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任平生》大鱼蝴蝶

48、那人却在

　　一个小时之后，城郊的一家疗养院里。关书音和方蓝海两人先后进了病房。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蹲在病床前，拿着毛巾给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女人擦着手。
　　“你们来了。”男人起身，转过来面向他们，视线立刻锁定关书音，目光之中满是热切和悔恨，脚步却不曾向关书音迈半步。这目光太痛，关书音不敢与他对视。眼睛绕过袁涛，锁定他身后那个坐在病床上抱着个娃娃的枯瘦女人。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女人一下一下轻柔的拍着怀里的娃娃，口中低声的哼唱着，仿佛在哄着孩子睡觉。
　　“妈妈……”看到女人的动作，关书音的心中缺失的一角被完全填满了，暖暖的，甜甜的，却涩涩的，咸咸的。
　　“豆豆乖乖睡觉觉，妈妈抱，等哥哥放学了就来看你，哥哥说豆豆丑的像小猴子，但是哥哥最喜欢豆豆了。”听女人喃喃的话语，关书音一瞬间眼泪决堤而下。
　　“豆豆，我不知道是你，对不起！如果我知道是你的话，我死都不会帮大伯。哥哥不求你原谅我，不求……”袁涛仿佛被抽了灵魂，双膝跪在关书音面前，无声的落下两行泪。
　　“你起来，有什么事情你起来再说，你这样吓到妈妈了！”关书音条件反射似的，一步冲到袁涛面前，费力的拉他起身，眼睛却没有离开表情已经变得疑惑和不安的女人。
　　“豆豆？”女人疑惑的看着关书音嗫嚅到。
　　“妈，这是豆豆，这是我弟弟，豆豆找回来了。”袁涛拉着关书音到女人面前，柔声道。
　　“豆豆？我的豆豆？”女人疑惑的看着关书音，刚刚还浑浑噩噩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明。
　　“豆豆，你哥哥找到你了？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好不好？对不起，妈妈把你弄丢了，都怪妈妈，都怪妈妈！”女人紧紧的抱住关书音撕心裂肺的哭出声。
　　“妈！妈！您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吗？清醒了吗？我是谁？”袁涛有些兴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问，急切的问母亲，以期确认母亲现在的状态。
　　“你是涛涛。对不起，涛涛，妈妈……”
　　“妈，你清醒了就好。这是豆豆，豆豆找到了，他现在叫书音，关书音，是方将军的夫人。”袁涛低头擦眼泪，自从父亲去世之后，这是他唯一一次流泪。
　　“豆豆，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抬起手摸上关书音的脸，关书音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
　　“妈妈。我是您的豆豆，我现在很好，我结婚了，我先生是个将军，他很宠我，我在方家的爸爸妈妈人也都很好，连继子都不跟我作对，我估计我是这天下最幸运的继父了。”
　　“你结婚了？你怎么这么小就结婚了？”
　　“是因为一场误会，妈您别担心，他对我很好很好。我现在过得很好。”
　　“你结婚了，那么你是第三性还是男孩子啊？你出生的第三天就被人偷走了，妈妈都来不及给你做检查确定你的性别。”
　　“我是第三性，刚刚发育好的第三性，我本来打算最近要孩子，可是我婆婆说我年纪还小，建议我毕业之后才要孩子，我现在在读大学，我是个演员，不过刚刚出道没多久，您在疗养院里无聊的时候可以看我拍的电视剧。”
　　“妈，豆豆的事情以后咱们慢慢聊。这位是豆豆的先生，现在的海军总司令，对豆豆特别好。”
　　“岳……岳母，你好！我是方蓝海！”
　　“方蓝海？你是方将军的儿子，你比豆豆大了二十多岁！”
　　“呃……是的。”说到年龄，方蓝海有一点尴尬。
　　“妈妈，这件事情之后再跟您解释，他对我很好！特别好！我现在很幸福！您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怎么样不重要，可是你们两个都要防备你们大伯。”冯若岚的眼神越加清明，方蓝海疑惑的皱起眉，目光紧盯着母子三个人，若不是刚刚冯若岚和袁涛的深情足够真挚，此刻他估计已经带着关书音转身离开了。
　　“妈？”
　　“涛涛，我其实早就好了，但是我不能好，我得一直疯着你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因为，我知道你大伯害死你爸爸的事情。我只有一直疯下去你们才能好好的活下来。”
　　“妈！”袁涛一脸惊诧，关书音一脸茫然，方蓝海则是一脸警觉。
　　“将军，我拜托您照顾好豆豆，拜托您保护好他。我可以不要豆豆和我们相认，拜托您照顾好他，尤其是要保护好他。”
　　“袁涛，我和书音的事儿，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大伯的意思。”方蓝海看着满目期待的看着自己期待答案的冯若岚，却没有立即答应他的请求。转过头看着袁涛问。
　　“我大伯，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有书音这么个人存在。”
