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少女成神之路》M的马甲君

7、〇〇七 好事多磨折

　　流云在关掉修仙的界面之前，骤然收到秀林锦野请求添加自己为好友的消息，大感意外，难以置信，嚯地抬起头来，询问跟前的杨馥道：“这ID叫‘秀林锦野’的，莫非就是我们区排名前三的竞技大佬？”

　　杨馥闻罢这话，站起身来，弯腰探至流云跟前瞧她的手机，颔首说道：“是了，看头像没错，是那个秀林锦野，我从前还围观过他打竞技呢。”

　　流云听罢这话只觉不可思议：“既然是氪金技术流大佬，又为什么会主动添加我这一休闲平民玩家为好友呢？难不成大佬打遍全服无敌手，最近突然换了口味想找一个平民玩家虐着玩？”

　　杨馥闻言笑着摆手道：“哪有这样闲得无聊的大佬？有这工夫还不去加倍肝装备？我想大概是因为之前你参加群雄逐鹿同人创作得奖的事，在游戏玩家之中一夜成名了，有大佬对你的作品感兴趣，就加你了……”

　　听杨馥之言倒也有理，流云方才在同意的按钮之上轻点一回。只是待她加上那人，不及她招呼一声，却见该人头像已经黑了，显示该人已下线，倒令她倍感莫名。

　　又见对面杨馥以手支颐，侧着脸对准窗外的世界，痴痴笑道：“真好啊，有全服前三的大佬可以抱大腿，今后的副本不知要省心多少。哪像我，加的人不少，全是一群萌新赶着叫我带的，累感不爱啊。”

　　流云听罢这话不以为然，对曰：“这可说不准，我就是一休闲玩家，自在惯了的，有时间就上去玩玩，完成日常，随心所欲，大佬哪里有那闲情带我？以前萌新时期也是络亭带着练的，如今号养起来了，反倒自己单干了，不过他也很久没上了，亏他那么好的号……”说起络亭，心里便不是滋味。

　　倒是对面杨馥不屑一顾地撇撇嘴：“提他做什么？他从此以后再不上号才好呢，免得看见他心里膈应……”

　　话虽如此说，流云再度点开好友栏之时，眼光静静在好友栏自上而下滑过，总是情不自禁地便落在最顶上的那个ID之上，那是ID之后有一个红心，是游戏之中结为夫妻的玩家ID才有的标志。她至今仍然忘不了当初的七夕，他们在游戏中结为夫妻之时的情景。那是修仙的七夕表白活动，又被玩家戏称为“情人节粗暴虐狗活动”，内容是令玩家花费真金白银购买喜鹊，进而获得在公频之上大肆表白的机会。那天他们在午夜零点准时前往游戏中的月老之前，整点钟声刚过，公频之上便开始滚动播出各种花式表白，而在眼花缭乱的文字丛中，她清楚地瞧见了一行文字，飞速而去，却无比鲜明地烙印在她的眼帘之上：

　　“流云，你的文昌帝君是我抽的，文昌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在旁人看来，这是没有情调甚至有些没头没脑的文字，却令手机前盯紧屏幕的流云彻底红了眼眶。这一句话，令两人过去的点点滴滴宛如电影一般在眼前滚动播放，生活的每个纹理之中，都有她与他在一起的细节，她以为这就是自己生活的本来面目。流云入修仙的坑虽然很早，但是一直运气不佳，在这卡牌与养成相结合的游戏之中，始终处于劣势。而至今为止，她手里唯一拥有的一张金卡正是修仙的招牌伙伴文昌帝君，而这唯一的金卡正是络亭为她抽到的。在拥有这张卡之后，她总算摆脱了举步维艰的命运，可以自己带队打副本。因而她将自己手中最好的装备都装在文昌身上，养成的兴趣也提高不少。那也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以为只是机械的、由一连串代码组成的游戏也会融入她的感情与眷念，承载着她有别于现实生活却又鲜活真实的喜怒哀乐。正因对文昌帝君这张金卡怀有这般与众不同的情愫，当初参加群雄逐鹿设计大赛之时，她才会选择设计文曲星君这样一个在传说之中与文昌帝君渊源颇深的伙伴。而杨馥甫一得知她的选择，便尖叫着说流云打开了今后热门同人cp的大门，正是双星cp。她闻言，面上不以为意，心下却好似心事被说中一般生出一股不小的悸动。

　　回过神来，流云的目光从最顶上那个ID灰色的名字与红心之上掠过，思及如今这带给她多少感动的人已经许久没有上线，连带着仿佛游戏界面也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灰尘。流云叹了口气，心下没来由地忆起一句歌词：“当爱已成为往事……”

