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灵奇缘》萝莪濛濛

52、第52章

　　两人到了碧湾镇，并没有去项目基地，而是在周边进行走访，与村民闲聊。原来，绍之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亲自来考察周边环境、工程进度以及工程对当地居民的影响，而不是仅仅是听下属的汇报。绍之主张原生态开发旅游项目，这个观念虽然国内早有提倡，但能目前真正做到的旅游项目少之又少，所以绍之准备用这个观念打造出独一无二的项目，树立起千禧旗下的旅游品牌形象。这种想法之下，绍之当然就很多事情要亲力亲为，甚至很多想法开会商议实施又推翻重来，每次来碧湾镇，他都会第一时间去走访周边情况，然后和当地政府开会协商一些关于项目的条文和倡议本地村民的配合。

　　俩人在村里村外走着，来到了一所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房子面前。
　　“这里……”韵希吃惊地叫道。
　　“你知道这里？”绍之立刻望着韵希。
　　“哦……我猜这里是不是起火灾让你受伤的地方？”韵希顿了顿，继续问道。
　　“没错。”绍之又看看那房子，“下周，这里也要被拆了。”
　　“拆了好，这样多煞风景啊。”韵希担心他又对她起疑心说完就扯了扯他的袖口，往别处走去。

　　不知怎么的来到夏天的时候韵希被狗追的地方，绍之道：“没记错的话，我好像在这里救了某人一命。”说完忍不住笑出声来。
　　“被狗追很好笑吗？”韵希白了他一眼，“你被追个试试看还笑得出来吗？狼心狗肺。”
　　“我又没长一副包子样……”绍之一脸真诚。
　　“你……”韵希对他挥起小拳头，绍之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怎么，你还想对你老板动武不成？”
　　韵希“哼”了一声，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哦？你是女人啊？”杜绍之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韵希感觉到耳朵有些红了，扭头往巷子里走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次我和高帅他们来旅游就是在前面的院子里住的。”韵希一边往前走一边东张西望，以此来转移话题。
　　“是前面没错。”绍之仔细分辨了两边的房子，虽然说这边的房子普遍低矮破旧，看起来没区别，不过碧湾项目开始以来，他也来了几次了，偌大的村庄每次都会转上大半圈。
　　“好像有烤海鲜的味道。”韵希像小狗一样嗅了嗅，然后兴奋地说道。
　　“唔。”绍之也学着韵希嗅了嗅空气。
　　“人家好饿啊！”韵希两眼期待地可怜兮兮地看着绍之。
　　“你……”绍之一副恐怖至极的样子，“你不会是在跟我撒娇吧？！”
　　“我的大老板，我饿一天了。工作也得吃饭吧？！”韵希立刻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老板。
　　“好好好，这就找饭吃去。”绍之挥了挥手，被这么瞪着还不如忍受她撒娇。
　　“好咧！”韵希高兴地快步往前跑，回头看见绍之慢吞吞地走着，便又折了回来，拖着他的袖口寻香而去。
　　往前走了百来米，发现香味正是从之前韵希他们度假租住过的那一户传出。
　　院子的门敞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正在院子里嬉闹。韵希探了个头，看见一个阿婆正在烤烤串，她坐在一张小板凳上，面前的炭火正旺，炭火上面的烤网摆着大小不一的烤串，滋滋作响，散发出阵阵香味。
　　“好香啊！”韵希脚都走不动了。
　　绍之发现并不是在营业的小店而是别人家里在烧烤，马上扯住了韵希的衣服，防止她按捺不住就私闯民宅。
　　正在烧烤的阿婆和在玩耍的两个孩子听到门外说话的声音，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姑娘流着口水杵在门口不走，身后似乎还有人。
　　“姐姐，你要进来和我们一块玩吗？”那个大点的大概七、八岁的小孩爽朗地问。
