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少女成神之路》M的马甲君

11、〇一一 助手争夺战

　　此番自曹兴贤宣布对二人的考查开始，众人间气氛骤变，方才还闲坐一旁漫不经心闻听曹兴贤与锦司打趣磕牙的小青年登时立起身来，身形站得笔直，神色肃然，好似正对跟前的曹兴贤行着注目礼。曹兴贤见状，对那小青年笑了笑，张口顿了顿，转而问道：“对了，自你们到来，还没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那小青年闻问率先答道，语气急迫：“我叫小九。”

　　被小九这一抢先，倒令流云平添些许紧张，流云紧随其后：“我叫祁流云。”

　　此番流云话音刚落，便听厨房里锦司突然插言道：“据闻小九同学是A大艺术系毕业的是吧？而我带来的这位则是非美院非艺术系出生。”

　　乍听这话，流云只觉体内好似滚过一股热浪一般，从自己的四肢躯干内侧熨帖而过，将自己的所有细胞都填满了名为紧张的情愫。不仅因了她所面对的对手将是专业胜于自己之人，还因她不懂，之前一直在厨房之中捣鼓的锦司偏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自己并非专业出身的事实，莫名他酷爱在考官面前将自己的档次降低一等，好瞧自己的笑话？

　　正作此念想，又见跟前的曹兴贤弯下身子，随手从桌上拾起一张稿纸，寥寥几笔便在纸上勾勒出一个少年的身影，笔触细腻，栩栩如生。一旁的流云亲眼目睹漫画大神的速写功力，钦佩之余更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成为曹兴贤的助手，想必定能从她那里学到自己所不具备的技术。

　　不过片晌，曹兴贤便已勾勒完毕，举起稿纸示之与二人道：“现在便请你们二位各自画出一张背景图以配合纸上的角色，我选择其中作画最契合角色的一位成为我的助手。时间不限，当然也不能太慢。”

　　二人应下，各自寻了工作台的一侧坐下作画。只见那小九从背包中取出作画用具，觑了一眼曹兴贤的人设原稿便置于一旁再不多看，径自沉思默想一回，便匆匆动笔描画。而与之相反，对面的流云见小九再不看曹兴贤的画稿，便径直将画稿拿到自己跟前细细端详。随后又从包中取出ipad，向曹兴贤询问wifi密码。曹兴贤皱着眉头回答了她，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只见流云一面使用平板查阅资料，一面在稿纸上画着几个草图。待对面那小九已经完成三分之二的背景，流云才将手中的平板放下，着手作画。而待流云将将画了两笔，对面小九忽地高举作画那手，一面扬声宣布道：“我画好了！”

　　对面流云亦未料到那小九作画如此迅速，心下咯噔一声，心肌再度揪紧。然不待曹兴贤发话，便见一旁锦司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步出厨房，一面说道：“这么快便画好了？这种效率对连载而言可是好事啊。”

　　那小九听罢这话，虽未出声答话，心下亦止不住得意洋洋，待将自己的画稿交与曹兴贤，便半转过脸来，吊着眼角斜睨着伏案作画的流云，眼光好似凌冽尖锐的冰山突刺，欲将流云击穿一般。

　　只听曹兴贤说道：“先完稿是好，不过我们要等祁小姐画完再比较。”

　　那小九方讪讪答了句：“是……”

　　过了半个小时，待曹兴贤将一碗皮蛋瘦肉粥吃毕，流云总算完稿，她将画稿交与曹兴贤，右手的自动笔不自觉抵了抵额头，说道：“不好意思画了这么久。”

　　曹兴贤接过画稿审视，闻罢流云之言对曰：“小祁，我有两个问题想要请教。”

　　流云道：“您请说。”

　　曹兴贤道：“第一，你在动笔之前首先向我询问WiFi密码上网，是为了做什么？”

　　流云忙解释道：“因为我看了看老师对于这少年的人设，少年的衣饰是古代西方的风格，我怕自己判断错误，就专门去网上查了一下，果然是中世纪的风格。之后才敢在此基础上进行背景绘制。”

　　此番流云说话之时，收拾碗筷的锦司已经整理完毕，正抱着手肘倚靠着一旁的立柜闻听众人谈话。曹兴贤举着流云的画稿又接着说道：“所以你才为了配合这个人设而设计了一套中世纪的城堡作为背景吧。不仅如此，还专程添加了马匹在一旁供这少年牵着……”

　　流云听罢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敲了敲头道：“我想这少年一身骑士装扮，而无论是在西方还是东方，无论是骑士还是侠客，都有坐骑在旁，所以……”

　　曹兴贤又问道：“如此这少年脚下的星球又是出于何种考虑呢？”

　　流云则答：“这是我自己的一点臆测，我觉得这少年的形象有些酷似老师现在正在连载的《九星连珠》的男配角，考虑到《九星连珠》是异世界冒险的题材，世界观是架空的，所以太过酷似历史现实的场景会与作品中的世界不搭，所以才加了一个酷似月球的星球，以表示这是架空的异世界。”