　　待流云与杨馥回到学校，已超过八点。杨馥为cos工作折腾了整整一日，因而到了宿舍早早便洗漱上床，不多久便睡得人事不省。之后宿舍里万籁俱寂，惟有流云桌上那孤灯一盏。今日对于流云而言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到如今她依旧心绪难平、思绪繁杂。她点开手机，在一片昏暗的背景之中，手机屏幕炫彩的光芒显得分外刺眼，流云微眯双眼以适应强光。此番只见手机桌面已被她换成了今天才照的三人照，她望着桌面之上三个女孩的笑脸，想着今日过去的种种。不一会儿，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是微信的提示声，她点来一看，原是今日上午在漫展之上遇到的修仙的客服小姐姐发来的信息，道是已将活动所得奖金发到了她的账户，请她查收。末了，还发了个鼓励的笑脸。流云见罢，笑了一笑，方觉心上积压的乌云被驱散了些许。之后她又翻了翻手机里的日历，她惯常在此记录日程，设置提醒。只见日历之上写了《围棋天才是女孩》的截稿日期，流云随即振作起来。她暗忖自己不能沉溺于失落之中难以自拔，需得重整旗鼓，在一个月之后，她将参加《少年MH》举办的新人奖，若是能从中脱颖而出，她方才算是真正在漫画的道路之上扬帆起航。

　　念及于此，流云放轻动作立起身来，步至后边的盥洗台，拿冷水浇了一把脸，面部神经在冷水的刺激之下一瞬间缩紧，流云顿觉意识清晰不少。她重新回到桌前坐定，按照之前苏柒告诉自己的页数，重新修改画稿，之后再上色定稿。

　　昼夜颠倒的时日，流云已不知过去了多少，总觉得每个赶稿的日子，都是漫漫无尽的黑夜。她已经不清楚何时是日升，何时又是月落，惟有眼前那永远等候自己修改完善的画作。

　　而每逢杨馥进出宿舍抑或经过流云身侧之时，眼前所见皆是一成不变的风景。流云以愈加低矮的姿势伏在那画稿之前，细瘦的肩膀似是难以承受这般强大的压力与疲累，在不为人知地轻颤，然而尽管如此，作画的动作却从未改变，始终坚定不移。杨馥见状，心下五味陈杂。身在其中的她自是明白身为画手的流云与身为coser的自己之间，差别有多大。coser更像模特，是沟通二次元与三次元的桥梁，他伴随镜头而生，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面对大众，与人分享。他接受大众瞩目的目光，再以受人喜爱的形象回馈大众。然画手则与之迥然不同，画手是与纸笔为伴，在线条与色彩的道路之上踽踽独行，他永远行走在独自奋斗的漫漫长夜，面对的前方未知的风景，描绘心中那不为人知的图画。在此期间，无人倾诉，无人相帮，甚至于无人问津。在作品问世以前，他不会知道他的作品将会遭遇何种命运；而当作品终于临世，他却又怀揣着既期待又恐惧的心情接受读者的反馈。若画手能就此获得读者的青睐与喜爱，自是再好不过；然若是与读者的预期相悖，进而引来读者的贬低与质疑，对于一个兢兢业业奋斗至今的孤独画手而言，抑或便成灭顶之灾……

　　念及于此，杨馥又将目光转回流云身上，只觉桌面那暖黄的灯光，变得时明时暗，渐渐氤氲开去。她在心中默默问了一句：“问世前的寂寞与问世后的未知，流云，你经受得住吗？……”

　　只是这一切通通未进入流云脑海，她眼下惟一在意之事便是赶在截稿日期来临以前将画稿修改至完美。脑海之中一直回荡的话语便是苏柒对于新人奖的说明：“锦鲤奖是由《少年MH》编辑部编辑以及资深画手一道从本届的漫画短篇投稿之中选出的优秀作品，是衡量一个新人才能的重要方式，且报酬丰厚。每一届优秀的作品都将在月刊《月平台》之上发表，而惟有前两名的作品能够得到在本刊之上连载长篇的机会……”在此之前，流云以为自己的作品能被杂志编辑相中已是万幸，然而编辑也只是提供了一个机会，真正能否踏上漫画连载之途，仍需看她自己。正因如此，她方才在这一月之内不断完善自己的画作，修改分镜，完善背景，精简台词，突出矛盾，只为在一个月后的新人奖评选上搏得头筹，堂堂正正进入《少年MH》的连载画家行列。

　　当三十个日夜悄然流逝，在凌晨的提醒铃声响起之时，流云终于画完最后一笔。她右手有些颤抖地放下笔，重新拾起鼠标，点开苏柒的邮箱地址，将装有画稿的附件发送过去。目视着“发送成功”的窗口弹出，流云方才长吁一口气，将身子瘫软地靠在椅背之上。随后又转过身去，自下而上与正伏在床边栏杆之上俯瞰自己的杨馥两厢对视一眼，两张笑脸眉眼弯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杨馥没有多话，只从被窝之中掏出一手，豪气万丈地伸出大拇指，流云见状，回以一相同的姿势。

　　两周之后，那一期的《月平台》样刊与流云短篇漫画的报酬一并到来。流云亟待锦鲤奖的评选结果，只觉自己的心脏鼓噪不堪，耳畔太阳穴的鼓动好似突突直响的机关枪。然不及她翻开《月平台》查看一番这一期对手的作品，便闻见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她忙不迭拾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正是苏柒的号码。她有些战战兢兢地划开接听按钮，嗓音微颤地招呼一句：“小柒编辑，你好……”

　　从手机信号的尽头，她闻见苏柒的声音远远传来，在道：“《围棋天才是女孩》，锦鲤奖评选结果：第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