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彼旷野（蛮荒）》巫羽

14、回西山洞

　　夜辰躺卧在那条掉毛的旧熊皮上，已经是凌晨，离天亮不远。他发烧，昏沉沉睡着，这一睡，到第二日午时。

　　小西拿来一份烤兔肉，放在夜辰身旁，夜辰听到脚步声，这才醒来。夜辰睁开眼，阳光刺眼，他看见照顾他的小西，闻着兔肉的香味，还有熟悉的药草气味。

　　阳光使得小西的脸庞看起来很耀眼，她眉眼弯弯。他想起那年自己十二岁，小西拉着他的衣服，哭着让他不要走。

　　那个爱哭的小女孩，不知不觉间已亭亭玉立，是位少女了。

　　夜辰挣扎着坐起，他声音因发烧而嘶哑：“小西，午时了吗？”他手脚上，好几处地方涂着绿色草药汁，显然是他昏迷时，小西帮他医治。

　　“午时了，哥哥，喝些水。”小西倒上一碗水，递给夜辰。

　　夜辰大口喝水，他的双唇干裂，一碗水喝尽，他看向星洞洞口，有一群玩耍的孩子，四周一切都如此平静，仿佛压根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夜辰问：“骑犀人放走了吗？”

　　“放回去了，我们被抓的人也都回来啦。”小西把兔肉撕开，肉骨分离，好将肉给夜辰吃。

　　她撕着肉，像似有着重重心事，她看向夜辰，欲言又止。人们告诉她夜辰是叛徒，他给骑犀人送食物和草药，昨晚就是被羽环牙他们抓到，才被痛打了一顿。

　　夜辰安心了，雍易伤得不轻，回到族人中，他的族人会好好照顾他。

　　撕好的兔肉放在碗里，小西将碗交给夜辰。夜辰把碗放腿上，用伤痕累累的手指拿起肉丝吃，他很努力进食，只要他能走动，他这个大麻烦就离开星洞。

　　“大狸捕的兔子吗？”夜辰问。
　　“嗯。”小西低着头，微微笑着。

　　夜辰想他放心了些，哪怕日后他不在，也有人会将猎来的食物分给小西，会照顾她。

　　浑身疼痛，骨头像散架的夜辰，吃饱后，再次陷入沉睡。他睡梦里，见到了枯木林，梦中的场景，仿佛像真实的一般。他见到一位温婉美丽的女子，她优雅的脖子上戴着一件弧形的玉器，她的腹部鼓起，孕育着生命。

　　梦中，夜辰还见到一个男人伟岸的身影，很模糊，只有一个背影。夜辰不认识他，却又像认识他那般，他知道这是他的父亲。

　　眼角一滴泪滚落，梦中如此伤心，如此思念。他也是有父有母的人啊，本该为人所疼爱。
　　鹿山石在落日林的北面，离星洞不远。

　　清早，老熊皮，羽环虎等人押着雍易去交换星洞的两位俘虏。

　　太阳爬上山时，他们就出发，以为提早抵达。走到鹿山石下，才发现西山洞的人早在那里等候。

　　雍易被五花大绑着，身有伤病，精神颓然。见到自己的族人，他没有狂喜，反倒愧疚地低下头。

　　西山洞带队的人是朱矛崖，他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见到儿子身上新旧相加的伤痕，还有颓靡的样子，心中虽心疼，但仍冷静对老熊皮说：“你们的人我带来了，现在就交换。”

　　朱矛崖示意将两位星洞俘虏押上来，爪痕和长脚亦押着他们。从模样来看，两位俘虏没受过折磨，身上一点伤也没有，甚至不显得消瘦。

　　“交换前，我得说一句。”老熊皮直视朱矛崖，眼神犀利，他手指雍易说：“你这儿子，连伤我们数人，今天本该是具尸体。我们让他活着，不是怕你们。”

　　真打起来，双方都要吃亏，要对付野兽已是不容易，身为同类，却还要你死我活的恶斗。

　　“以后你们打你们的猎物，我们打我们的猎物，各在各的猎区。要是再闯进星洞的猎场，可没这么好说话。”老熊皮本身也希望两个部族能平安无事相处，但如果不能，他们星洞人也不怕打仗。

　　朱矛崖是个直爽的人，回道：“冬日食物稀少，确实不是个打仗的好时节。老熊皮，你带好你的人，我带好我的人，从今日算数。”

　　老熊皮知道朱矛崖一向说到做到，也爽快应下：“好，说定了！”他回头对羽环虎说：“给他松绑。”

　　羽环虎解开绑雍易的绳索，雍易四肢得自由，神色忧伤地朝自己的族人们走去。莫蒙和长脚亦扑过去抱他，以为他是因为在星洞遭受折磨，才有这难得一见的呆傻模样。

　　于此同时，那两位被西山洞人抓住的俘虏，也都回到星洞那边。交易完成，皆大欢喜。

　　见老熊皮要走，雍易唤住他：“老熊皮，夜辰还活着吗？”

　　这一路，雍易问过他几次，也多次说他要带走夜辰，但老熊皮都不理会他。

　　“活着，下回你们说不定还能见着。”老熊皮完成任务，心情还算不错，回了雍易一句。他带着众人离去，走出老远，突然回头，他把长矛挥动，大声说：“骑犀人，下次撞见，我们会找你算账！”
　　雍易毕竟打伤大狼和大贝，伤了星洞数位猎人，已是星洞最招人恨的敌人。

　　“你们说的是谁？”朱矛崖问儿子，他没听清楚儿子和老熊皮的对话。

　　“夜辰，我被关洞窟里，是他偷偷给我送食物和药草。” 雍易怅然回答，想起夜辰，他便心情沉重，“他对我好，被星洞人发现，把他打得半死，这些星洞人真可恨！”

　　雍易握了握拳头，他知道哪怕夜辰没再遭受惩罚，他在星洞也不好过。可恨，星洞的人又不让他带走夜辰。

　　朱矛崖没对此事说点什么，任何部族都不希望有叛徒，而对待叛徒，往往都是驱逐。这人如果被驱逐了，西山洞可以收留他。

　　“雍易，他要是被赶出来，我们看他对你好的份上，就不当他敌人了。”长脚亦觉得这个老友的模样，像似要哭，他还从没见过他如此沮丧。

　　莫蒙呆头呆脑地问：“那当他什么？”
　　长脚亦说：“反正就不再是敌人啦。”

　　于是长脚亦搂着雍易，莫蒙伴在旁，三位友人跟着一群族人，浩浩荡荡返回西山洞。西山洞里，人们都在翘首以待，尤其是巫采，雍易被星洞人关押这两天，她不眠不休，非常担虑。

　　她本就有预知的能力，何况是自己至亲之人正遭遇困境，她感受得到儿子又饿又冷，还遭受拳打脚踢的悲惨处境。

　　雍易回望落日林北面的林地，想着夜辰，他止不住去想他。想到他被打伤且住在仇视他的星洞里，这种心情就像被一根骨针扎在身上那般，时不时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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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易：把辰一起放了，要不我就不走了。
老熊皮（单手拎起）：你病怏怏的吓唬谁，捆着，押去鹿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