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NPC那些年》叶火

13、套路

　　倾盆大雨下个不停，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伴随而来的还有轰鸣的雷声及滋啦划开的闪电，阴沉沉的天空乍明乍暗。

　　苏菲娅从巴特怀里下来，宛如沾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跳着脚快速往凉亭的一角跑。她那两个麻花辫因为湿了贴在衣服上，连左右扫动都显得困难。

　　游戏世界如今逐步步入雨季，这段期间雨量大，由于游戏中没有贩卖“雨伞”的相关道具，一般面临着大雨，玩家们要不下游戏回家，要不就找个NPC落脚地躲躲雨。

　　巴特利用传送地图到达的凉亭距离之前的森林并不远，森林的位置本就偏，他们来之前凉亭空落落的，倒是少了事情。

　　等苏菲娅缩到距离巴特最远的一角，绷着脸望向还站在原地的巴特，那微微上扬的下巴上诉尽戒备，俨然将他当成豺狼野兽。

　　凉亭顶盖向檐外伸出，更好地挡住暴雨的侵袭，但雨中夹杂着风，风中又裹挟着雨水，还有不少雨水吹进凉亭，再次将她暴露稍外的后背的衣服再次打湿，紧巴巴地黏在身上。

　　“就这么防备我？我可是又帮你挡雨，又带你来没雨的地方，真是没良心。”巴特轻掀着眼帘，极为受伤委屈地开口。他演戏可是一把好手，这样的表情做出来，倒像是那么一回事。

　　苏菲娅看他站在原地没有靠近，戒备稍松，翘着鼻子嗤了一声，警告他：“你别妄想，我不会告诉你其他事情！”

　　她所能够猜到巴特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根据她，获得更多关于游戏世界的秘密。至于精灵世界的存在，苏菲娅觉得既然星际联盟的高层都没有发现，他作为一名游戏玩家，当然不可能有所察觉。

　　“其他事情？”巴特表情稍换，故意将话音拉长，眼帘缓慢开合，他说着，将手臂上还向下滴着水的夹克衫搭在凉亭中间的石桌上，转为自在地左右踱步。

　　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我所知道的事情，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他极为真挚地道。

　　这话一落，倒让苏菲娅愣住。

　　她将唇抿得更紧，脑中思考着他话语中的含义。只想了十来秒，苏菲娅猛地咬住下唇，爆出一句话来：“你刚才故意那么说的！”她牙关紧咬着。

　　之前，确实是她间接承认了游戏世界存在。

　　如果巴特对游戏世界的一切只是猜测，那么她就是证实的人。苏菲娅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刻的感觉，是该说她太笨，还是该说敌人太狡猾呢？

　　“别生气，就算我知道了，又不会主动说出去，你完全不用担心。”巴特甚至还恣意地出声安抚苏菲娅，像是意识不到这是在火上浇油。

　　苏菲娅恨得牙痒痒，眼见着他大大方方地落在凉亭侧栏的坐席上，悠闲地斜靠着看向她，甚至还舒服地晃了晃双腿，她恨不得上去徒手撕了他。

　　也幸好她的理智还在——她根本撕不过……

　　“你既然说了不能不会说出去，就要遵守承诺。”她走到距离他半米的距离，硬邦邦地道。

　　巴特虽是坐着，比站在前方的苏菲娅矮了小半头的高度，却一点不显弱势。

　　他前倾起上身，尚弯着的嘴角弧度更深，他浅棕色的瞳孔与她翠绿色的眸子之间的距离在缩短，在她蹙着眉感觉出不舒服想要退开前，他伸手将她的后背拦住，一个回带将她按到身边坐下。

　　“可以啊~”他为她之前的话做下承诺。

　　石板的坐席上又凉又湿，冷不丁地被他拉着坐下，苏菲娅反射性弹起。

　　巴特：“你要是起来，我就不一定保证遵守诺言。”

　　苏菲娅如小兽般地龇龇牙，捏着拳任由理智在脑中徘徊了两秒，稳稳坐了回去。

　　亭外的雨渐渐小了，细雨如针丝般连绵落下，雨虽没停，空气中的温度却像是有所回升，连刮过的风中都夹了分暖。

　　巴特望着由天际直下的淅沥雨水，唇面柔适地弯了弯，抿出的弧度柔和美好。

　　他摊开手心，横伸出去迎接外面的雨水，眼见着细小的雨水在手心汇成团，他翻转手心，话音里赞叹又有惋惜：“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找到这里的，外面的世界可没有这么自然干净的雨水。”

