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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离家远行 ...

  •   待于一应进来,于一颜看仔细了,于一应带来的这把伞果真比她平日用来遮阳挡细雨的轻伞要更宽长更厚实,颜色以浅淡的紫黄两色着色,以紫色为主,霞色晕染,浓淡不一,整体看起来却出奇协调一致。

      一把美人伞,虽是两色调和,却并不显奢丽炫目。

      于一应过去把伞轻轻放在她梳妆台柜旁侧靠着后,于一颜也刚好穿完了里面的绸衣,看见于一应摆放好了雨伞,“这回记得自己也撑把伞了?”

      于一颜歪头看向于一应,声音淡淡地轻声嬉笑一句。

      听到于一颜话里的内容,于一应的惊讶还来不及反应,忽有一人飞快地进到房内,如一阵疾风一般,是于右。

      “他们来了。”于右低头俯首,面向于一应回道,神情严肃。

      本已无措的于一应听后几乎应接不暇,两处的信息都戳到了他的心口,惊慌到极致,反而待在原处一动未动呈现出一副看似沉静的姿态。

      于右本是朝向于一应禀告的,于一颜却开了口,“是哪方?”

      于右有些震惊,抬头转向于一颜,看见于一颜的表情后,于右不由自主地对她回道:“颜家。”

      于一颜听到答案后,转头面向梳妆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是想摆弄好起床后蓬松的如瀑黑发,却又继续开口问了一句,“还有多久?”

      “很快。”于右回答,队伍这时怕是已经拐向这个街道。

      于一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外,清晨的雨滴依旧不停淅沥而下,空气却比昨日清新太多,让人神清气爽,头脑似乎也特别清晰。

      于一颜自行在屋内洗漱洁面,她的房间今日似乎格外宽敞,屋内这么多人坐着的坐着,站着的站着,她也能在其中来回穿梭得很是流畅。

      “恭请玉贵妃回宫!”

      门外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尖锐嗓音响起。

      声音毫不显刺耳,于一颜听后却无意识地眉头微蹙。

      一阵低沉的嗓音仪式般地宣读了明黄色的旨意后,那人站在仪仗队伍前面,候在门外,等着屋内女子的出现。

      “一应,来给我梳妆吧。”

      于一颜把望向门外的目光收回,仿若不经意地轻声对着于一应说道。

      于一应听到于一颜的声音微微抬头,习惯性地从来都会应着她,跟随着她的身影,自行转动椅轮到她身边。

      很是熟练地拿起梳子,来到她身后,苍白纤长的双手随着梳子将于一颜的黑发一梳梳到底,一遍一遍地顺着,随后手指指挥着光滑的木梳灵活地在她头上盘旋索萦。

      于左于右见此,走出门外,从外面各端进来一副玫红色烙制金纹托盘,一个盘上整齐摆放的是贵妃所属的华丽珠翠玉宝,另一盘上则是繁复精美的三层华裳,珠坠环佩,正是贵妃服制。

