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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第五章
      西南地区的某个小山村,雨从昨晚下到现在,哗啦啦的,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一片。

      叶亭生看着停在店门口的SUV,点着烟了放嘴里。

      一旁的车主人神色焦急:“老板,你看,能不能帮我把车修了,我给你双倍的钱。”

      叶亭生沉默一会儿,吐出烟:“不是我不帮你修,我这里没你车型号的零件。”

      “那你想办法帮帮我,行吗?”车主人快要哭了。

      “没办法帮。”今天是他爷爷的忌日,他没那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

      “算我求你了。”车主人差点跪下了。

      叶亭生撕张纸,翻开通讯录,快速写下一个号码。
      “你给这个人打电话,他能帮到你。”

      叶亭生把笔帽盖上,冒着雨走到他破烂老旧吉普车边。SUB车主人追了上来,手里捏着叶亭生给的纸张。

      “老板,老板。”

      叶亭生打开车门,一脚跨上去后从车窗看他。

      “你真的帮不了我吗?”车主人淋着雨,可怜兮兮看他,但叶亭生是真没办法。

      本来,前几天就该回去,但来了几个自驾游爱好者,为了给他们修车,他愣是错过了回去的时间。

      “很抱歉,我有非常急的事,不能再耽搁了。”叶亭生说。

      他语气认真诚恳,车主人慢慢放开抓在车窗上的手。

      叶亭生说了句“抱歉”,便启动车子走了。

      叶亭生来这儿已有一年多,这一年多里,他除了修车外,没干别的,也没跟以前的朋友联系。电话卡一扔,房子一卖,他便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爷爷是在他事业如日中天那会儿去世的,在市里的大医院咽的气。可那会儿叶亭生太忙,死的时候都没能去看他一眼。听他爸妈说,爷爷闭眼那会儿,口口声声都在念他的名字。

      仿佛人生来就对这样特殊的日子给予了感情,爷爷祭日这一天,叶亭生的心情总是格外沉重。

      雨越来越大了,叶亭生把雨刮的速度调快,开始踩大油门前行。

      雨已经下了一夜,出去迟了,搞不好会遇上山体滑坡。这么想,叶亭生更是不敢懈怠半分。

      刚准备到山腰,叶亭生看到一辆货车和房车停在路边,而他们的后方是一片大塌方。

      房车上下来的男人急切的往塌方处跑,徒手扒开土。叶亭生立马就猜出发生了大情况。

      他停下车,上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顾不上回头,修长的十指用力扒开厚厚的泥土,那股狠劲儿像手指是铁做的般:“我妹妹在里面。”

      叶亭生从车上拿出铁铲,他让男人让开,对着某一处泥土用力一铲,只听到咣的一声响,叶亭生将土铲开,露出了粉色车头的一角。

      上方的泥土还在继续下滑,叶亭生眼看路面就要塌陷,他让男人去找麻绳,绑在两车首尾,将车拉出去。

      男人绑好绳便跑回车上。

      叶亭生没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这根绳子上,因为路面已经肉眼可见的出现了开裂,可能支撑不了多久,若是路面塌陷,里面的车将会随着这些泥土,永远压在底下。

      这么想,他拿着铲,对着想象中的车玻璃窗处铲去,没一会儿,果然看到了车窗。

      房车加了几次油,都无法将车拉出。山体泥土太重了,粉车已经全部被覆盖,要拉出去难上青天。

      叶亭生不敢耽误时间,他跑回车上找工具砸窗。

      路面开裂的缝隙越来越大了,叶亭生心挂在嗓子口,他快速地朝车窗角落砸去,只见铛的一声,玻璃如蜘蛛网般碎裂开来。他敲了敲车窗,示意里面的人让开后,再次照着第一次砸的地方用力砸去,只听砰的一声响,车窗砸开了大口子。

      叶亭生感觉到脚下的路面已经开启松动,他手朝车窗里伸,里面的人探出半边身子,娇声喊到:“叶亭生!”

