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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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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书香扑鼻而来,沈翘环顾四周,见这赵衾丘的书房陈设简单,倒是与她房中一般无二。
赵呈走至案前,掏出一串铜钥匙,打开了中间那层抽屉。
然后就拿出一个上了锁的铁盒来,沈翘不作声在旁静观。就见赵呈在钥匙串中找到一把点了红点的钥匙,打开了这铁盒子。
铁盒子中只摆了几个物件,除去县衙的掌印和官印外,底下还压着厚厚的几张纸,反着放的,看不清楚纸上写的什么,但沈翘直觉那一定是赵衾丘很重视的东西。
还未待细看,赵呈就拿出两枚印章,将盒子合上了。
“县太爷,赵大人嘱咐将两枚印章拿给您用,用完再放回来。”
沈翘撇了撇嘴,不大乐意地嗯了一声,拿起印章出去了。
陈通早备好了印泥,沈翘拿着两个印章刷刷两下就搞定了,陈通看着完成好的告示就要欢欢喜喜地离去,却被沈翘拦下。
“陈师爷,本官有一事要劳烦你一下,这告示便搁在本官这儿,待会儿我让王捕头去张贴。”
陈通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爽快应下。
沈翘又拿出一张白纸来道:“烦劳陈师爷给本官写一篇动员百姓募捐的文章,届时募捐大会本官总得上台子说两句的。”
陈通笑道:“明白明白,小人这就去写。”
待他离开,沈翘悄悄将书房门合上,掏出两枚印章在白纸上留了个字样。然后又将告示铺平在案上,提笔改字。
她方才特意叫陈通把字写得大点,字里行间间距也就大了,沈翘蘸了蘸墨,在“凡捐资上千者、捐资上百者”两处的‘资’字前头加了一个‘物’字。
改完拿起来观赏片刻,倒瞧不出来有什么违和,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出门去寻了冯婆来。
附耳吩咐了几句,又让她把王赤找来。
王赤是个大字不识的莽夫,自然瞧不出来这告示中的猫腻,拿着纸就出去了。
等他一走,沈翘才揣着印章去赵衾丘书房。赵呈仍守在那儿,见她来了便掏出钥匙串要开抽屉。
沈翘忽然道:“且慢,本官想去小解,你在此处稍等片刻。”
她出门往茅房方向去,却不是为了出恭的。路过县衙花圃,在里面捡了几块泥巴,又借用茅房的清水除了杂物。泥水调合到干湿适宜不粘手的程度,才悄悄包在帕子里往回走。
回去时,赵呈果真还在,不过身旁多了一个衙役,两人言笑晏晏正说着什么,沈翘走近了只零星捕捉到几句“恭喜”“嫂子”什么的。
赵呈见沈翘来,便暂时止了谈话,两人脸上都有未来得及敛去的喜气。
他掏出钥匙来迎沈翘进屋。
沈翘的目光在钥匙串上停留片刻,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那衙役以为沈翘要怪罪赵呈,连忙惶恐解释道:“回县太爷的话,小人是来给赵兄弟送信的,他家媳妇生了,所以多说了几句,望县太爷莫要怪罪。”
沈翘心想来的好不如来的巧,自己想睡觉就有人来给她递枕头了,但面上仍不急不缓道:“原来如此,的确是个值得高兴的事。赵呈你为何不告假几日,回去好好陪陪你媳妇孩子?”
