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师生三重门 ...
-
每个老师都希望学生爱学习，守规矩，不惹事，每一个学生都希望老师不偏心，能理解，少管束。进入高四以后，最要处好的关系就是师生关系，特别是与班主任的关系。
李可所在的文科复读班的班主任竟然是原来的英语老师李月辉，李可原以为自己的高考成绩可以为自己在复读班换来一些特权，但他英语成绩超烂，李月辉对他知根知底，不可能因为一次高考就能扭转乾坤。就好比邻居家孩子被你嫌弃了十年，有朝一日邻居家孩子高中状元，你也只会记得那孩子小时候的小名是“狗蛋”，而叫不出他本名。
他跟李月辉渊源颇深。
高一时候，他英语分数一半都靠考试时“临场发挥”，如果眼神够好，周围同学配合到位，他的分数会“惊喜不断”。但到了高一下学期期末考，李月辉竟然是考场考官，最后30分钟属于李可“临场发挥”时间段，结果李月辉竟然坐在了他的身边，让他如坐针毡，咬了20分钟笔头后，李月辉还是如泥塑菩萨，没有挪窝的迹象。李月辉侧坐在凳子上，这样可以大致270度的观看整个考场情况，李可刚好在他的视角盲区，但由于靠的太近，李可略有紧张的呼吸都应该能被李月辉的雷达全部接收，于是李月辉回头，给他一个安慰性的微笑，立刻把李可震得连气都要控制着出，更不敢跟隔道事先安排的递纸条的同学使眼色。
他侧低头看了下那个同学，仿佛是多年的默契，那个同学立刻有了感应，但只是给他使了个眼色，表示无能为力。李可用无奈的眼神回了一个“知道了”。
最后十分钟，他打算用出抛纸团“A、B、C、D”的方法，但看了李月辉的背，又得作罢。连他唯一知道靠上天答题的手段都用不上，对于选择题，他只好用经验法，对不会的题统统选“C”,对填空和翻译，只好胡乱填写，结果120分的卷子只考了62分，72人的班级他排在倒数第7。
那个时候李可的英语课口语表现超烂，经常“The、The、The”的“de”个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句子来，但到了考试又总能在中等偏上，老师们，特别是李月辉以为他只是标准的“中国英语”学生，虽然开不了口，但下得了笔。这一次的考试成绩彻底让李可真实水平暴露无遗，包括副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在内的几个老师不知道是出于关心学生还是为了跟教育局领导套近乎，多方辗转，让他的情况又被他教育局的姑父知道了，姑父告知了李可的父母。
其实李可父母早就知道李可从小不爱学英语，这次看了成绩也只是提了一句“小子，你偏科有点小严重”，并没有发现问题的实质是“不及格”、“倒数”。这次劳了姑父的大驾，李可父母意识到了严重性，整天给李可开展思想教育，暑假报了英语加强班，跟着一个又老又臭的男老师补习英语，教室就安排在老师老婆开的网吧的一个小房间，房间不隔音，老师一开始说鸟语，外面就会有很多玩“半条命”的小学生大喊“A门有匪，A门有匪”，搞得李可心痒痒的，听了几天，只记得“半条命”里的几句英语“go，go，go，fire！fire！”
对于李月辉抓作弊，班主任打小报告的事情，李可感觉自己就像妓女被扒光游了一回街，完全没有了自尊。李月辉不管有心无心，算是始作俑者。高一的学生，虽然已经学过“内因”、“外因”，外因通过内因起作用，但只会停留在做题目上，实践中绝对只看外因，不管内因的。
他把这个事情告诉给秋明，秋明对这种事情早已习惯，并衍生出一个让李可更担心的事情——老师们不相信你以前的英语成绩，就说明你作弊；既然你英语可以作弊，那么其他学科不可能不作弊；你既然考试都是靠作弊，你现在总分排20就有假。以后，各位老师为了验证自己猜测，一定会效仿李月辉，每次考试就坐在你的身边，你以后考试就只能靠自己多福了。
秋明这个逻辑无懈可击，把李可继续混日子的打算给彻底打消。其他学科他还能顶得住，这英语就实在没有办法。一个暑假的英语，再难啃，也得啃了。于是，他一边啃着英语，一边想着打击报复。