      每每挽好发,于一应都细致地从盘中挑选出最合适的珠翠轻插在最适宜的位置。

      朱颜眉目恰,给于一颜上妆的那人似乎对她今日所需的妆容再了解不过,面脂轻抚,唇点丰红。

      明明是借由脂棉描红,于一颜却能感应到那人手的温度和最确切的力度,仿佛是直接抚着她的面肌一般,动作缓慢却又精准,温柔无比。

      待发髻妆容已成,镜子中的于一颜端庄华丽,美不胜收,尤其眉间一点红纹,更着一分威严高贵,与于一颜整个人相融配,浑然一体。

      于一颜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容姿富丽。

      看向在她身旁的那人,那人早起的衣衫还未来得及换改,自然也还未来得及疗腿。

      今日他又再次替她束发上妆,而她练了好些日子的按摩技艺,却没机会为他施展了。

      于一颜最先起身,迈起步子走出门外。

      门外站在队仗最前方的人听到脚步声,向门前望去,于一颜一身华贵,容光衬面地立于门前,面容坚丽的容貌一如往日。

      颜子鹏清楚地看到于一颜面向他所发出的无声的口形——“弟弟”。

      瞬间一股热流涌上眼眶,看到于一颜冷静自制的面容,尽力压制才看看控制住夺眶而出的冲动。

      华贵的轿乘已然抬进于府,于一颜望着不远处的那顶华轿,来带她离开此处的华丽的珑乘,甚至不许她至少自己走出于府门外。

      于一颜无声地转过身,面向自己身后的那个人,想蹲下身却又想到此刻身上的不便,只好微微俯下身。

      俯身靠近他,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以轻得近乎无声地音调,于一呼一吸间缓缓耳语,“你是我的后盾,你不等我,我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人一直一言不发,却有万般苦涩和难堪。

      他为她做了多少事,她到现在还是数不清。

      她不会任他自灭,只有锁住他。

      于一应眼睫微颤,这是起床后于一颜开口对他的第一句话。

      他下意识地要牢记,却被她话中的内容为难到,为难的是他不能相信,却又已经下意识地在心底记牢。

      于一颜给了他一句话,他的世界里哪里还有他自己。

      说罢,于一颜缓缓站起,转过身,独自向前走去。

      自行撑开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的双色雨伞,雨伞明明轻得很,伞面却很是宽敞,将她一整个人都牢牢遮罩。

      女子眸色由淡淡逐步变得深沉,行至轿乘,在他人的搀扶下异常坚定地进了轿子,没有回头。

      护在轿珑前的队仗整整齐齐,只为于一颜一人开出了道路,不容别人胡乱进入。

      对仗在于一颜进轿后拐了个弯,由宣旨的颜子鹏领头,便朝着府门外离去了。

      停驻在檐下的几人逐渐被庞大的队仗隔远,于一应目光跟随着坐着于一颜的轿乘,目送那顶轿珑直至离开不见。

      ……

      轿子行至郊外,轿帘摇曳翻动,隐约透露着帘外的光景,于一颜瞥见了守在轿旁行走的于右。

      是那人吩咐他跟着她的,于一颜心中一暖。

      “宫里怎么样了?”

      于一颜目光朝前,却是在向于右问道,眼前虽无聚焦物眸色却不知为何似乎盯着前方不知名的某物似的,坚定深邃。

      于右似乎得知于一颜想要问的具体内容,顿了一刻行走三步后,回道:“颜妃薨了。”

      她的二妹——死了?

      于一颜回神,目光有一刻放空,那个柔弱却坚强的颜似鸳,她的二妹,死了?

      自小因身份而遭受无数嘲讽与痛苦却依旧露出天真烂漫的笑颜的颜似鸳,在亲情两难夹缝中却依旧努力存活的颜似鸳,同父异母却从来不抱怨、与他们坦颜相待的颜似鸳...

      早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早就看到了自己已在那里两番死里交缠的模样,却还是继她义无反顾地舍身进去...

      于一颜眼泪不可控地从面无表情的眼眶中滚落。

      她的二妹,还未来得及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她一个小姑娘甚至还未品尝过来到这人间后应得的人间至欢,她还有许多美好的事都未来得及经历,她甚至都不知道很多幸福是什么滋味,就不在了。

      “什么时候?”于一颜咽下喉间涌上的酸楚冲动,沉下声音轻声问道。

      “半月前。”于右回道。

      于一颜听后不再言语。

      ...

      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来意气风发的她一瞬间一败涂地,她的所有都粉碎得彻底,仿佛今后的整个后半生都不得不在狼狈不堪中挣扎不开。

      颜侯府才艺双绝的侯府大小姐,貌龄风华,自踏入那方碧瓦朱红的城墙,便开始了未曾有过的摧枯拉朽般的枯萎。
      一进去,她很快就被打入冷宫整整两年。

      两年里,她由心有不甘渐渐心如死灰。

      两年后,她出来,最终认命地接受自己往后的命运,却不料还是一场虚幻的表象。

      虚幻的温存与美好,最终崩塌的时候,是久久窒息的痛极。

      她失子,是害人反害己;

      她受辱,是恶人应得恶报;

