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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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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庭对赌博一窍不通。
他发现当萧雨歇扔出那枚金色筹码后,在场的人都安静了。
看来是一笔不小的钱。
这时,赖张手一翻,用内力将手中的筛盅推向萧雨歇。
萧雨歇伸手一挡,又将筛盅推回给赖张。
赖张不解:“萧公子,您这是何意?”
萧雨歇神情从容:“你的命,你来摇。”
赖张眯起眼睛。
他混迹赌场已有数年,赌术不说出神入化,也是精湛非常。
可偏偏碰上对面这位小阎王。
萧雨歇出身北域名门,自幼混迹于黑白两道。
不知是受谁的启蒙,才十岁出头的时候就上了赌桌,天时地利人和占了个全,想要什么点数就出什么点数,简直像是筛子成精。
此前赖张和这人拼过两把,一把输了头发,一把输了衣服。
赖张脸色凝重的接过筛盅。
在这个人面前比千术,无疑自杀。
可在这个人面前比运气……
赖张想起萧雨歇之前无聊时自己拿着筛盅猜大小,十战十捷,十足一个筛子精。
筛子在筛盅里摇晃碰撞,发出的声音就像是自己的性命在刀尖上滚来滚去。
赖张感觉自己那只废掉的手都像是在发抖。
四周死寂一般的安静。
‘啪!’筛盅重重扣在桌上。
赖张紧紧扣着筛盅,手背青筋暴起,粗喘连连。
云庭站在萧雨歇身后,也被这股凝重的气氛感染的不自觉握紧双手。
萧雨歇抬抬下巴,一脸闲散:“算谁的?”
赖张咬紧牙关,伸出拇指朝自己狠狠一指,“我!”
说完猛地掀开筛盅。
三个一。
赖张的脸色瞬间血色褪尽。
萧雨歇勾起嘴角,问他:“还需要再摇我的吗?”
这话一出,连旁边主事的中年人都不由嘴角抽搐,还有摇的意义吗,谁不知道您是筛子精转世。
赖张缓缓丢下筛盅,“愿赌服输,我这条命是你的了。”
筛盅落在桌子上,咕噜噜滚向一旁。
……
“砰”的一声,破庙的门被撞开,被五花大绑的赖张重重的摔进去,摔得头晕眼花。
萧雨歇高大的身形遮住庙门外皎洁的月光。
“你到底要干什么!”赖张瘫在地上,吃力的试图挣扎起来。
“有个事情想请教请教你。”萧雨歇信步走来,拎起他那只废手,晃了晃。
“五年前废了你这只手的人,是谁?”
赖张一愣,随即道:“你问这个干嘛?”
萧雨歇盯着他,冷冷道:“现在是我问你,你只管回答。”
赖张嘿嘿一笑:“莫非萧公子要替我报仇?”
破庙外,云庭站在月色下,静静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萧雨歇不让他进去,只让他听,顺便提防周围。
赖张显然不想说,可萧雨歇不是手软的主,不知做了什么,赖张开始哀嚎,随即又被堵住嘴巴,只发出几声闷哼。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萧雨歇的声音平静又冷漠,“问你,是给你一条活路。”
“我,我这种人仇家遍地,早就忘了为什么会受伤了。”赖张躺在地上喘粗气,“倒是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雨歇见赖张不肯吐露实情,笑了笑:“既然忘了,我就替你回忆回忆。”
“九年前有个人给了你一笔钱,买你杀三个人。”
赖张道:“呵,买我杀人的主顾多了去了……”
萧雨歇:“可这次,对方买你杀的只是三个普通人,一个马夫一个丫鬟,还有一个奶娘。”
门外的云庭倏然全身紧绷。
赖张缓缓抬起头:“你……”
萧雨歇盯着他:“那是一个下雪的夜,也是在一座破庙里,你想起来了吗?”