高二分班，李可和秋明都去了文科班，李可是打听到原来的班主任是带理科班的，回避这个爱打小报告的班主任是一个很大的因素。秋明对学文学理无所谓，反正就是读书，读完书就回来做太子爷啃老，但文科女生毕竟更养眼，自然愿意天天就近养眼。
高二开学了，李月辉上课总是点李可回答问题，更让李可以为李月辉要看他笑话。其实李月辉倒是有教无类，再差的学生他也教过，李可思维敏捷，头脑灵活，是属于他内心喜欢的那种，他让李可上课回答问题是出于好心，毕竟副校长给他打过招呼，让他好好带带这个学生。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去关注还好，一受到关注就会适得其反。李可对李月辉的误会越来越大，但他除了不听课这个无声的抗议，并不能做更多的事情。后来他又想明白了，不听课吃亏的是自己，又在课后猛做英语题，但终究水平有限，课业越学越吃力，后面连好好听都快听不懂了。于是一到英语课，李可就开始用做数学题来打发时间，竟然发现英语课上做数学题比自习课还要效果好，因为这偷偷摸摸的行为刺激了他的肾上腺素，而英语有如天书他一句都听不懂，反而不会干扰他的思维。
一个学期下来，李可的数学成绩在文科班出类拔萃，而英语反正早已烂到了谷底，只是不见起色而已。一平一升之后，李可的成绩在文科班稳步上升，总分已经能够进到前20名了。虽然他成绩上升，但并不代表李月辉会为他高兴，在自己的课上做其他科目的题目，就好比赤裸裸地挑衅。但每次李可都不看他的眼睛，装作很认真答题的样子，让每个有点责任心的老师都不敢打扰，也是只好用抽答问题的方式提醒李可。李可站起来“pardon me，pardon me”，然后支支吾吾过去，让李月辉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最后李月辉也想清楚了，由他自生自灭。
高二上学期就要结束，李可不想下学期再受李月辉的“折磨”，发动几个班里英语都一样烂的同学一起想办法“政变逼宫”。
那个时候学校正在大搞民主，有一个副校长被调到教育局任职，空出的位置，教导主任接任可能性极大。为了给自己造声势，也为了在述职报告中除了“晚自习后视察男生宿舍100次，视察女生宿舍170次”这样的量化内容外还有新东西可写，他说服校长，在学校组织开展了让学生就学校建设、老师教学质量提意见和评分的活动，由学生对任课老师民主打分，打分结果和学生成绩高低都作为老师绩效考核参考因素。
教导主任姓顾，教高中地理，地理比历史课更好教，毕竟历史评价隔几年就变，那时候正在搞夏商周断代，连老祖宗哪一年开始的都要重新划定过，历史老师必须与时俱进。但地理老师不一样，地壳确实一直在运动，但山河运动过于缓慢，估计顾老师有生之年绝对看不到兴宁高中所在的城台岭变成护城河。顾主任十多年的教案一直用到现在，因为不需要备课，他课后主要精力就用于跟领导们打麻将，一直打成了教导主任。但教导主任交游广阔，思路也活，在牌桌上谈天说地也洞晓了国家大事、县城八卦、教育动态。这次这个民主测评活动，也是他在牌桌上来的灵感，因为一个牌友说自己的儿子所在大学就是这么弄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主任早就“聪明绝顶”，立刻想到“拿来主义”。
李可开始了串联，再加上一帮烂兄烂弟的帮忙，秋明还叫上了自己后宫佳丽一并参与，把统一战线拉长到了李月辉的其他任课班级。最后李月辉的评分极低，导致当年的绩效工资直接被砍去一大截。但李可仍然觉得不够，虽然评分低可以降他工资替自己出气，但依旧不能改变李月辉继续教自己的现实。
秋明说，那就写意见信。写意见信就是打小报告，李可本能地有所排斥。秋明排起了胸脯，说，这个事情交给他，一定搞定。
