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少女成神之路》M的马甲君

20、〇二〇 谈话表寸心

　　流云跟随锦司到达停车场，这回不同于上回坐车之时，流云下意识地便坐上了副驾驶位，与驾驶位的锦司距离更近。

　　一路上，便闻锦司沉声介绍曹兴贤的情况：“……曹老师与雅逸同为《少年MH》创刊初期便在杂志之上连载的漫画家，早期漫画家的生存环境不比现在，那时的《少年MH》还没有如今的名望，杂志社条件也远不及现在。更为要紧的是在当年单纯以漫画为生的自由工作者们面临着远比现在多得多的质疑之声，他们在没有固定收入的情况之下，生活压力巨大，生存环境恶劣。而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曹兴贤老师作为本应追求稳定收入的女性人群中的一员，却坚持依靠画漫画谋生……她的家庭相较于其他家庭更为保守，父母都是观念守旧的人，彼此之间因此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她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孤身来到A市谋生。早先她一边打工一边投稿，后来为了赶稿，便连兼职也辞掉了。我是她的第一任责编，我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令我终身难忘……”

　　流云：“……”

　　锦司在转过一个十字路口之后方才接着说道：“当时她身着一身居家休闲衣裤，脸色憔悴，面容发青，为了赶稿并节约饭钱，她已有好几天没能有规律地吃饭。我一向认为女性都是应被贴心照料与细心装饰的温室花朵，娇嫩而鲜艳，惟有她，却好似荒原生长的野草，虽然狼狈，但是生机勃勃、坚韧不拔。彼时我并未与她讨论原稿，而是带她前往附近的餐馆吃饭，见她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样子，我只觉比我见到她的漫画被连载还要欣慰……”

　　流云闻言亦是感慨万千，对曰：“之前我也有所耳闻，曹老师的经历较寻常漫画家更为坎坷，她能走到今天，全凭自己的一口气……”说着又瞅了一眼身侧的锦司，转而说道，“不过曹老师当初能遇到锦先生做自己的责编也是十分幸运，我作为旁人也能感受得出老师与锦先生之间的羁绊……”

　　不料却忽地为锦司打断这话道句：“叫我锦司就好，我与你年纪相差无几。”

　　流云听罢这话一时语塞，只得笑了两声，心下暗道：“这是年纪的问题吗……”然亦禁不住一股奇异的悸动从五脏六腑升腾而起。

　　锦司又自顾自接着说道：“无论这些年她曾过得多么艰辛，她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的她已然是屹立在漫画家金字塔顶端的少数人之一。借着这次生病入院，我主动联系了她的家人，既然是血浓于水，再远的距离也隔绝不了的情感，过去的一时任性又是如何不能和解的呢？这回他父母既然肯亲身前来，已经说明他们心中早已释怀，到底是抵挡不了心中对亲女的挂念……所以我即便不在现场，也能想象其间的其乐融融……”

　　正说着，便闻锦司的手机响了，锦司用蓝牙耳机接听电话，流云偷偷瞄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上面正是“曹兴贤”三个字。此番流云不知道曹兴贤这会儿打来电话所为何事，只是半分钟之后，便见锦司嘴角轻扬，弯出欣慰的弧度，那俊朗如玉的容颜之上绽放出几许清浅的笑意，令一旁的流云不经意间出了神。

　　只听锦司回道：“曹老师不必客气，你是漫画家而我是编辑，为漫画家创造一个理想的创作环境是一个编辑的责任，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很高兴听到你的事情有了这样的结果，今后与令尊令堂一道居住，这样我和姚音都能省心许多了……”

　　流云听罢这话，也面露笑容，由衷地替曹兴贤高兴。

　　见锦司挂了电话，她情不自禁地将心中疑惑宣之于口：“我想请教一个问题，锦先……为什么你能为一个作者做到这种地步呢？现在的出版社多于牛毛，编辑的种类与数量都是过去的时代无法比拟的，而相对的编辑的质量也随之下降，有许多编辑不过是尸位素餐，他们手握大量的作者，遇到大神级的作者就抱大腿等着分红奖金从天而降，坐享其成，遇到名不经传的冷门作者便也不闻不问，令其自生自灭。他们对于作品乃至于市场一无所知，堪比外行……”

　　锦司闻问，却是沉默片晌方才答道：“你说的我并不否认，的确是这样。但对于我而言，我希望我手中的《少年MH》能成为培养漫画家的温床，而非仅仅是一本数据上的畅销杂志。有才能的漫画家就像是一块璞玉，他既需要发现他的伯乐，也需要具有精湛技艺的工匠来打磨雕琢，只有这两种力量相互作用，才能使他绽放出光芒。从这个角度来说，编辑可以造就成功的漫画家。同时，也只有漫画家才是一本漫画杂志最为珍贵的财产，他们是杂志屹立不倒、受人欢迎的根本原因，值得每个编辑慎重对待与精心培养，他们是杂志的希望与前进的动力。”

