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流音》风剪柔肠

7、第 7 章

　　一路顺风顺水，很快船就泊岸了。村子里依旧安宁和谐，几声犬吠，一两声虫鸣听得格外清晰，岛上的一切与这个村子无关。

　　推开客栈虚掩的门，手冢和不二轻轻的走了进去。不二现在的状态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好好休息。

　　躺在客栈的床上，不二好安静，有点木然倒在床上，手冢什么也不想说，退出去顺带关上门。

　　客栈里好静，静的可以听见外面的微风，前堂的桌子上摆着几个茶杯，没喝完的茶已经冷掉，应该是那几个人剩下的手冢只是看了一眼没去管他，转身进入楼梯旁婶婶的房间，他还没有忘记他到灵岛是为了什么，取出凝霜丸，让婶婶以温水服下，没有停留，依旧是转身离开。

　　这种沉寂而又压抑的气氛手冢不太习惯，拿上自己的剑出了客栈。外面也是静的但是不压抑，一个凌空腾起，手冢移位到了客栈房顶。在屋脊上坐定，抽出剑轻轻的擦拭起来。

　　云好薄，晨光轻易的穿透它泻在大地上，树叶斑驳的影子看得好清晰，屋顶上的剑光一闪一闪。

　　手冢的专注不妨碍他对周边事务的察觉，不过也要承认不二的轻功之高，要不是看见不二飘动的衣服，他也许不知道不二来到了他的身边。不二挨着手冢坐下，把头靠在手冢的肩上手冢不太习惯别人与自己近距离接触，但是不二给自己的感觉很特殊，自己没有办法拒绝任凭不二这样靠着，手冢甚至微微动了动身子，大概是想不二舒服点吧。

　　不二头一直低着，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好久才听他低声说道：“湖畔空琴弦，庭院遗冷剑。舞蝶无曲翩跹，凝语空流连。风吹残樱零落，昙花不寐影现，无人秉烛探。未阻玉珠落，才知苦泪咸。 ”

　　“《水调歌头》，下阙呢？”手冢肯定不二念的是《水调歌头》，但是只有上阙。

　　“没有下阙。”清楚的回答，给手冢一个答案，不是没有，而是写不出来。

　　时间过得好快，太阳已经爬的好高了，地上的影子都变短了。隐隐约约听到客栈里有声音，大概是婶婶醒了吧。

　　不二起身，手冢亦起身。却是不二先开口说道：“婶婶估计醒了，我们下去吧。”一脚蹬踏房檐，翻身而下，最后稳稳落地，看了一眼还在房顶的手冢，没有等他转身进了客栈。

　　手冢进去的时候不二已经扶着婶婶在大厅安坐，桌上的茶已经换了，看得到冒着的热气。

　　“手冢，你也过来坐吧。”看着站在门口不动的手冢，婶婶招呼道。

　　手冢一声不语走过来坐下，自顾自的倒上一杯茶喝了起来。

　　“不二公子已经都和我说了，你就放心去吧。”婶婶看着手冢意味深长的说道。

　　听完这话手冢起了眉头，放下茶杯的时候加重了力道，撇了一个奇怪的眼神。

　　“婶婶，叫我不二就好，‘公子’显得生疏了。”不二是这么觉得的，也许是从来就没有过陌生的感觉，手冢这个第一次见却没有陌生感，也许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不二，你和婶婶说了什么？”手冢并不在意有人在场，直接问不二。

　　“没什么，说了该说的，至少你婶婶不会怀疑我的来历。”不二说的无非是有关于自己和灵岛的事情，那三个不速之客作轻烟带过，不想多提。不二如实相告，但请求婶婶保密，他不想别人知道。

　　见婶婶不多言，手冢自然会意，不再多语了。

　　……

　　转眼已是午夜，流萤乱舞。

　　客栈门口，立有一个白衣人，不知在看些什么。

　　窗外的月亮升的好高，这就是手冢等待的时刻。翻身而起，拿过剑轻声下楼。

　　看到不二在门外很惊讶，问道：“不是应该休息吗，怎么在这？”

　　“夜色多好，不看就浪费了。透彻，空旷，缀上几颗星星，飞过几星萤火，这样的夜色真的真好”，说完不二扭头问手冢：“你也不是没睡吗，深更半夜拿着剑，要去哪里？”

　　“自然有要去的地方。”时不待人，再不去就晚了。手冢即刻动身不再停留，去往他要去的地方。

　　“等等……”见手冢不停，不二飞身追赶，踏草而过，很快就赶上了手冢。

　　“还不告诉我要去哪里吗？”不二追问。

　　“十坊。”手冢似乎不想隐瞒了，直接告诉不二。

　　不二也许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不等手冢独自一人离开，越过树梢，飞驰而去，把手冢甩在后面。