赖张闭上嘴。
云庭不由自主的来到门前,他还带着面具,但萧雨歇不用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江南白龙州有个传闻,九年前,云家家主那位身怀六甲的大夫人外出去庙里祈福烧香,摔了一跤,早产,不幸身亡。”萧雨歇看向云庭,眼神温和中带着安抚。
云庭的五指狠狠嵌入皮肉里。
赖张眼神躲闪:“这事儿,我也听说过。”
萧雨歇道:“多年后有人提起往事,便托我去查一查,我稍加打探就发现云家对外的说法和事实大相庭径。”
他伸手提起赖张的后颈,“不如你来讲讲,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赖张呼吸粗重,闭口不言。
云庭忽然伸手解下面具。
赖张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看过去,待看清了他的容貌后,登时面如死灰。
云庭看着他,眼神如霜冰冷。
赖张沉默了许久,忽然哑声笑起来,“真行……九年了……居然被你给找到了。”
他不再看萧雨歇,而是将视线转向云庭,直直看着他的脸。
恍惚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九年前的那个女人。
“九年前,有个人上门要买我杀一个人。”
他沙哑着嗓子,缓缓说道,“那个人就是你娘,江雪影。”
“为什么?”云庭木然的问。
赖张从地上挣扎起来,靠在柱子上,“因为她的剑。”
“江雪影初入江湖,便扬言要夺剑神之位,她一个女人放此狂言,本来没有人当真,可这个女人,呵呵,这个女人……她真就赢了一场又一场,最终在试剑天下只手夺魁,将所有参赛的男人踩在了脚下。”
“所有人都以为,她接下来就是要去名剑台,向剑神发起挑战。”
想到这里,赖张忽然笑了,“结果她却跑去江南,嫁给了一个落魄世家的儿子,给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从那以后江湖上就没了这号人物,结果在她嫁人的第七年,突然又传出她要复出挑战剑神的传闻。”
“然后……”他看向云庭,“就有一个人上门找我,买她的命。”
他话没有说完,但也不需再说了。
云庭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萧雨歇说这件事和剑神有关……
现在的这位剑神,也是九年前的剑神。
云庭:“你答应了?”
赖张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她嫁人前我就不是她的对手,嫁人后一样不是她的对手。”
“于是那个人又给了我另一个单子,让我杀三个人,一个马夫,一个丫鬟,一个奶娘。”
赖张低下头,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风雪交加的雪夜。
“到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马夫丫鬟奶娘都是江雪影的仆人。”
“那个时候的江雪影即将临盆。”
“我以为那是一个杀她最好的机会,便想将前面那单子的一起赚了。”
“结果……”
赖张扬高脖子,让云庭看他脖子上的一条伤疤,很长,划过前胸。
“就差一点,我就死在了当场。”
……
出了破庙,外面月光皎洁如雪。
云庭忽然想起,在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去找母亲说话,却意外的听到了母亲和父亲的交谈。
“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我保证就是最后一次!”这是母亲的声音,带着哀求。
“父亲必然是不会同意的。”父亲的语气很无奈。
“在他看来,云家女子习武都是不该的,若是让他知道这件事,不知道又要怎样为难你。”
“可是我学剑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啊,我师父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能拿着摧月剑登上名剑台。”
母亲语气十分不甘。
“真的就一次,只要战这一次!不论输赢我以后就再也不提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
父亲沉默许久,忽然狠下心来,道:“好!”
“真的!”母亲惊喜出声。
父亲道:“反正父亲不来我们院子,不知道你练武的事,等到时候你觉得时机到了,我便说你去烧香了。”
父亲说着就笑了:“这样就算等父亲发现了,不论输赢,你那边也肯定比完了,大不了我就再跪一次祠堂好了。”
窗子下,母亲开心的抱住父亲笑,烛光下,室内一片温暖。
窗子外的云庭挠挠头,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后来……
好像也才过了一个月,就听前院的老人说,母亲又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
往后的事,云庭记忆机已经变的很模糊了。
只知道那年冬天,母亲说想要一个女孩,便去庙里烧香。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萧雨歇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伸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掰开手指。
掌心里被指甲划开了口子,血液已经凝固了。
萧雨歇一阵心疼。
“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母亲是早产……”。
云庭回头看他,眼神空空的:“我一直以为……”
“不是你的错。”萧雨歇打断他。
云庭也明白,便没有让自己的情绪过于沉浸在悲伤中。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那个人,就是剑神?”
萧雨歇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但我暂时还没有证据。”他回头看了眼赖张,赖张已经被折磨晕了,他死活不肯说是谁,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也许是惧怕着什么,不敢亲口说。
“我不明白。”云庭看着萧雨歇攥着自己的手,怔怔道,“为什么,他也未必会输。”
萧雨歇道:“也许他早就知道,他一定会输,才会提前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