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一 ...
-
木桌上，几碟精致的糕点和一壶茉莉花茶静静地摆在桌上，散发着香气。
茉莉茶茶水清香芬芳，里面一朵一朵舒展到极致的白色茉莉花沉在杯底，那真的是茉莉花泡的浅淡茶水。
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白瓷茶杯，薄唇微抿几许茶水，淡然平静的目光洒落在那本页面边角已经发毛微卷的书籍上，神情认真而专注，线条半是柔和半是刚毅的侧脸融着光，带着焕然。
辰时，阳光正好，空气清新，用来喝茶品茗，观赏经文正是最好的时辰。
金白放下茶杯，手指捏着页边翻过一页，唇角向上翘起。
捧着它又看了十几页，金白才放下书，抬手揉了揉后颈，复又打开窗户，灿然微凉的阳光从半掩的窗口照入小小的房间，映出一片暖意。
伸了个懒腰，后又朝着房间门口的位置走去。
推开门，径直下楼，刚一露脸，帅气出尘的容貌引的在楼下守候半个多时辰的妙龄女子们纷纷脸色发红，她们眼中的神色也多是爱慕。
不怪她们露出这样的神情，都是金白的那张脸，以及与他身上平静的气质衬的极好的温和善良之色。
金白的眉毛轻轻上挑，对于这种他一出门就能被各种女子围住的场景已是见怪不怪。
金白垂了垂眼帘，看着楼下，思绪微微闪动，平静千年的心轻轻颤动，一瞬间苏醒了冬眠一般的感情。
楼下的他微微低着头，周围女子们的目光，让自小在寺中修行的石君宝头一次知道如坐针毡是什么感觉，耳尖微红，吃饭的动作虽然有点僵硬，但是赏心悦目的程度不亚于金白一边谈笑一边给这小馆子里说书的模样。
目光温暖的看着石君宝，金白一笑，像是苦行僧人的装束依旧掩盖不了石君宝俊美的相貌和眉眼间的温润以及他眼眸深处的干净纯善，而且他似乎对女子们或者艳羡或者钦慕的神色显现出一点腼腆无措，石君宝是一个很可爱的修行者。
看着他想要赶紧离开的样子，金白突然决定，决定给这个很可爱，挑动自己感情的修行者说一次毕生难忘的书。
金白迅速整理了整理新裁制的衣裳，月白色的长衫穿在金白身上倒是意外的顺眼，缓步向楼下走，浅淡的银色随着步子微微闪光，不仅没丢了以往的气质，反而将身上的温润宽和衬得越发明显。
“白先生今天也好英俊呢！”
穿了身紫红裙子，精心打扮一番的百花楼的窑姐翡翠眼睛恨不能钉在金白身上，激动的捂着心口，蓝色的手绢抓的皱皱巴巴的，身上甚至有点激动的发颤。
“是呀是呀！白先生真的好俊呐！”
翡翠的好姐妹柳絮儿也挽着翡翠的胳膊笑的比恩客给她银子还好看，尤其是那一身浅绿薄纱裙子，衬得她的绯红小脸更美丽动人。
金白下楼朝左边走，走到说书台后面，说书台离着石君宝坐的地方很近，只要石君宝抬抬头，就能和自己的视线撞个满怀。
而吃着青菜的法海也自然听到动静，抬头，眼前过去了一抹白。
嗯？这是要干什么？
石君宝眨眨眼睛，看着那个一直面带微笑的男人走到那个台子后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金白自是感受到石君宝的视线，看着他笑了一下，“谢诸位客官捧场，小生白敬天有礼了。”
先是个见礼，再然后是响亮的惊堂木。
“啪——！”
面带微笑启了场子。
今日，金白说的是一桩奇闻密谈，只是于他来说，这众人耳中的奇闻也不过是他漫长岁月中，所看所听到的一点点真实却被忽略的事实。
奇谈的内容讲的是一只龙女和一个凡人相恋的故事，他讲故事的语调很温和很舒服，但是更能让人融入其中，缓缓而落的音节亦是让石君宝觉得内心平静温暖，干净纯善的眼睛看着说书台上这个面目含笑，英俊又温柔的说书先生。