　　苏菲娅拧着细眉，诧异地表示不解。

　　长老学院悬有关于第一世界环境的真实画卷，据说是根据合作者——星际联盟高层利用设备投射出来的真实景象绘画而成。

　　画卷中的世界高楼林立，许多他们所不识的钢铁工具在整齐的道路上肆意奔流。花草树木被修整一致，虽有美感却缺少活力，那是苏菲娅仅凭一张图卷就能看出的内容。

　　至于巴特所说的自然环境，据说那里和这两个世界同时四季更替，其他的就不曾细晓。

　　巴特见苏菲娅不解，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他抽回手，将手上的雨水沥干，转移了话题：“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猜测这不是个游戏吗？”

　　苏菲娅抿着唇角短时间没说话。

　　还没进入游戏前她就想过这个问题……据闻被他们称为的游戏世界，在第一世界是一款名为“真实世界”的虚拟现实游戏。

　　最初听到“事实世界”这个名字，不止是她，连反射弧不短的凯瑞尔都第一时间提出疑问——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玩家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吗？

　　再转念一想，似乎这又有一种故意让人误解的效用。

　　至于其他方面他们所提出的“纰漏”，例如和真实世界相符的天气突变，几十年不变的游戏开启时间，游戏中蕴含的富含能量值的黑曜能量石，最终都以游戏的设定作为解释。

　　巴特见她不欲回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里太像又不像是个游戏，所以让人怀疑又肯定。”

　　苏菲娅：“什么意思？”

　　巴特慢慢站起身，朝外界的世界环视了一周，像是要找到什么寄托物，“这个世界的一切现象都能用游戏规则来圈定，但抛开规则再看，它完全是个独立体。”他道。

　　大部分游戏者的思维定性是根据设定开展游戏，他们即使不事先读取游戏规则，在进入游戏之际不自觉地跟随着旁人找寻规则，力求在游戏中获得更出色的表现。若是抛开规则呢？

　　“不过既然两种可能都能成立，大部分人会选择将固定模式设为认知，所以这个游戏才能稳定持续了这么多年。”他继续解释道。

　　“那你呢？你怎么会抱有其他想法？”苏菲娅撇着下唇，不甘地发问。

　　巴特直立在亭子的最中心，闻言朝她靠近了几步，口中的话随口滑了出来：“因为你呀！”

　　苏菲娅心头一怔：“？”

　　见她不明真相地痴愣着，巴特手痒地想摸摸她半干蓬松的头发。“你是个很特别的NPC。”他道。

　　作为游戏终极大BOSS的苏菲娅，心里发着虚。理智在告诉她，他一定不知道她的身份，他的语气和眼神却让她心头不住打鼓。

　　“我怎么了？”她干巴巴地出声，早没了从前的镇定。她今天可算是被巴特吃得死死的，之前被他套话，现在又被他模棱两可的话几乎绕晕，苏菲娅在心头一遍遍地默念着——冷静！

　　巴特轻笑，撇开了和她对视的视线，说：“因为你太鲜活了，情绪丰富，根本不像个代码制造出来的NPC。”

　　苏菲娅初初的反应是懊恼，脑子思绪再一闪，却是愤怒。

　　“骗子！”她道。

　　巴特闻言没有被抓包的怯懦，反倒是委屈地埋着脑袋，一双眼半睁着，一副让她给个理由的可怜模样。他的面容本就没有逼人的硬朗，做出这幅表情像模像样的，把苏菲娅又是气得不轻。

　　“最开始见面就是你有计划接近我，故意出现在森林里，现在居然说是我暴露了身份，骗子！”苏菲娅又重申了那个重点词语。

　　巴特完全是想套路她，她苏菲娅可不傻，哪里那么容易中了他的圈套。

　　“咦，被你发现了。”巴特半真半假地说着，引得苏菲娅朝他哼了一声。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雨彻底停了。狂炙的太阳将浓密的乌云了地拱出一条缝隙，顺着夹缝一点点挣了出来。之前还嚣张的云朵早没了气势，由黑褪白，最后消散在空气里，只剩下一碧万顷的蓝天。