　　“好啊好啊！”韵希反手拍开绍之扯住她衣服的手，立刻跳进了院子，绍之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伙子，”阿婆对他招招手，“你也进来，刚好可以吃烤串了。”说着把手里的烤小鱿鱼、小鱼仔和一些不知道名的海味分给了两个孩子、韵希，并示意他们在院子的石凳和板凳坐下来。绍之也只好环顾着院子走了进来，接过烤串，试了一口，点点头说：“味道不错！”
　　“是味道太好了！”韵希看了他一眼笑道。
　　“你们两个年轻人，是来旅游还是来这边那边仟什么旅游开发基地的人？”阿婆问道。
　　“我们是来旅游的！”韵希和绍之异口同声的说道。
　　“我看你们穿的衣服还误会你们是基地的。”阿婆点点头的说。
　　“姐姐，我不喜欢那个旅游公司。”那个大点的小孩说道。
　　“哦？为什么？”绍之挑了挑眉问道，毕竟他这段时间的走访除了那次纵火的事情，几乎没有出现过村民负面的反应，大部分村民因为即将开放得到了许多拆迁的好处，同时在不久的将来，大量游客涌入肯定也会给村民带来不菲的收入。所以，一直以来，听到的几乎都是求之不得的声音，也许真的是已经穷怕了。
　　“因为这个旅游公司，我现在都没法上学了，我爸爸妈妈说要把我们送到别的地方去上学，可我想从前的老师同学……”那个小男孩说着，露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呀？”绍之和韵希面面相觑。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村子原来是有个小学的，但是校址刚好在他们开发的区域里面，所以就直接被政府同意征收了……”
　　绍之沉吟着没有说话，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也许是在他住院期间发生的。
　　“没有在别的地方选址重建小学吗？”韵希问道。
　　“政府说现在资金紧缺，以后会重建的，孩子们暂时要到附近的小镇去上学了，但这样一来附近的小学学位也就开始紧张，我们家的小孩就没有被安排上……现在发愁着呢……”阿婆慢慢地说着，口气里带着不平和苦恼。
　　“原来是这样，刚刚我还纳闷今天不是周末和假期呢，怎么孩子不上学。”韵希摸了摸偎依在一旁的孩子的头。
　　从和阿婆的聊天中，了解到孩子父母正想尽办法筹钱搬家到方便上学的地方去住。
　　“这个院子，还是当年我和老头子刚成家的时候攒钱建起来的，这两个孙子也是在这出生的，虽说后来又在别的地块建了新家，不过我们对这还是很有感情的，”阿婆环顾着院子房子说道，“之前都是用来出租给房客，但也还是自己的房子，不过为了搬家，这次要把这院子卖出去了。”
　　“这么好的院子，真是可惜呢！”韵希也不无惋惜地说道。
　　“所以今天我就带孙子们到海边抓海味，然后来这玩玩。”阿婆说道。
　　院子虽然破旧，但是收拾整洁，还种了些不知名的花草，在深秋里，夜凉如水，有特别的清新感。
　　那个最小的孩子大概5岁左右，已经在阿婆怀里睡着了。阿婆抱着孩子起身道：“天黑了，我得带孩子们回去了。”
　　“好的，我们也要走了。”韵希和绍之也站了起来。
　　“对了，你们两个来旅游有订住处吗？”阿婆突然问道。
　　“没有呢。”韵希说道。
　　“没有的话你们可以在这落脚，一直都是家庭旅馆的，随时都方便，孩子们喜欢你们，今晚给你们免费住。”阿婆呵呵笑起来。
　　“不用……”韵希下意识地拒绝。
　　“谢谢阿婆了。”绍之打断韵希，面不改色地向阿婆道谢，随后，阿婆交代好门锁钥匙后离开了。
　　俩人在院子里的炭火前继续坐着，绍之挑了一根炭火上面还滋滋烤着烤串吃了起来。
　　“你今晚不打算回利城了吗？”韵希一脸无奈地问。
　　“我们不是来旅游的吗？”绍之咬着烤串笑得天真无邪。
　　“明天我还得上班呢。”韵希气呼呼的坐了下来，开始吃烤串，没有太多的佐料，却是最原始的风味。
　　绍之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碧湾小学的事情？”韵希说道。
　　绍之点点头。
　　“你可不能一心只想着挣钱，孩子们的学业要紧。”韵希不满地说道。
　　“我会处理好的。”绍之看着韵希认真说道。
　　“又没叫你跟我交代。”绍之突然这么郑重，她突然有些紧张，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在绍之也没听清。
　　“你喜欢这个院子吗？”绍之问道。
