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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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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阴城已经下了三日的雨,洛隐醒来时,天昏暗着,一时判断不出是何时。他将趴在榻边睡着的楚溪抱到榻上,拿起枕边的精致的玉笛,关紧殿门,走了出去。
殿外假山洞中,腾逸等待多时,只等洛隐醒来。
大雨滂沱,淹没了行迹,走进洞中,洛隐已浑身湿透,拂去身上的浮雨道:“有何事?”
“需要公子回趟洛城,南宫太子知道了机关镯和药方,这些年刺杀他的人是庄桁。”
“以庄桁的功力,纵然阿信身边有高手保护,不可能次次安然无恙,除非他的目的不是杀人。”
“但腾逸想此次不同,刺杀公子的剑上涂了毒,还是楚姑娘发现了,及时救了公子。”
才知自己中毒一事,洛隐不得不猜想庄桁的目的,遂吩咐道:“将我不治而愈的消息散出去,另外密切监视庄桁,不出所料,他会带出很多答案。”
“是。”
话落,腾逸转身刚要离开假山洞,被不远处一闪而过的黑影警惕般退了回去。
见状,洛隐噤声,示意他稍等片刻再离开,自己追出去,跟随在影子后面。那黑影路过太子殿,直奔后面的书房。那人似乎对太子殿内的布局十分熟悉,巧妙的躲开巡卫,直接闪进书房。
未免那人惊觉,洛隐躲藏在暗处,待巡卫经过,立即动身沿着屋檐绕到屋后,他侧耳倾听,听不到一丝声音,也未看到一丝光亮。飞身落到屋顶,掀起瓦片,向下望去。
天色阴暗,只隐约看到一团黑影坐在书案旁,雨水会透过缝隙滴落到屋中,必会引起屋中人的警惕,然而那人却一动不动。
洛隐站起,拿出玉笛吹奏。
屋中人瞬间冲了出来,洛隐收音,飞身落到那人面前,同时,巡卫闻声赶来,将黑影团团围住。
又一个电闪雷鸣,将那人的面容与衣着清晰的呈现出来。
“阿信?”洛隐惊讶道。
“洛大公子,你这出招也太凶狠了吧,本太子若再晚些出来,耳朵怕是要聋了,”南宫信看着指尖从耳蜗处摸到的血,又看向巡卫,吩咐道:“散了散了,继续巡视。”
“你这身行装,难免让人误会。”
“我不过是想看看这太子殿的守卫是否严谨,哪曾想被你发现了,”南宫信叹了叹气。
阴冷的空气不禁让洛隐哆嗦,感觉到伤口裂开,脸上流下来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因疼痛产生的汗水,握紧拳头,转身离开。
南宫信以为洛隐听自己一番解释,嫌弃自己离开,也好回了书房。
走到转弯处,洛隐忽然停下脚步,楚溪撑着伞正等着他。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要命。
明知受了伤,去淋了雨,又动用功力,楚溪心中莫名的生气,脸上倒是平静,也不言语,示意洛隐一起走。
洛隐也未说话,拿过楚溪手中的伞,两个人并肩朝太子殿走去。
进到殿中,洛隐收起伞,一转身就看到楚溪那些剪刀站在自己的面前,还未来得及反应,衣衫就被剪开。
缠绕伤口的布已经浸满鲜血,重新上药包扎,将所有东西放回原处,向殿外走去。期间楚溪未说一句话,未看洛隐一眼。
“阿楚,你去哪?”洛隐望着楚溪的背影道。
“你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便随我走,”楚溪脚步未停。
洛隐捂着伤口,想要追出去,又怕让楚溪更加生气,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雨夜中。
高耸楼阁,楚溪飞身而上,停落在能够遮风挡雨的最高处,坐到阴暗中,望着落下的雨滴,心中像是有许多惆怅。
此处宁静,她的心似乎也在渐渐平静。
“有什么事,可尽管对我说。”南宫信将披风搭在楚溪身上,挨着她坐下。
许久,楚溪抬头看着楼阁外道:“南宫,我很害怕。”
“害怕喜欢上洛隐,害怕你们终究不能走到最后是吗?”
“原来你都看出来了?那么,洛隐也会知道吗?”
“不,旁观者清,他一直以为你有一些喜欢荀澈,但我知道你不是。”
楚溪笑了笑,担心终于落下,若是洛隐知道自己的想法,就没了选择。
缓缓道:“看到他受伤,心中很心疼,为了抓‘刺客’不顾自己的伤势,莫名的生气,我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了。可是我又害怕有这样的感觉,因为我知道走不到最后。”
“走不到最后?”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能够治自己的药,始终未找到,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楚溪转头看着南宫信,“知道自己离开人世,还要和他一起吗?”
“他会希望你答应,即使不能走到最后。”
“喜欢的人离开,南宫,你过的开心吗?如果当时没有在一起,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想念吧?”
南宫信紧握着玉扇,眼中迷离,像是想起了往事,回道:“即使心痛,即使想念,但也曾有回忆而幸福着。”
真的是这样吗?楚溪闭上双眼,命运从来都不被自己控制,她该怎么办呢?