　　巴特走到亭边抬头，正好看到那一片被吞噬干净的天空，他想到了什么，眉眼淡了淡。

　　他正启唇准备说些话，突然感知到了什么，他的眉心皱起。

　　“苏菲娅。”巴特转头唤了还坐在远处的她一声，在她疑惑抬头时，露出一个笑，说，“我还有点事情，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明天见。”

　　苏菲娅见他的身影转淡，一急失声喊道：“哎，我们的事情还没说完呢，你不能走。”

　　迎接她的却只有巴特慢慢消失的残影。

　　苏菲娅：“……”

　　他这是在搞什么？

　　他们直面事情都没说清楚就离开，问不清楚事情就算了，她还想让他写个有效的承诺书呢？现在人没了，什么都没了，她还得提心吊胆地继续留着？

　　苏菲娅苦着一张脸，连将自己渐干、却皱皱巴巴衣服整理的心情都没有了，她将搭在胸前的两个小辫甩到脑后，耷拉着脑袋朝森林的另一头走……她要去找老格林想想办法。

　　*

　　另一头，被迫撤离游戏的巴特——也就是吴铮，从游戏舱中睁开眼。他看着隔了曾玻璃罩的灰色屋顶，意识渐渐回归现实。

　　他用手捏了捏眉心，口里舒出一口气，将透明玻璃罩打开，起身。

　　“小巴，什么事？”他的声音中带着初醒的含糊，语气却不算好。

　　不及小腿高的小巴之前在绕着游戏舱打转，现在溜达到了吴铮的脚边，以他为圆心，飞速转动起来。

　　直把吴铮转得眼晕，咬着牙一个眼疾手快扯着它今天臭美带着的蓝格子小围巾，将它提了起来，放到眼前紧盯着。

　　“铮铮，你干嘛这么对人家~”小巴将眼睛委屈地眯成两条直线，嘴巴向下撇着，悬空的双腿还在吸多地凭空扑腾着。

　　吴铮额角青筋暴起，“你要再不说有什么事，我把你的小电视收起来。”

　　小电视现在可是小巴生命一般地存在。它虽然能利用吴铮的手环自己网购一个同款，可最后收货的还是吴铮。现在科技虽然发达，收货却还秉持着准则——必须本人收获。

　　戳到软肋的小巴立马不乱扑腾了，它微笑着朝他眨了眨眼，说：“担心你饿了，所以才强制让你下机了呀！”

　　它的语气飞扬，说完还露出一副静等夸奖的乖巧样。

　　游戏舱自成能源补充，启动不需要其他辅助，且舱体专门设置了临时下机按钮，能自动感应周围的情况，遇紧急事故如冒火、水淹等事故能自动启动，同时若是有外人按动，它也同样有效。

　　吴铮突然下游戏，就是下机按钮启动，至于原因，当然是这个戏多的小机器人的锅。

　　巴特听他这么说，脸色阴阴的，他什么话都没说，手一松任由小巴自由落体后，便朝某个方向大迈步。

　　利用自己的飞行游戏稳稳落地的小巴，见巴特往自己房间走，来不及站稳就迈动小腿，撵着他的脚跟追了上去。等抱住他的腿，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嗷，铮铮，我错了，别没收我的小电视。”

　　吴铮听着它扭曲的正太音，被刺激地抖了抖。

　　“说吧，什么事？”吴铮可不认为小巴会真因为自己没吃饭让他下机，虽说小巴情商不高，也不是智障级别。

　　“齐鲁来信，说秦禹的货被人中途拦截，虽没截走，但黑曜能量石的事情暴露了。还有……”小巴玲珑的眼睛巴巴地仰着他，认错力十足的模样，说，“那电话是我接的。”

　　按小巴认识，与其让吴铮扯出它的过错来惩罚，不如它主动认错，起码惩罚应该会低一点？是吧？

　　吴铮斜牵开嘴角，一张招摇的面上有无尽温和，“好，既然你这么不听话，半年不用出门了。”他点头说完。

　　见小巴张圆了嘴准备狼嚎，他及时补了一句：“你要再叫，小电视也没收了。”

　　泪流满面的小巴：铮铮根本不是一个好主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巴：嘤嘤嘤……铮铮是个坏蛋。
（在西伯利亚冰窟里的忍饥挨冻的作者君需要读者宝宝们捎来的漂亮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