　　“这个院子有家的感觉。”韵希点点头，上次和展民高帅来的第一次她就喜欢了，不过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后来有一天会和绍之单独坐在这个院子里聊天吧。
　　深秋初冬的夜晚凉意很浓，四处一片安静，天空繁星点点，两人围着残余的炭火烤着，燃烧的木炭噼噼啪啪地轻轻响着，两人挨着坐着，默不作声，绍之的衣服有被烘烤出来一种特别的味道，男士香水掺和着炭火，暖暖的感觉。
　　“好多星星啊。”韵希突然抬起头看着天空说道，“小时候在棠安，也能看到这么多星星。”
　　“你是什么时候到利城来生活的？”绍之问道。
　　“高中毕业之后，考到了利城的大学，就带着展民开始在利城生活了。”韵希微笑着回答。
　　“展民那会还在念中学吧？”
　　“嗯，刚刚初二，”韵希顿了顿又说道，“多亏了高帅一家的帮忙，展民顺利转学到了利城，也多亏了展民的学习成绩从来都那么出色。”韵希说着，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神情。
　　“展民很出色，以后他会有一番作为的。”绍之笑笑说道。
　　“其实，我只盼望他平安快乐。”韵希淡淡地说着，拿起旁边不知那来的树枝，翻了翻火炭，火炭被挑起来，接触到了空气中的氧气跳起了欢快的小火焰。
　　“爸爸妈妈后来都再没有联系吗？”绍之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了。我们都知道，他们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们姐弟，对他们而言，算得上是累赘吧！”韵希叹了口气，可却仍带着微笑。
　　“高伯母对你们还是挺照应的，这也是缘分。”
　　“嗯，在我们没毕业之前也真的多亏了高帅一家，特别是蔡阿婆……我们现在过得挺好的，现在就等着展民毕业就业、结婚，然后生个娃儿叫我姑姑！”韵希说着冲绍之笑了一下。
　　这傻丫头就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吗？绍之皱了皱眉。
　　“那你自己呢？有什么打算？”绍之问道。
　　“我？”韵希一脸疑问。
　　“难道你，以后打算当老姑婆，当展民一家的拖油瓶？”绍之见她不明白，只好更直白地说。
　　“这有什么不妥吗？”韵希理直气壮地说道。
　　“讨人嫌。”
　　“你……”韵希一时气结，又挥着拳头要揍绍之。
　　“好了，看在你曾经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到时候当了老姑婆被赶出家里可以找我收留你。”绍之赶紧说道。
　　韵希听了，“哼”了一声才把拳头收了回去。
　　“我困了，这会应该凌晨了，我得睡会。”绍之打着呵欠往房间里走去。
　　“现在几点……哦，你到现在都还没把手机还我。”韵希站起来拦住他。
　　“手机我藏好了，明天再还你，老实睡觉吧。”绍之绕过她走进房里。
　　火炭已经燃尽，韵希感觉到凌晨的寒气逼人，也只好走进了另一间房，关上门了。
　　模模糊糊间，感觉到房间的隔墙在“笃笃笃”的响。绍之翻了个身，“笃笃笃”的声音还在持续，过了一会，敲墙的声音消失了，传来韵希的声音：“喂，你睡着了吗？”
　　静听了一会，又敲上一阵，这个房子的隔墙只是做了简单的分隔，毫无隔音效果可言。见绍之没有反应，她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睡了吗？你肯定没睡，我认床我好像失眠了……喂，你到底睡着没有……”
　　韵希在这边干脆絮絮叨叨起来，绍之先是捂着耳朵，然后拖长了声音答道：“睡-着-了！”
　　“……”韵希沉默了几秒说道，“我好像又饿了。”
　　绍之无奈又翻了个身把脸转向墙壁冲那边说道道：“饿了就马上睡觉吧。”
　　“睡不着，”韵希这边答道，“喂!你不是富N代、太子爷吗？怎么可以没有公主病、王子病，也不认床，还能睡着？根本不符合逻辑嘛……”
　　“……”
　　“喂!你不能一个人这样丢下我一个人去见周公啊，是你强制带我来出差的，现在失眠挨饿还连个手机都没有……”韵希执拗劲上来了，边说边“笃笃笃”敲着墙。
　　“……”
　　“我知道你肯定没睡着的……”韵希絮絮叨叨地说。
　　“别敲了！”绍之不堪忍受噪音，一股脑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想不到这货还是个话唠。