祈诚五年九月初,丰祈国川王与胥寒族王女大婚。
消息传到凌阴国的第二日,众人出发,提前五日到达丰祈国祈州。其他人也都到了,城内热闹非凡,用来接待各国各族宾客的驿馆,进进出出的人更是不断。
月亮升入空中,天刚刚变黑,丰祈长公主风栖梧便去了洛隐的住处,原本南宫信在那处,急忙回避离开。
一进门,风栖梧便道:“晌午拜访,公子身体不适,栖梧回去后准备了药膳,希望对公子有所帮助。”
说话间,风栖梧的婢女将食盒递了过去。见状,景铄接了过去。
风栖梧从另一个婢女手中拿过来盒子递到洛隐面前,“这是胥寒族的曲谱,三嫂最喜欢的曲子,辛苦乐师了。”
洛隐咳嗽几声,伸出手接过盒子,顺势递给景铄,“公主客气了,之前病态严重,未见公主,还望见谅,待洛隐病好,定前去拜访。”
语气中的送客之意,风栖梧自是听得出来,脸上仍旧带着笑意,目光炯炯的看着洛隐,“乐师早些休息,改日栖梧再来探望。”
出了驿馆,风栖梧上马,带着婢女和护卫离开,径直去往皇宫。
书房内,丰祈皇帝风云苏正读着手中的信,二弟风云修坐在一侧,倒是有闲情逸致,专心于桌上的酒杯。
风栖梧进到屋中,待宫人全部离开,才道:“洛隐手上并无机关镯,他的手已经粘满药粉,只要有所行动,我们必能知晓。”
“刚刚传来洛城那边的消息,楼玉痕确实在府中,”风云苏收起信,将其烧掉。
“看来,是我们猜错了,他们真是两个了人,”风栖梧道。
“未必,”风云修目光凛然,“机关镯虽由三把钥匙同时打开,但谁又知他是否能造出新的钥匙,否则他怎么会允许洛隐插手天下之争。”
“二弟说的有理,此事还需继续调查,”风云苏道。
“如此说来,一旦战起,洛城的选择会是云苍。既如此,我们又如何拉拢到洛城。”风栖梧眉眼间透着不解。
“不能拉拢,那便威胁。”风云修喝了杯茶,眸中闪过一丝可怕的眼神,他是战场上的修罗将军,却长着让人亲近的面容。
驿馆内,各国宾客相互拜访,把酒言欢。风栖梧之后,洛隐因病情加重拒绝了之后的所有访客。
早早熄了烛火,夜色深沉静谧,窗户透过惨淡的月光,却也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洛隐突然间起身,行动麻利的穿上衣服,束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发饰,刚走到门旁,被推门而入的楚溪阻止了接下来的行动。
自离开凌阴皇宫,楚溪便装扮成南宫信的侍女,一路跟随过来,未免被人认出,一直都待在院中。
“你是要去丰祈皇宫?”楚溪关上门道。
洛隐点头,摘掉黑面纱,“阿楚怎知?”
借着月光,楚溪拿过来桌上的水,倒在洛隐的双手上,她拿出药粉洒在地上的那摊水中,又在旁边点燃一支香,而后拉着洛隐到角落等待。
香快燃到一半之际,映着月光的水中出现了秘密麻麻的黑点,还在不断的移动,随着时间的的流逝,黑点越来越多。
“那是蠼螋虫,生活在潮湿阴暗的地下,被咬到之后,半个时辰毒发身亡。这种虫子很少见,也不会轻易从地下爬出。”楚溪向前走了几步,用壶中水浇灭那炷香,又向那水中撒下与刚刚不一样的药粉,蠼螋虫陆陆续续爬走,将壶放回原处,“方才,景铄去了南宫那里,直觉不对,询问之后才知你和他一样,就匆忙赶来,幸好你还没走。”
洛隐走近那摊水,蹲下身,看着那些蠼螋虫,将手伸近,只见那些要离开的蠼螋虫中,些许向着他的手掌爬去。他慢慢的将手收回,那些蠼螋虫又转换方向爬走。看着那只手,想起白天时风栖梧前去拜访的事,与景铄共同接触到的东西只有那个盒子,他想过风栖梧的别有用心,未曾想到会在这前面动了手脚,一旦他有所行动,很可能会暴露。
洛隐起身,将窗体推出一个缝隙,地上的水加速的干了,“可有办法除去这味道?”
“没有,只能等十天后自然散尽。”楚溪收起地上的燃留下的香丸,“我想,丰祈并不想要的你的性命,香粉的用量引不出太多的蠼螋虫,以你的武功有极大逃脱的可能。”
“既是要不了命,总该要去试探,才知道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洛隐关上窗户,“阿楚,你先回阿信那里。”
“洛隐,不要再为了我以身犯险了。”楚溪脱口而出。
“阿楚多虑了,此去皇宫不只我一人,还有藏在暗处的人,我一定平安回来。”
话落,洛隐转身抬步,楚溪急忙拉住他的衣衫,他停住脚步,听得身后的人缓缓道:
“芜都边塞楚家军中毒,商陆山脉看似刺杀南宫,实则为了试探我们中是否有天下医术精湛的人,繁阴城外,故意受伤又让腾逸散播出你不治而愈的消息,这样他们的目光才会放在你的身上。此去皇宫,借着蠼螋虫之事,让他们相信你确实是他们要找的人,对吗?”
洛隐深吸口气,转身看住楚溪笑着,“此去皇宫,我是为了找一样东西,你说的那些事只是巧合。”
“是钥匙和药方,对吗?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你的作用,但我知道你不能因此暴露自己,你不仅是天下乐师,你也是洛城城主选出来的四公子之一,如此一来会让洛城陷入困境。”楚溪打断洛隐的话,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已经打消找东西的想法,也放弃成为医者的想法,可好?”
洛隐的眼中闪过犹豫,可是看着楚溪眼中的担心与自责,他如何继续执着,抱住眼中人,“听你的,不去了。”
深夜已至,风停止流浪,月光增加了光芒,悄悄的透过窗纱照射到放在洛隐背后的紧紧抱着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