　　流云闻言，除了钦佩之外无话可说。

　　之后车内有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眼见着汽车便要驶进自己学校所在的街区，流云已做好道谢后下车的准备，未想又闻锦司开口道：“像曹老师以及雅逸这样的元老级漫画家是《少年MH》创刊时期支撑杂志的中坚力量，而杂志永远需要有新鲜的血液与动力加入促进其新陈代谢，而你们，正是新生代《少年MH》前进动力的后继者……”

　　流云闻言，怔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未曾意识到汽车已停在学校门口，而身侧的锦司则转过头来，直直目视着流云，眼神专注，接着道：“对于漫画家而言，现在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不过流云，我仍对你作为漫画家的未来充满期待。”

　　流云：“……！”

　　下了车后，怀着好似小鹿乱撞一般的心情往前走，流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宿舍的。她脑中循环往复地回响着方才在车上锦司的一番话，对于他最后留下的那句更是回味再三，何况那话里他是唤的自己“流云”，而非之前的“祁小姐”，兼了之前他专程提出要自己对他直呼其名，便更令人浮想联翩。随后又忆起那句“对于漫画家而言，现在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不知这话到底所谓何意。如此这般流云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又疑惑，一会儿又暗自摇头否认，惟不知自己面上已是红云笼罩，灿若明霞。遗憾之事便是她不能明了锦司的那句期待，到底是单纯对漫画家的期待，还是对她本人的期待。只是话说得虽不是实打实的明白，好歹也足够勾起听者的想入非非。怀揣着这份甜蜜的臆想，流云打开了宿舍的门，荡荡悠悠地飘进宿舍。

　　此番宿舍照例空无一人，周身回荡的清冷的空气终是令流云冷静些许。她环顾一番周遭景物，这般白日里的清冷之景于自己而言竟有些许陌生，方才恍悟自己已经太久没有见过白日里宿舍的光景了。她步至自己的桌前，不及坐下便忆起小说插画的事，忙不迭寻出自己往昔的画稿来细细挑选，除却当初的第一部投稿作品、获得锦鲤奖第三名的《围棋天才是女孩》之外，还欲寻出其他画稿以供那许和畅参考。

　　寻了半晌，流云忽地停下手中动作，暗忖自己平日的习作除了能彰显自己的绘画水平之外毫无用处，不若自己专门替《九州历险记》设计的人设稿来得直接实在。何况对于并非绘画行业的外行人而言，他们未必便能识别画作的好坏。念及于此，流云随即携了钥匙与钱包前往学校外的书店，买了一套《九州历险记》的初版小说。就此花去三个小时将全书看完，一面阅读一面就在画纸上勾勒人设，待将全书读罢，本书的十大主角的草稿人设便已成形。之后流云连续花了三日根据原著信息以及网上的人物资料对草稿进行修改完善上色。期间因为无需前往曹兴贤家中担任助手，除却每天晚上两个小时的家教以及去医院探望曹兴贤，她其余时间都可以在宿舍作画。

　　待将十张上色人设完成，流云方才拨通了《九州历险记》的编辑许和畅的电话。那许和畅闻罢流云的自我介绍方才忆起她是由曹兴贤介绍前来担任小说插画作画的画手，随后便埋怨流云为何当天未曾与自己联络，累及自己被岑轩追问插画的事。流云只得道歉，随后向他索要了联系的邮箱，道是要将自己的作品发给他。那许和畅将邮箱地址告知流云之后，便兴味索然地览阅流云发给自己的画作。漫不经心地将《围棋天才是女生》草草扫过一番，待他打上第三个呵欠之时，他终于看到了置于《围棋天才是女生》之后的十张人设图，登时眼前一亮。许和畅到底是《九州历险记》的责编，熟悉小说的内容，遂瞧了几眼便知晓这些特征鲜明、姿态熟悉的人物与小说的关联，心下对流云有了几分改观。此时他方才明了流云未曾与自己联系的这三日里皆在构思人设，因而才能在这时交出这十张草稿。在他看来，一部《围棋天才是女生》的短篇或许并不能说明这个新人画手的画技与才能，但这十张草稿却能彰显她的用心与态度，她是真的有研究文本与角色，才能做出这样的人设。

　　之后许和畅并未知会小说原作者岑轩，却是径直打电话给流云，告诉她这十张草稿他甚为满意，也认可她作为画手的能力，之后又将插画的稿酬并截稿时日告知流云，流云无不遂意，当即保证自己会尽心竭力地完成插画。

　　与许和畅联系完毕，流云忆起之前在医院锦司告诉自己在画画之前最好前往陶雅逸工作室拜访，从他那里学习一番创作插画的方法与技巧。因而想到自己需先和锦司联系，告知他自己与许和畅已谈妥之事。然而在手机通讯录中兀自翻找半晌方才忆起自己并无锦大主编的电话，登时只觉无比灰心丧气，只埋怨自己当初被锦司最后所留之言惊得忘乎所以，连联系方式这般重要之事皆已忘却。随后寻思一回，想到自己有责编苏柒的联系方式，从苏柒处定能打听到他顶头上司的电话。正待拨通苏柒的电话，便见自己的手机屏幕一闪，伴随着铃声后知后觉地响起，屏幕之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