　　韵希本来一个人在念叨，突然有了回应反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并且开始反省自己的孩子气。
　　“那……要不还是休息吧……”韵希嗫嗫地说道。
　　“你……”绍之报复似的敲了几下墙壁。
　　“那就聊会天吧!”韵希笑嘻嘻地说。
　　“话说，你是不是因为一个大帅哥就睡在隔壁所以难以入眠啊？”绍之没好气地说。
　　“还帅哥呢，你啥样我没见过……”韵希想道，想起他各种需要自己搭救的狼狈时刻。
　　两人开始隔着墙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趣。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我觉得莲姨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是杜老头长得也不帅，那你是长得像谁呢？像舅舅？姑姑？”韵希问道。
　　绍之躺在床上，听到这句问话，心脏似乎被什么抓紧了。
　　等了许久，隔壁都没有反应，韵希轻轻敲了敲隔墙：“喂？又睡着了？”
　　“没有。”绍之轻轻地答道，万籁寂静的渔村夜晚，他的声音在黑暗之中穿透墙壁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韵希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虽然心中一直有那样的疑惑，但是却没有想过莲姨也许……真不是他的亲妈，想到这，韵希不觉也有些懊恼，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
　　“你父母是什么时候离开你们的？”这时隔壁传来绍之的声音。
　　“大概是我初二的时候吧！”韵希话出了口，发现自己用了个“大概”一词，不禁欣然一笑，曾经觉得非常严重的伤害，其实早已经模糊了。
　　“14岁？”
　　“嗯。那年展民才9岁。”
　　“展民小时候听话吗？”
　　“听话，很乖。”韵希笑了。
　　“不过，还是打过几次架。”韵希又说道。
　　“为什么？”
　　“因为……因为别的孩子说他没有爸爸妈妈。”韵希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
　　此时绍之感觉到心中涌动着一些柔软的感情，姐弟二人在这相依为命的十几年里，都遇到过些什么难以想象的困难啊！
　　隔墙却再次传来韵希轻笑，说道：“后来，高帅帮着展民揍了一顿那些熊孩子，就再没人敢欺负展民了，高帅还因此被处罚了。”
　　韵希提及高帅，绍之心中有些酸意，说道：“你们感情倒是真的很好！”
　　“当然了。”韵希答道，转而又问道，“你怎么突然对我的家事这么感兴趣？”
　　绍之沉默了一会，说道：“你今晚不是问我，莲姨和我为什么长得不像吗？那是因为她是我的继母。”
　　果然如此。韵希心想，却没有说话。
　　接下来，绍之告诉韵希，在他6岁的时候母亲朱敏儿突然失踪了，从此杳无音信，一年后，杜老娶了莲姨进门。而朱敏儿从小就与她自己的父母不和，朱家找了一段时间，没有结果，也就没有再花精力去追踪。这么多年过去，家里没有母亲的任何照片，他甚至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他长大之后，直至这些年，他瞒着杜跃花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去找，如果还能见到她，他就想亲口问一句她，当年为何狠心丢下年幼的他走掉。
　　“碧湾镇，是她常常带我来散心的地方，那时虽还年幼，但是记得很清楚，想必她自己是非常喜欢这里吧。”
　　“所以，因为这样，你要把这里开发成举世皆知的旅游景点，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她。”韵希默想着，心中了然。
　　至此，两人都沉默下来。
　　绍之叹了口气，他这是第一次对人说起自己的母亲，在这个对的地方，对的时间，对的人面前。这一天，似乎格外漫长，又格外的不同 。
　　很快，隔壁传来韵希轻微的鼾声。
　　“晚安。”绍之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