      叶亭生愣了一秒,也没时间看这个认识他的妹子是谁,快速将她从里抱出。

      他往吉普车方向跑。这时候,后方路面顷刻间倒塌下去,紧接着的,叶亭生踩过的脚下,也快速裂开。

      叶亭生朝房车上的人大喊:“快走!”

      然后把妹子往车上一扔,他跳上主驾驶,在裂缝准备延伸到车底下时,启动车子,加速倒档回退。

      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平坦的路面四分五裂,像一条埋在地下的巨蛇,朝他们愤怒而来。

      房车和大货车已走远,叶亭生寻机会飞速倒车,然后飞驰前行。

      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叶亭生这才想起身旁坐着的妹子。

      余光里见她在盯着他,叶亭生也看她。

      左看右看,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哪知妹子突然笑嘻嘻道:“叶亭生,我回来了哦。”

      电光火石间,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个场景在脑海里浮现。叶亭生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姑娘,实在无法将她与当年那个,始终跟在他屁股后面“叶亭生”“叶亭生”叫的小丫头对上。

      那时候他20,现在36了。不过也是,都过去了16年,她也该长大了。

      龚珍珠见他好像还是很震惊的样子,问:“你不记得我啦?”

      叶亭生抿着嘴不说话。

      龚珍珠两条大长腿翘起,轻轻晃了晃。

      “呐,你到底记不记得我?”

      “龚珍珠。”见她实在喋躁,叶亭生说出她名字。龚珍珠眼睛一弯,脸朝叶亭生凑来。

      “你还记得我。”

      龚珍珠笑:“没想到救我的人是你哦,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份。”

      “你结婚了没?”她两手撑着面对他,问道。

      叶亭生不说话,眼都没眨。

      龚珍珠朝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望去,没见戒指。

      “这么久都没结婚,不会真的在等我吧?”

      听她说了一路,叶亭生耳朵都生茧了。

      “你能不能消停点?”

      龚珍珠撇了撇嘴,“好吧,刚才你救我,也累了,我让你休息一会儿。”

      车子来到一个已经成为废墟的村子,就过不去了。

      货车和房车已经停下,叶亭生也下车查看情况。

      早前叶亭生经过的时候还是好的,如今才短短的几十分钟,就被后山的塌方压成了废墟。这出城的路被堵了,驻守此地的救灾部队也无法在这时候马上赶到,这底下也不知压了多少人。

      叶亭生往前走,隐隐听到前方有哭声。

      他回车上拿铲和其他工具过去。房车里出来的人找来了救援无人机,叶亭生想,他们应该是前来帮助救灾的科技人员,便也没多管,踩着废墟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龚珍珠见此,也追了上来。

      顾蒋在身后喊:“珍珠,你要去哪儿?”

      “我过去看看。”

      “你小心点。”

      “嗯。”

      废墟上不好走,龚珍珠纵使穿着平底鞋,但也无法轻松过去,眼看叶亭生与她已经相隔十万八千里,龚珍珠急了,走的时候,脚一崴,人就直直往坑里掉。她急呼,“叶亭生救我!”

      叶亭生听到声音,回头:“你怎么来了?”

      “我想跟着你。”

      叶亭生抓着她的手将她扶起,“还能走吗?”

      龚珍珠点了点头,又摇头。

      “走走看。”叶亭生抓着她的手说道。

      龚珍珠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刚才崴到的脚开始慢慢不疼,才看他:“现在不疼了。”

      叶亭生放开她。

      手心下厚实的肌肉感消失,龚珍珠心里一阵失望。

      “这里不安全,你去外面等着吧。”

      “不,我要跟着你。”龚珍珠几步跟上他坚持。

      叶亭生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你怎么一点也没长大。”

      就因为这句话,龚珍珠脸都要笑出花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记住我的,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哪个人像我这么讨人喜欢了。”

      叶亭生不理会她的自我追捧,踩着沉稳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前。

      废墟里的哭喊救命声已经越来越大了,叶亭生两步并三步往前跑,徒手扒开压在那人身上的横木。

      那是一个中年妇女,她为了不让身下的孩子受伤,只好以俯趴的姿势挡住上方的断木。她后背全是伤,想来已经支撑了很久。叶亭生刚把断木拿开,女人便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露出瑟瑟发抖藏在她怀里的小孩。

      龚珍珠不由一阵心酸。

      “叶亭生,现在该怎么办?”