秋明平日里不好好学习，但天生继承了他老爸做生意的基因。做生意要诀之一就是搞垮竞争者，秋明早就耳濡目染。再加上天天看金庸古龙黄易的小说，对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竟然还可以找一些参照案例。不久就用非常蹩脚的文字给“教学意见箱”写了一封杀伤力极强的信，这封信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属于秋明本色写作，正因为文字组织非常蹩脚，句子组织都没有高潮低谷，所以显得非常真诚。里面用了先把这次民主评定好好赞美了一番，瞎扯着99%的学生坚决用户学校的改革，坚决配合提高教学质量，坚决努力学习不辜负校领导的期望。然后话锋一转，写着“此次评定，本来是利校利民的大好事，但也需要校领导关注一个问题，加以纠正引导。就是高二年级有很大一部分学生都认为李月辉老师教学质量太差，水平不足以教高年级。我作为高二的一个学生，虽然觉得李老师教英语确实过于偏心好学生，不太管我们成绩差的学生，但这属于老师自己的教学习惯，学生应该适应老师这种习惯，而不是提意见。而且虽然他只关注文科班，不怎么管我们理科班，但就算他经常给文科班几个成绩好的女生开小灶，在教室、办公室、宿舍单独辅导，也属于是老师的私事，学生不应该议论。希望校领导让大家不要再东想西想，好好读书。”
秋明写好信，拿给李可看。李可第一次对这个发小刮目相看。“高，实在是高！”李可又读了一遍，说“这下校领导都不会怀疑是我们写的了。只是，这个在教室、宿舍开小灶，你是瞎编的吧？”
“绝对不是瞎编，王丽跟我说过，有次李老师去了他们宿舍视察卫生，被课代表几个拉着问了好几个英语习题的问题，害得她五分钟不敢进宿舍。”
“这虽然算开小灶，但你信里可不是这个意思，万一校领导以为是一对一辅导就麻烦了。”
“你不是就要他有麻烦吗？”
李可无言以对，以这封信不是自己写的来安慰自己。
信寄出去不久，就听说校领导决定李老师下学期去隔壁的县二中交流教学一个学期。大家以为是考评的结果，老师们也开始切实重视这个考评和学生的感受，更不敢小看顾主任，不久，顾主任众望所归当了副校长。
李可心愿得偿，换了一个老师。这个老师是老熟人，就是那个网吧补课的蒋老师。他本以为换了老师，自己对英语接受度会提升，但挣扎着好好学了一阵子仍旧不见得好，靠着死记硬背勉强应付得了考试，但一开口就心虚得要死，“the，the，the”的毛病依然存在。他才知道，问题并不是出在李月辉身上。他终于知道找老师不是找女朋友，不存在互相爱慕来予以羁绊，自己不喜欢李老师，却让李老师被贬去二中，他开始愧疚起来，从愧疚最后演变为对自己行为的不齿，并希望能够弥补自己的错误。但李月辉半年交流后回来，又开始去教高一，使得李可想用自己成绩来报答老师的心愿都难达成。
不过李月辉本身教学水平就高，在学生质量相对较差的二中待了一个学期，从其他老师那里学会了与差生们打交道的办法，一年下来他交出来的学生英语成绩都非常好，再加上那个信也只有几个校长知道，校长爱才心切，再加上高四形势所逼，就让他做文科补习一班的班主任。
都说蝴蝶振动翅膀，可能引起千里之外的风暴。李可没有想到自己当初一次不成功作弊，能引出这么多的事情。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大事件追根溯源之后只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发的。在这之后，李可终于明白，虽然人要过得开心就该顺着自己的心意，但只要你在这个社会中生存，就该为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负起责任。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师生三重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