　　却说那小九本在流云作画之时垂首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神游太空，并未将丝毫注意力放在流云的画稿之上，此番闻罢曹兴贤与流云讨论，方才恍悟流云的画稿之中竟有如此多的玄机与巧思，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瞪视着那画稿，眼光滟潋，惶恐难安。

　　曹兴贤道：“那么第二个问题，和小九同学相较，你的作画速度并不快，当然这是为了查找资料细细构思的缘故也无可厚非。但是漫画连载是周更，也就是说每周需要按时交付十二页的彩色原稿，对于任何一个普通的画手而言都是一项十分艰辛的任务，面对这样一个艰难的处境，你打算如何应对？”

　　此问一出，流云便见连一旁冷眼旁观的锦司亦将目光向自己投来。流云不自觉蹙了蹙眉头，如今的自己离连载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尚未思考过当真连载的话，自己将要怎么做。沉默片晌，流云方才缓缓开口答道：“我知道对于连载而言，效率分外重要，但是如果要我为了赶进度而降低作画质量，我绝对不会照做。既然如此，我只有选择牺牲自己的其他时间，无论是废寝忘食还是熬更守夜，我都要保质保量地完成它……”

　　而此番流云正说着，那小九却忽地立起身来，不待流云说完，更不待曹兴贤评价自己的作品，便已抓起桌面上散放着的作画工具一股脑儿地塞进包中，随后一把抓起背包上缘，对曹兴贤匆匆道了句“失礼了，我先走了”，亦不待曹兴贤应允便已夺路而去。不待小九出门，曹兴贤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你放弃了吗？”

　　那小九闻声身形一顿，却并未回过身来，撂下一句“打扰了”便出了房门。

　　待那声亟亟的关门声落下后，一切复归平静。只是那小九在出了门后却并未急着离开，他背对着大门站立，在光线略显幽暗的走廊之中，他的身形好似被淹没在浓重的阴影之下。立在此处，他方才将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寻思一回自己为何竟一时冲动便夺路而逃。

　　其实直到离开的前一秒，曹兴贤都未说出他与祁流云的画稿到底谁赢谁输，然而一个声音却充盈于耳，在叫嚣着如果自己留在那里，最终只是颜面全失、自讨没趣而已。而在比赛开始之前他耳闻锦司主编的话，得知那祁流云不是美术院校毕业。彼时自己是相当得意的，只道是这回轻松上阵便能碾压对手。何况那祁流云作为一个漫画助手，竟然涂脂抹粉，将一张脸化得娇俏光鲜，一见之下便是那类胸大无脑的花瓶（何况胸还不大），一定没有真才实学。可知自己周围画技出众的女生们哪有这档子闲工夫涂脂抹粉，都是朴素精干的。何况不是都说天然的美貌是无需化妆品修饰的吗？但凡在脸上做文章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真容对不起观众的。所以在接到题目到作画完成之时，自己是丝毫未将她放在眼里。事实上他在祁流云完成画稿之后也曾随意扫了几眼她的作品，尽管背景被她勾勒得花里胡哨，却也掩盖不了她专业功底的欠缺，细节之上画面的走形、透视的不准确都是存在的。而反观自己的画稿，这些问题对于自己而言都是不存在的。

　　但是当自己听见她与曹兴贤的谈话，自己心中所构建的象牙塔如沙垒上的城堡，在海水的冲击之下坍塌殆尽。首先便是这个女生观察的细致以及对作品的用心，她在仔细观察了曹兴贤的原设后，再上网细细寻找资料，最后精心绘制，区区一张背景草图便花去半个小时，可见她对于这个助手的应聘是尽心竭力、势在必得。其二则是即便自己可以在这个女生的画稿之中挑出一万种毛病，然而自己亦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生的画稿完成得相当赏心悦目并富有创意，人设站立的外星球凹凸不平的地表、手边牵着的酷似独角兽的坐骑以及身后若隐若现的中世纪古堡都完美地衬托出人物的气质，与自己将人物设定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马路栏杆一旁的简单设计相比，自己已是相形见绌。即便自己能将大楼、马路与人物间的关系与透视画得再过精确，却仍是毫无创意、毫不上心的作品。毕竟他们从事的是漫画创作，而不是画建筑设计图。再加上从祁流云最后的一番话可知这女生绝非她面上表现的那般华而不实，实则坚韧不拔、锲而不舍，她是铁了心要成为连载画手的。一个人的画功稍弱不要紧，那只是暂时的问题，可以提升，然而一个人若是缺少了创意与用心，对于一个创作者而言，无疑是死路一条。而作为美术专业出身的自己竟然在创意与用心之上输给外行人，这令他要如何自处？

　　念及于此，他的嘴角弯出一缕笑意，好似即将落幕的的残月。他抬起沉重的脚步，向电梯门口行去，离这处楼梯间最僻静的住宅大门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