      把命运妥协交出后,却无人为她辩解。

      出来后的归宿最终还是再次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她一生中最盛的年华,尽葬。

      她太冷了,周围没有一丝丝温度来温暖她,包括曾经最疼爱她的人。

      她得到的消息,不过是当时身为骁骑营副将的颜子鹏过来告知她,侯府把另一个有温度的瘦弱女子按放在她原来的位置。

      这样一来,他们姐弟三人竟然都进了这座禁宫。

      后来,她出来了,却有人永远都陷了进去,永远都被锁在里面了。

      她都无法见她最后一面,那个自她进宫后便再也未曾相见的、明明身如弱柳飘絮却站立不倒的颜似鸳。

      如今那些人看顶替她的人不在了,就要找到她再把她放回去了。

      正好,她也刚好一定要回去。

      她究其一生都不能直接跨过去的结,不解此生不能休。

      那里还有那么多她未完成的事,她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能放开走掉。

      她是怎么出来的?

      一应的双腿是怎么回事?

      还有她还未想起来的很多事。

      她的怨仇,她孩子的,如今还有颜似鸳的,太多太多,即使再乱,她也一定要一一数清,尽数讨回。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在一处停了下来。

      “拜见贵妃娘娘。”

      “拜见贵妃娘娘。”

      “拜见贵妃娘娘。”

      真没想到,她回来最先来到的地方,是自己家。

      阔别已久,她有多久没进这个家门了,看着朱红府门上挂着烫金的“颜侯府”三个墨笔,于一颜一瞬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放好伞柄,抚了抚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之后,于一颜嘴角很明显地扬起,掀开一片玫红配皇家专属的明黄纹路的华丽轿帘。

      外面天气早已放晴,于一颜看向跪在轿撵前向自己行礼的人,嘴角一勾,“祖母大人,父亲,母亲,快快免礼。”

      于一颜双手向前虚扶,跪在最前的颜老夫人最先起身,“如虞,孙女...”

      老夫人眼眶几乎阻不住看见于一颜之后瞬间涌上的酸楚,声音带有一丝哽咽,“苦了我孙女。”

      无论如何,祖母始终是疼爱她的。

      “如虞”,颜侯爷夫妇起身,颜侯爷开口道一声于一颜的名字,随即对下马站在于一颜身旁的颜子鹏说道,“我儿辛苦”。

      颜子鹏笔直站立在于一颜身旁,此次颜子鹏是作为骁骑营副将的身份前来奉旨迎接护送玉贵妃。

      姐弟两人站在一起格外和谐夺目,仿佛本就是取自同一玉璧的两块。

      颜子鹏颜色未改,听闻父亲对自己的问候微微点头回道一声“父亲”。

      待招呼打完,于一颜做孝顺女儿,在三人面前跪下,“如虞不孝,劳祖母,父亲母亲挂心。”

      颜侯爷身后的颜夫人似是压抑不住,在看见于一颜跪下开口的那一刹,身为母亲,还是落下了清泪,忙抬袖掩去。

      于一颜随侯府的一行人进府,来到大厅,毕竟是以‘贵妃’身份被接回,于一颜不能久留。

      颜穆颜侯爷最先把重要的话向女儿嘱咐,“你之前宫中所顶之罪已被似鸳洗清,不再是戴罪之身,仍是最尊贵的贵妃。”

      于一颜状似专注地听着嘱咐。

      “始作俑者尚未揪出”,颜侯爷只向于一颜抛一眼神,便传达出‘你知道元凶是在宫中哪些人之中’的意思,“似鸳死因你进去要查明背后意图,还有,和子鹏多相照拂。”

      “是,父亲。”于一颜听得认真的模样,在父亲大人语落后倩然起身微微俯首应道,声音虽轻,却清晰坚定。

      没过一会儿,队仗便要赶回宫中,于一颜拜别府中长辈,站在府门外,望向自己曾经所居闺阁的方向,承载着她前半生无数欢声笑语的地方,不知是否依旧还在,或是早已冰冷,蒙尘褪色。

      转身进轿撵,由自己的骁骑营副将弟弟带领队仗向带过三年熟悉无比的巨大宫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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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离家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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