能够让人平静感到温柔的人，那他也是一个平静而温柔的人。
石君宝微笑，想到。
一个小小的故事，不过是连一餐饭的时间都不到，从龙女与凡人轰轰烈烈的爱情，到耄耋之年的凡人，发现龙女是永不衰老时的痛恨和恐惧，以及最终悲伤的结果已经讲完了。
一声惊堂木又结了故事，但是，小馆里面除了沉默便是多愁善感之人的一点轻轻啜泣声，良久，都不曾有人发出过一句感叹笑闹。
这样的效果并不是身为蛇妖的金白所造出来的幻象迷术所致，是真的让人们融进了那个故事，嬉笑怒骂真实到像是发生在身侧。
“人间的情爱最难熬的便是时间和身份，红颜落，情迁移，由爱生恨由恨生爱，这些难改。”
金白展开折扇，看着台下的石君宝水蒙蒙的眼睛，笑的依然温柔淡然:“但是世事多变也无绝对，心相悦，生死不弃，哪怕人的皮囊再丑陋，人的心再肮脏，情，爱，亦可流传不绝，”合上折扇金白轻叹口气，“凡人爱的终究只是龙女的皮囊，可是当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老，而她依旧那么美丽时，所谓的爱情便变成了嫉妒，他人的流言蜚语成了他怀疑和厌恶的借口，他们的感情彻底变质。”
说到此处的金白略一沉吟，随即敏了抿嘴，缓缓走到看着他的石君宝桌前，对着小馆的客人们朗声到。
“诸位客官，故事终究是故事，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可以改变的，所以，请珍惜好眼前人吧。”
语毕，金白仍旧站在石君宝的桌前，看着他，唇角轻松的扬起笑容。
“白先生白先生，后来龙女怎么样了啊？”
忽然，一个带着蜻蜓发钗的蓝衣小女孩从旁边跑过来，抱住金白的腿，扬起她可爱的小脸问他。
“嗯？后来啊……”金白蹲下来，拉住她的小手，看着小女孩好奇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后来，自然是回到海里过着自己本来的生活啦，倩倩，你又偷偷跑出来，邱老爷会担心的。”
“嘻，倩倩已经好久没听白先生说书了，白先生不要告诉爷爷嘛！好不好？”
邱倩倩钻进金白的怀里撒娇，看着这一幕的石君宝不禁发笑，那种亲昵无间的感觉连他都能感受到，真好。
金白刚想抱起邱倩倩，把她送回邱府，可这小丫头又离了他的怀抱，跑到了石君宝旁边，挨着他坐下。
“漂亮大哥哥，你是第一次来听白先生说书吧？白先生说的好不好？”这个漂亮哥哥刚才笑的那么开心，嗯！他一定也是喜欢白先生的。
刚刚挪了一点点位置给邱倩倩的石君宝一愣，随即点点头。
“是，白先生说的很好，嗯，让我很平静。”没有水分的实话，这个朴实的回答忽然让金白感到久违的满足。
“嘻嘻，白先生你看，倩倩可没有说谎，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爷爷呀？”
七八岁的倩倩天真的脸和笑容着实让人忍俊不禁，金白轻刮了下她的鼻尖，点头答应她。
看着小姑娘匆匆忙忙的回去，小馆里人来人往，还有一群看着他们的姑娘，金白又看看右手边耳朵尖泛红的石君宝，轻笑，伸手作请:“相逢即是有缘，在下可否请公子至小室一叙？”
石君宝一愣，看着眼前的人，反应竟然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可是没有拒绝他:“这……那就却之不恭了。”
石君宝被这种温暖的笑容传染却是真的不想拂了金白的意。
“请。”
领着石君宝上楼，金白感觉到身后的石君宝左看看右看看，对这些很是新奇，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