　　“你大伯让你做的事是你自己想做的吗？”
　　“我想不想做都得做，我和袁家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袁涛不顾墙上禁止吸烟的标志，点了根烟送到自己嘴边。
　　“你错了，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关书音回头反驳，可能确实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左右的，但是不做些什么，人生就只能被别人左右。
　　“傻豆豆，妈在他们手上，她连这个门都出不去。我不听他们的还能怎么样，而且我觉得，你和将军的事儿，应该也不太偶然，或许大伯已经掌握了你的身份了。今天我出来的时候，大伯的表情并不单纯。”
　　“那怎么办？妈妈会不会有危险？”
　　“那豆豆怎么办？”母子两个心有灵犀的同时想到了对方，然后有志一同的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方蓝海。对于关书音，那是他唯一的依靠，对于冯若岚，那是唯一能保护她儿子的人。
　　“书音的事情您不用担心，反倒是您这边，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方蓝海把目光转向袁涛，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事关自己在意的人的生死。
　　“我的人生已经废了，豆豆的不能，他是唯一一个袁家手上没有沾染血腥的人。将军，您保护好他就行，以后，他是方家人，跟袁家没关系，即使袁家、我和我妈，都跟豆豆没关系，所以不管袁家提出什么条件，你都不能用豆豆去换。我求求你答应我。”
　　“我也一样，豆豆刚出生就丢了，这对豆豆是好事，你一定要保护好豆豆，一定要保护好他！既然他已经脱离了袁家，就不要让豆豆再回来，豆豆是第三性，你一定要保护好豆豆的幸福，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们要离婚的话，也请不要让豆豆回到袁家。”
　　方蓝海看向关书音，一下子接收的信息太多，关书音的脑子完全宕机了。
　　从疗养院回家的路上，关书音木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一件小衣服，那是他出生之后穿过的。
　　“方家的女孩儿和第三性都是用来交换利益的，他们每个人都精于算计，心狠手辣。豆豆很幸运逃脱了魔爪。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这是袁涛求方蓝海的话，关书音有些懵，这么多年都缺失的东西，一下子全部都灌倒了他脑中，多得溢出来的爱让关书音既幸福又担心。
　　“老方，你快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是高兴傻了不成？”
　　“是有点儿傻，我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儿！我妈妈和哥哥都在找我，他们以后会保护我！他们都爱我！”
　　“对，那些人都爱你！可是你有咱们闺女不能叫豆豆了，你就是豆豆！”
　　“我说我怎么那么喜欢豆豆这个名字呢！以后咱们孩子可得看好了！对了，我哥跟我妈不会有危险吧？”
　　“才想起来这事儿？”
　　“你有办法吧？你跟我哥出去商量了那么久，一定有办法吧？”关书音笑嘻嘻的看着方蓝海，一副谄媚的样子，这是他对付方蓝海的杀手锏，只要他做出这幅表情，贱贱的一副狗腿的小样儿，软软的尤其讨人喜欢，方蓝海就只能缴械投降。
　　“有办法，但是你哥得先受点儿委屈，其实也不算受委屈，毕竟你哥之前也确实做了错事。可是那时他大伯做错的啊。他也是没办法，而且也是他们用妈妈逼着我哥做这些的。而且如果不是我哥的话，咱俩这会儿还谁都不认识谁呢。”
　　“所以我才想办法保下你哥，如果他不是你哥，我今天就把他送上军事法庭了。”
　　“你不会这样吧？”果然，小鹿眼神又出现了。方蓝海弃械投降，他觉得他现在可以理解那些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故事了。
　　“他不是主犯，他只做了一些周边的事情，而且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家人。”
　　“他之前害咱们就不说了？”方蓝海大力的搂过关书音的肩膀，咬牙切齿的问道。果然他的地位在关书音心里要往后排了。
　　“他不知道我是他弟弟啊！你看他知道之后不就护着我了吗？”
　　“书音，这件事还需要再观察一下，我确实是给你哥哥出了个主义，但是我不确定这件事情你哥到底是站在哪一边，所以我想至少先看看你哥对这件事的态度。我给你哥哥出了个主义，那就是击溃他大伯，这样他们就安全了，但是相对的，你哥可能就会进监狱。”
　　“可是，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我哥会不会死？会不会，他说袁家的人手上都有人命的。”
　　“不会，我会帮你哥的，我只是要看你哥的态度，看他到底是想怎么处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