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故事》不忆

2、第一个故事:污水

　　王佳人势必要成为我生命中最为闪闪发光的神经质女孩，与其同学九年间除了她标志性的母鸡般的笑声，到现在我能想起来的就是那天下午，突然安静下来的车厢里，她说出的划破一片躁动的话:
　　“你们这些人啊，都是活该!”
　　如果我的人生是个狗血剧本，那接下来应该是我愤然而起反手甩给矫情女二一个又红又响的巴掌，然后提起我的裙摆（并没有）下车，背着残红夕阳拖着长长的影子边走边哭边控诉老天爷。
　　然而我没有剧本，声音都消失了，车里大部分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手指敲打屏幕，转头摘下耳机，窃窃私语，我靠在窗边，两只眼睛瞄了她一眼。
　　“是啊，你天天晚自习跑去当人家准清华的小三，也是蛮活该的。”
　　我的眼睛实在挪不开她的脸，这副精彩的表情还会在本届高考的第二天，以及很多年后她见到我的每一个场合出现在她脸上，此乃后话，暂且不表。她像一只涨满气还滴着水的河豚，只要我再多说一句话就会当场爆炸顺便连累到我。
　　“我下车了，你继续。”
　　河豚彻底炸成了碎片，砰的一声，是车门开的声音，我是真的到站了。

　　这世界糟糕透顶，流言像一条恣意的河，漫过我这个小小的漩涡，再卷过下一个漩涡。两只耳朵要代替近视的双眼搞懂流言背后一张张怪异的脸，我真的很累。
　　这样想着，就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学校。周五下午提前放假的校园，风带过被阳光晒烫的柏油路面，我回到教学楼里，去扔拆开塑封杂志的塑料袋，一转眼，就看见了那张通告。
　　我之前在学校出再多的笑话，笑脸咪咪的教导主任也不会忍心把我贴在这块黑板上，如今这上面的，大概就是那位同性恋朋友了。
　　高三10班，徐阳
　　作风不正，干扰他人学习
　　我想起来周一全校晨会，在教室睡觉的我迷迷糊糊从广播里听到的那个断断续续念检讨的声音。
　　“我是，，，，，，向全体同学做，，检讨”
　　“，，，但是，我的朋友告诉我，性别不是阻碍两个人相爱的理由，，，”
　　操场传来起哄的声音，我又死死睡去，脑子里循环播放昨晚在B站刷出来的广播剧片段，太过沉浸。
　　执着的下课铃声准时响起，中庭黑板面前，好像又看到那一群群指指点点的人，嘈杂，浑浊。
　　我大概是个极其爱管闲事的人，看见熊孩子也要鼻子冲气骂上两句，可这不是闲事，至少在我反应过来之后，它不是了。
　　我掏出我那部当时过于庞大三星Galaxy1，连上数据，开始翻找起□□信息里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昵称。
　　过劳羊。
　　键盘打得飞快，但网速却慢到头疼，圈圈转了七八圈，我的消息终于发出去了。
　　“了解，徐阳是吧，见面聊聊？”
　　了解是为了让那头的人知道，我还是负责看了他之前发的那一大堆东西，至于见面。
　　我暼到的那条最新消息是“不知道怎么办”。
　　流言蜚语不会杀死人，但这是学校，我自认为成为一大流言中心已久，校园内的话语，就像新发下来的试卷纸一样铺天盖地，而且翻动时会迅速割破你的手。
　　只是偶尔致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