寒。
　　夜深沉许久，无心这才收拾完碗筷。好歹有一张竹椅可以靠靠，总算是劳工福利。
　　他伸了个懒腰，正好对上清爽天空。许是因了昨夜雷雨大作的缘故，今日的月亮特别明媚。他不由想起自己还是一个小和尚的时候，不禁轻笑。
　　“睡得很舒服？”
　　陈小红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黑夜里朦胧可见她瘦弱的身影，只是，无心依旧赖在竹椅之上，由下往上眺去，分明变得高大万分。
　　“还，还行。”
　　“这给你！”
　　话未一团乌黑的东西，铺天盖地地从天而降。
　　“好大的暗器。”
　　无心，许久这才从棉被里挣扎出来。
　　“切，这被子被你弄得脏死了，我可不想放在我的床上，我昨天才用香波洗过澡。”
　　陈小红气鼓鼓说话。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替你保管啦。”
　　无心用被子将身卷起来，趴在竹椅之上，支起头来，看那少女的模样。她的身影，与那个女子，分明有几分相似，只是，他从来不曾用这样的角度看过她。
　　轻叹息。
　　“怎么了？想睡到里屋去？”
　　陈小红松了松口。
　　“天朗气清，明月高悬，正是与我佛神交之机。阿弥佗佛。女施主，你悟性太低，要不要我敲你几下，让你开下窍？”
　　“去死!”
　　陈小红一只魔爪猛的向无心的天灵盖排去，呼啸生风，威势不小。好在无心这月余的修养之中早已经受此招多次，当下紧缩脑袋，聚集全身功力于头顶。
　　膨！
　　清脆声响。
　　无心顿感天地旋转，世界变幻。
　　“真不知道，你是哪里的，居然对出家人怎么狠心。”
　　“你小子，也不知吃了多少白鸽，居然还敢说自己是出家人，放我们那，就该拉去浸猪笼。”
　　“切。”
　　无心吐吐舌头。
　　陈小红忙做了一个鬼脸回应。
　　“拜托，我又看不见。”无心说完大笑起来。
　　“混蛋，给我拿来！”
　　陈小红一把拉过那棉被，直叫无心整个身子都做了旋转，好似一个陀螺一般。
　　“哎呀。可弄疼我一把老骨头了，罪过罪过啊。”
　　“切，油嘴滑舌，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当上和尚。”
　　陈小红又将被子摔还给他，做势便要回去睡觉。
　　“等等。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什么故事，我要睡觉。”
　　“关于天下第一妙僧的故事。”
　　“去死！”
　　紧接着是门板剧烈撞击的声音。

　　无心悠然一叹，苦涩一笑。
　　“如果我真的死，那你不是白救我了，你会后悔滴，女施主。”
　　“去死。”
　　一语如惊雷，那门忽的又打开，无心尚没有看清楚，只见一大团更是乌黑的东西流星锤般飞来，直中他的脑，捂了个结实。
　　“我会被闷死的。。。”
　　无心打趣说，双手在被子中做了一个合掌，盘身而坐，端是佛门标准姿势。
　　“不会的。”
　　他忽然听到背后一个声响，因了被子的缘故听不清明，只觉得陈小红的移动速度远超越了他的想象，猛回过身去，然，那被子依旧捂了他的的上身，一时也不急着拆下来。
　　“你说什么？”
　　“你不会被闷死的！”
　　那声音里分明有些许古怪。
　　“难道，我会被乱箭射死不成！”
　　“没这个机会了。”
　　那声音忽然尖锐起来，饶是闷在被子之下，无心依旧听见那声音杂的杀气，下意识地往后一闪，只听“砰”的一声剧响，也不知外面怎么了，只呆立了。
　　“我靠，什么世道啊，还有这样暗杀的！”
　　那是陈小红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敢管皇家的事！”
　　“放下你手里的刀，不然我就代表月亮惩罚你！”
　　陈小红满带了得意的话语，却是将二人都是一惊。
　　“你在胡说什么？”
　　那人手持了钢刀，想笑却又满带了狐疑。
　　“对啊，就凭你手上这破东西？”
　　无心携开被子，只见那陈小红面带微笑，双目圆睁，一副心有成竹要手刃敌人为正义奋斗终生模样没，只是，她的手里，只有一块黑黑的小铁块样的物事。

　　陈小红抓起手里的物事扬了扬，冲了无心做了鬼脸，月华之下倒是别有趣味。只是，她手里的握的那是个啥啊！
　　“这叫做左轮手枪，这种高级货，你们当然不认识。”
　　无心与那大汉面面相觑，更显尴尬，惟有陈小红得意大笑，拿了那“左轮手枪”直指持刀大汉，流氓样询问。
　　“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我，”那大汉一手将刀立在地上，用食指点点自己，疑惑地看看无心，而无心点点头，意思是人家问的就是你。
　　“你来这，做什么，还带了这一把刀？”
　　陈小红重复了问话，一边又是掂量手里的“左轮手枪”，很是享受的神情。
　　“我来杀人的好吧，难道你以为我是来做菜的！”
　　那大汉抓起刀来，反炫耀，而无心将头转向陈小红，只见她双眉皱起，双目炯炯有神，端是女中豪杰，正是引了无心拍掌叫好，而她也得意地伸长脖子，接受这样的注视。
　　“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杀我们呢？”
　　“我只是来杀他的，杀你做甚，你以为杀人那么有趣啊，又没人请我来杀你，杀了你有钱拿没？你给啊，神经！”
　　那大汉把刀往脖子上一抗，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陈小红。
　　“你娘的，那你为什么来杀他！”
　　陈小红满肚子火气，用手点点满脸无辜的无心，无心下意识地一闪，回过身去看那大汉，只见他依旧是满不在乎，横眉一闪，提刀在手，做势便要砍来。
　　“不要动！不然我可开枪了！”
　　陈小红抓起枪，双腿分开，微曲了身，其话威严，双手却是不住颤抖。
　　“有人给钱了好吧，所以我要干掉这个人，如果，你拿什么也要丢过来砸我的话，我会把你干掉，要是我兴致好，还会把你什么什么了，你明白了没？还不快闪！”
　　“小样的，你居然敢威胁我，还用那么肮脏的话！”
　　陈小红直起身来，双手插腰，泼妇神情。
　　“真废话！”
　　大汉大叫一声，挥刀直冲。
　　“废话的是你吧。”
　　无心道，眯起眼来看大汉。
　　“对头。”
　　陈小红抓了手中的“左轮手枪”描向大汉，手却是不断颤抖中。
　　“我不想死。”
　　无心对天大叫，笑容却是依旧。
　　“你妈妈的不会死，老娘会代表正义救下你！”
　　陈小红一通临阵感言，手里紧张，居然把枪掉在地上，慌忙去拾，一边那大汉的刀早已落在无心的头上，却被他神奇的一闪，晃到了身边。
　　“你个小臭和尚，居然还敢躲！”
　　“你居然不让人躲啊。”
　　陈小红在地上摸索她的枪，另一边对大汉的台词表示抗议，而无心立在一边满脸苦笑，双手合十，别过头来对陈小红轻笑。
　　“女施主，白费了您的鸽子汤，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说，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说吧。”
　　大汉一时也被感动，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手下却是丝毫不肯停，大刀呼啸而过。
　　“太难吃了。”
　　“你说什么？”
　　“那鸽子汤太难吃了！”

　　“纳命来！”
　　大汉大刀直向无心的头颅下去，而无心正襟危立，再不愿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