而跟在金白身后看看周围的石君宝，确实是觉得这里新奇，漂亮的摆设，明亮的布帘，还有好多好多漂亮的东西，他在寺院长大，寺院清简庄严，这等浮华漂亮的地方他确实不曾来过。
请他进来，泡上一壶待客的西湖龙井，金白看着稍微有些不自在的石君宝，笑道:“在下金白，艺名白敬天。公子呢？”金白给他斟上一杯茶。
“嗯……我叫石君宝，是金山寺的俗家弟子，法名叫法海，金公子好。”
石君宝笑笑，发自心底的笑让人看了就舒服，金白又把桌上的莲蓉芙蕖糕推给他。
“金白看石公子不像是本地人，石公子来杭州是？”
金白知道金山寺不在杭州地界，且出家人很少有往寺外跑的，石君宝来此，定是有事情要办。
“不瞒金先生说，我来杭州是为了金山寺募捐重修一事。”石君宝对这个给人安和平静感觉的温柔男人很有好感，也觉得跟他说说话会很轻松，便如实相告。
“募捐？”金白好奇，看着他眼中的向往，那点点憧憬倒是有趣极了。
“是的，只有募捐到足够的钱才能重修金山寺，大肆宣扬佛法，广化黎民百姓，普度泱泱众生，让人们不再被邪恶所折磨。”
石君宝眼中光芒大盛，言语坚定亦是心怀大爱，只是……
金白面上笑的温和，可是心里对这个干净纯善的小家伙却是无奈又心疼，他虽然是为善除恶的妖，可是在这红尘颠沛流离了这么久，世事曲折艰难苦厄并不会因为一个寺庙改变太多，他的这般希冀定会受到打压，到那时，不知道他的干净和信仰是否会一直如故呢？
但……
金白再次抬了抬嘴角，若是可以，他愿意守护这份特殊的干净。
谁让石君宝可是第一个挑起他别样心思的小家伙啊，他，会好好保护他不让他成为自己的情劫，害了石君宝。
“既是如此，在下也愿意为募捐出份力。”
金白起身，从窗边的小柜下取出一个雕花卡丝香楠木盒子，走回桌边，金白又把这盒子推到石君宝的面前。
“这里面是在下这几年的积蓄，虽不多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当着石君宝的面打开，里面是数十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金子。
“这……这么多……金先生多谢了！”
石君宝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财，很开心也很感激。
而金白见他如此高兴，心里也是柔软更甚弯了弯眼睛:“何必唤我金先生，叫我金白就好，只是这些尚不足修建之用，你可是要在这杭州城多逗留几日了。”
“这些钱还不够么？”石君宝疑惑的看着他，他不知道重新修缮金山寺需要多少花费，他觉得金白给他的这些应该够了。
金白见他如此不谙世事的样子，着实是忍不住笑声。
“难道真的不够么？”耳朵里是金白爽朗的笑声，石君宝更加疑惑了。
“哈哈哈，单靠这些自然不够了，石公子，市内行情你应该不懂，不如这样，我替你筹集好该需要的钱财，如何？”
“不，不用了，钱不够我自己筹集就好了，怎么可以麻烦你啊……”自己确实不知道市井行情，但是募捐筹集一事是他们金山寺的事，他们虽是佛门弟子，但是不是没骨气没能力只靠人布施，只靠人帮忙才能活的家伙。
“对了，你也叫我石君宝吧，石公子……感觉怪怪的。”
石君宝笑的毫不设防，这突如其来的好感对于自小性子有些温吞的自己来说确实有点很奇怪，他能做的，也只有对金白表现出好感。
“好，称呼你君宝可以么？”金白眯眯眼睛，笑容可掬。
石君宝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一时，阳光之暖，也比不过他眼中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