      “你去看看救援部队来了没有。”

      “去哪儿看?”龚珍珠从没碰到过这样的事,一时之间也有点慌了。

      叶亭生指着刚才他们停车的位置。

      “哦。”龚珍珠走出几步,又回头,“那你要注意安全。”

      “嗯。”

      女人痛苦的躺在废墟里,身上脸上全是灰尘泥土和血迹,叶亭生不敢动她,只能把小孩抱出来。

      小孩被叶亭生抱起来的时候,全身还在发抖,他哭嚷着要妈妈,女人努力睁开眼看他,朝他安慰一笑。

      “跟叔叔走,妈妈没事。”女人说着又看叶亭生,这句话几乎耗费了她全部精力,她已经没力量再跟叶亭生说感谢的话了,只是用希翼的眼神看着他。

      “放心吧。”叶亭生说了一句就抱着小男孩往外走。这时候,驻防救援部队已经到了。龚珍珠从房车里拿出水和食物,分发给尚且还能自主行动的受灾人员。

      叶亭生把小男孩放下,再跟几个救援军人说了前方有重伤灾民后,又继续往废墟里跑。

      还好有救援无人机进行人体热感探测,救援部队没花费太多的时间去找人,而是根据人体热感探测出的,人被埋在废墟里的位置进行针对挖掘,使得救援时间大大缩短,而且死亡率也是极低。

      忙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傍晚,救援部队正在逐一排查废墟里是否还有生命迹象,叶亭生满身疲惫的回到吉普车时,见龚珍珠哭得眼睛红红。一看见他,她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

      “叶亭生,我哥在送受伤村民去医院的路上被山体滑坡掩埋了,你帮我去救救他,好不好。”

      叶亭生知道她有个哥哥是军人,再看一旁寥寥可数的救援军,和他们一身的泥土和狼狈,叶亭生瞬间就明白了。

      灾区说不定不止只有这一处,而救援队伍人数太少,如今从外面通向这里的路已经坍塌,支援的救援队伍也不知道如何能够进入,这个时候再抽出人去救其他人,那么,救援工作将会受到影响。

      如此,龚珍珠的哥哥也只能这样了。

      叶亭生忽然想到了他爷爷。

      他爷爷也是在这样的一次灾难中失去了双腿。

      生命就是这样残酷,它不会因为你曾经救过人、做了多少好事而在伤痛上对你优待一分,别人该有的,你也会有,当然包括死亡。

      以前有段时间,他一时很难理解爷爷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报军校,每次他一跟他说起那些热血沸腾的过往,叶亭生就觉得反感甚至无语,觉得像他这种以信念为支撑的人真的很蠢。

      这样年轻的念头一直持续到他遭遇了那件事之后,而如今看到这些疲惫不堪,满手泥土和鲜血的救援人员,他仿佛明白了。

      这么艰难的、甚至都有可能失去生命的事,他们都能坚持下去,那他怎么就走不下去了呢。

      叶亭生想了一会儿,他觉得他们的心比他强,比他大,无时无刻都在跳动,而他心已经死了。

      他答应龚珍珠去救她哥,路上龚珍珠难得的少了话。

      “龚爷爷还好吗?”叶亭生问她。

      龚珍珠抬起头,“还行。”

      “我哥会死吗?”她问。

      这个问题叶亭生回答不出来。

      “他死的可能性很大,对吗?”

      “他是军人。”叶亭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这样说道。

      “我知道,爸爸说,他是军人,那就不止是家里的孩子,也不止是我的哥哥。”

      龚珍珠再次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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