赵呈脸上笑意不减却摇了摇头:“多谢县太爷体谅,不过县衙中有要务在身,小的还是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耽误了大人们的正事。”
“传宗接代的事儿哪算是小事,如今县衙里人手足,你休假了,本官自然会派人暂时顶替你,不耽误的。”
聊了这两句,料想再是警惕死板的人也卸下一丝心防了,更何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沈翘眼看着赵呈神色逐渐放松下来,她心知时机已到,一边进屋,一边伸过手去接钥匙。
赵呈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完全没反应过来该不该将钥匙过别人的手,就这么懵懵懂懂地把钥匙串递给沈翘了。
“哎?赵呈,你家媳妇没跟你住一块儿?怎么还要靠人带信啊?”沈翘接连提问。
说起信,赵呈便想起除了口信之外还有一封书信,转过头去取,却又想起来不能让送信的人看了去,才连忙带他出去,再回来时就见沈翘已将两枚印章放入盒中,抬头对他道:“赵呈,官印和掌印我都原物奉还了,你来锁上吧。”
赵呈心里还奇怪怎么沈翘动作这么快,上去锁盒子时还刻意留意了一下印章,见是真章无误,才仔细地上了锁。
沈翘双手拢在袖中,颇有官威地说了一句:“既然无事了,本官便回了,你需得好好保管印章,不然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赵呈额上沁出几滴冷汗,心道这县太爷也是说变就变,刚才还劝他休假呢,如今又疾言厉色威胁了。丘幺叔果然说得没错,县太爷喜怒无常不能和他多打交道。
面上恭恭敬敬地应下,目送沈翘离去。
……
沈翘一走出院子,便回了自己书房,将门窗都关上才掏出怀里的软泥。
此时的软泥上多了几个印痕,是沈翘方才趁赵呈不注意,拿赵衾丘抽屉的钥匙和铁盒的钥匙偷偷印下来的。
本只是临时想到的法子,这湿泥巴的效果必然比不上印泥,且还不知晓这个时代有没有发展出靠印痕就能复刻钥匙的技术,若是没有,那她这一举算是白费了。
方才赵呈送带信人出去的时候,沈翘也纠结了片刻究竟是印钥匙还是翻看盒子底下的那几张纸,然而时间紧急,她不想因此打草惊蛇,所以才果断选择了前者。
如果真能复刻出钥匙来,那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沈翘想唤冯婆拿去锁匠那儿试试,忽然想起自己派她出去办事去了,这会子应该还没回府呢,她吩咐她办的那事可比配钥匙要紧多了,不知有没有办成,想到此处,不自觉又紧张起来。
煎熬了片刻,冯婆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她步履匆匆走入书房,沈翘也赶忙迎上去。
“大人……”冯婆额上全是汗珠,但神色并不见慌张。
沈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关上门再说。”
冯婆点头应是,合上了门才转身向沈翘汇报:“大人好生机智,老奴去街上找了个乞儿让他扮作外城来的客商,由他来解读那告示,乡亲们果真信了!”
“哦?你仔细说说。”
“是,当时王捕头贴了告示就离去,见四处没有衙门的人后,老奴才让那乞儿上前去的。乡亲们原本都围着告示栏在骂……”冯婆说到这顿了顿,沈翘自然明白乡亲们骂的是谁,不过她仍能心平气和地听下去。
冯婆贴心地跳过了这一段,又说:“老奴按大人交代的跟那乞儿说了,他也是机灵,装读书人装得像极了。他指着告示说了漏洞,乡亲们才恍然大悟——告示里说必须捐物资,可也没说必须捐啥,且是以重量来衡量多少,意味着就算捐点烂谷子、破被褥也是行的。”
冯婆越说越高兴,捂着嘴道:“哎哟,那些乡亲近邻也是灵活,立马就明白大人在告示里所做的乾坤了,一个个又有说有笑地回家去准备物资了呢。”
沈翘听后,勾唇一笑,但随后又敛去笑意。
此举对于百姓来说当然是极好的,但怕就怕赵衾丘这人知晓她暗中做了手脚,要找她算账怎么办……
最为难的还是“瞒天过海”这任务没做完,要是这时候让赵衾丘起了疑心不就功亏一篑了么……
思及此,沈翘不得不把系统君叫出来问问:“系统君,“瞒天过海”这任务的剩下30%是什么?”
系统答:“是民众。”
沈翘明白了,如果今日她没有修改告示,这任务可能已经做完了,但如今的告示不符合她素来的作风,所以系统仍没有判定任务完成。
她正思考着找个什么契机把这剩下的30%也完成,恰巧就有人上门送“枕头”了。
来人是捕头王赤,是奉赵衾丘之命来告知她准备一下明天的募捐动员大会的。
沈翘正巧缺个和民众见面的机会,自然乐意答应下来。
当即就催促陈师爷快把文章写好,自个儿在书房里背了一下午。还揣摩了一个傀儡县令应有的气质和谈吐,忙活一晚上,自己倒是极为满意。
第二日,赵衾丘请人来接她,沈翘才装扮妥当上了马车。
这一去,她才明白了为什么冯婆老是叮嘱她不要白天出门。
不是她见光死,而是她低估了民众对自己的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