　　等手冢到时，不二坐在树枝上把玩着一片树叶，旁边的一棵树后立着一个人，只有一个背影看不正面。

　　手冢完全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向那个人。手冢在跟前停住，接着月光看清楚了那人。

　　此人正是客栈借酒之人，只是现在没有当初的醉相，却有一番浪于天际的洒脱。

　　“前辈久等了。”手冢抱拳言。

　　“哈哈，不久不久。我就知道你会来，那天在客栈里的话对你来说有很大的诱惑力。”对于这点那人有十足的把握。

　　“前辈，在下可否讨教几招？”手冢已是迫不及待，剑也不安生，蠢蠢欲动。这也是他的目的，若不是为此，他就不会来。

　　“好啊。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说完那人反手抽出背后的宝剑，“铮”的一响，清邈悠长的剑吟久久不散。在这一瞬间，他虽只是持剑而立，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凛然不世之感。

　　“接招吧！”那人疾速而刺，手冢亦抽剑而战。

　　几番相斗，手冢均以剑体相护，那人未触及肌体。进攻无果，那人回到起始位置，调整了呼吸，看了看对面的手冢，眼里多了几分凌厉，真正的讨教现在才开始。

　　那人足尖一点，竟稳然踩在剑上，吟道：“五狱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足下长剑化作一道银光，载着那人飞空凌虚，在半空中纵横飞行，手冢瞠目，那功夫乃是御剑之术。

　　当那人吟至“卢山秀出南斗旁”之时，指尖真气疾射，身子危偏，一道凌利的剑气划过天际，而他的御剑之影也迅速地侧闪而过。只闻他轻喝一声，脚下的白光一闪，飞冲而上，剑转周身，幻出一大片剑花！这自然是接下来的一句“凤叠九屏云锦张”了。李白的“卢山谣”的每一句，便是一式千变万化的剑诀，当他吟至：“银河倒挂三石梁”时，身子翻转，竟是足踩着剑转上，而头在下，下一句“香炉瀑布遥相望”竟见他手中的剑气急漩，往一株巨木笔直飞去！千万剑气有如旋风，激起一中片叶飞迷蒙，正是接着的“回崖沓嶂凌苍苍”！ 剑招一式紧扣一式，但他吟得如此流畅，身随剑走，挥袖如意，手冢没有办法招架，只能闪躲不断袭来的剑气。

　　“谢公行处苍苔没”时，醉道十集气收剑，飘然落地，脚步颠滑，有如踩着一地的青苔擦滑一般，本以为剑势已尽，接着却是“早服还丹无世情”，一挥衣袖，半空中的宝剑急飞八方，转了一圈，剑气依然锐利，若是有敌人在上一招以为他已经没有下一招了，这时必被空中之剑所伤不可。“琴心三叠道初成”之句，那人扬袖接住了宝剑，迅疾无比地反身嗤嗤连刺三剑，一剑比一剑威力更强。剑气几乎像是层云堆栈，看不清他的身姿，只有手中剑气比直穿云，端的是裂空之威，完全吻合“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之态。最后他飘然将长剑一挥，刺向手冢！ 手冢只觉全身都被他的剑气笼罩，若是敌手，根本没有反抗拆解此招的机会，而耳中还听见他所吟这两句乃是尾声：“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那人反手一拋，镫的一声，收剑回鞘，负手得意地朗声长笑。

　　再看手冢，已被逼至后方，脸上有汗滴留下，刚才的讨教并非容易之事，手冢虽被逼之后方但未被伤。攻不能，防亦可，手冢以绝妙的防护使自己不被伤害。
　　顺心调气，叹前辈技艺之高，手冢的目标又高了一层，他相信自己会有超越。

　　大笑之后那人说道：“我虽处于上风，却也未占便宜丝毫，手冢少侠日后定有大作为。时间不早了，我也要走了，若是有缘，日后必定相见，告辞！”那人身子一闪，竟在眨眼之间，身子已远出数十丈外！

　　“前辈尊姓大名……？”这话非手冢所问，乃是一直在树上看热闹的不二。

　　“一缕飘雪问四天，井上听醉浮云颠。”远远传来宏亮的声音，朗朗不绝。

　　“井上……”手冢和不二同时低声语，他们都听出了诗中包含的名字。

　　“手冢，我们回去吧，真的不早了呢。”是啊，天空泛着白色，已经是早晨了。

　　“嗯。”等手冢回答完，就看见一个白影从身边飞过。这次，手冢不会让不二一个人走了，将手中的剑抛出，待剑刃扫过草尖，手冢一跃而起，踏上剑面，御剑而驰，追上不二与其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