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灯魂》老夫子的口红

4、第四章

　　国师随着管家往地下室走。

　　出口有两名侍婢守候，见到国师，两人行礼。

　　“见过国师。”

　　“苏小姐醒过来了吗？”

　　“方才药师给她做针灸的时候，有醒过。”其中一名侍婢道，“不过神志不太清醒。”

　　国师往里走，只见少女趴在床上，四肢被摆成了一个大字型。

　　她的背已经包扎过，如今是看不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虽然她的呼吸很浅，可国师还是看到了她身体的微微起伏。

　　“若她不是苏云清，那她是谁？苏家又如何在布网之下将真正的苏家后人调换？”管家问。

　　国师想了会儿，说：“照你觉得，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

　　管家低眉顺耳，“老奴不敢乱说。”

　　“说吧，无事，这里只有我和你。”

　　“如今，‘延续’制作失败，延皇子又不知所踪，老奴怀疑这其中有一定的关联。”

　　“你觉得陛下是在糊弄我。”

　　国师话一出口，管家惊慌下跪。

　　“老奴不敢。”

　　“起来吧。”

　　国师无所谓的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道：“这话在我这儿说无碍，要是透露出了半点风声，你我都是要掉脑袋的。”

　　国师深呼口气，两手背在身后，“况且，陛下对我榕安府一直寄与厚爱，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老奴知错。”

　　国师将目光转向床上的苏云清，目光幽深。

　　“一定把她救活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国师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去了。

　　‘延续’之眼下，西永国皇帝远远看着映照在金龙身上的、发出微弱的烛光的‘延续’。

　　这时，好似有阵风吹来，原本就豆大点的烛光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灭了。西永国皇帝飞身向前，正欲替它挡住风，国师从身后飘了过来，在他面前一站。

　　“陛下，这灯能吸走您的精魂，万万不可靠近。”

　　西永国皇帝伸出的手垂放身侧，他盯着那火从刚才的跳跃到如今的归于平静。

　　只是几夜之间，他仿佛老了许多。

　　“它还能支撑多久？”

　　“半年左右。”

　　“半年，几百年都是弹指之间，半年算什么。”

　　“陛下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就算现在逼苏青山再生几个女儿，那也挽救不了我西永帝国！！”西永帝勃然大怒，他手一扬，龙袍长袖撕裂空气，卷起一道大风朝‘延续’而去。

　　国师往那风一站，堪堪接住那凌厉的风。

　　西永帝发了气，怒意消了，人变冷静了下来。

　　“陛下，只要在半年之内找到苏家真正的后人，便可重启‘延续’，西永帝国自然也会安然无恙。”

　　西永帝国眯着眼看向国师，“为何国师一口咬定苏云清不是苏家后代？”

　　国师垂下眼，道：“若是苏家的后代，‘延续’不会失败。”

　　西永帝深深吸口气，“是不是国师有哪一处做错了，或者，制作的时候出了问题？”

　　“臣以人头担保，臣的制作过程毫无过错。”

　　“苏青云也是如此，他也以他以及苏家全部人的项上人头给朕做担保，说苏云清是苏家的后人。是他唯一的血脉。”西永帝喃喃，“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国师：“臣对陛下忠心不二。”

　　“朕知道了，”西永帝看向国师，目光又恢复以往的温和，“朕信你，只是朕现在心很乱，所以一时之间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希望国师莫要计较。”

　　“能为陛下分忧解难，是臣的福气。”

　　“裕延朕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国师切勿担心，不过多时，定会将人完完本本的送回来。”

　　国师双手合辑，“谢陛下。”

　　“至于苏云清，朕会去查清楚。”

　　-
　　苏荡大清早起来时，延还在睡梦里。见她实在睡得安稳，苏荡没叫醒她，蹑手蹑脚关了门就出去了。她去苏府走了一圈，再次空手而归后，买了包子便回客栈了。

　　推开门没见延在床上，苏荡紧张往里走，还没开口叫她，小狐狸便从身后跳上她肩膀，小牙齿啃了啃她肩头。苏荡忍着把它甩出去的冲动，坐在圆桌上。

　　她看到延手里提着一袋东西。虽然包得挺严实，但苏荡还是嗅到了那若有似无的香味。

　　是鸡肉。

　　大清早的，她去哪儿拿的鸡肉？

　　延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她指了指楼下，苏荡立刻想到，客栈里可以叫店小二跑腿的。

　　小狐狸见吃的上桌，也兴奋的大摆起尾巴来。

　　延把袋子拆开，小狐狸正要一口咬下去，被延一个巴掌打翻在地。小狐狸在地上一个翻滚，当即就对她龇牙咧嘴起来。

　　苏荡没想到她那么柔弱，居然能下那么重的手，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延快速把鸡的两只腿，两个翅膀扯下来，一并塞到苏荡手里，示意她吃。苏荡两只手都抓满了。她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感动。以前还小的的时候，和苏伯还有周桑一起出来走镖，周桑从来不愿把腿或鸡翅让给她，总以他身体瘦弱为借口，独自霸占了她小时候对鸡最向往的两个部位。而这样的结果往往就是，长大了，她对这两个东西都不太感兴趣。

　　苏荡把它们一一接回去，对延说：“你吃，我吃肉就好。”

　　延愣愣地看着她，苏荡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她便徒手扯了块鸡肉放嘴里。

　　“你看，我喜欢吃这个。”

　　延似乎有些失望，小狐狸趁着这个时候，跳上来，嘴还没凑过来，再次被延打掉在地。苏荡隐隐觉得，延好像不太高兴。

　　这个猜测在吃了几口后开始有了验证。延吃了几口又沉默，吃了几口又沉默，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不好吃？”苏荡问。

　　延目光淡淡在鸡腿和鸡翅上扫了一眼，摇了摇头。

　　苏荡遂问：“不合胃口？”

　　延又摇头。

　　见她不想说，苏荡也没继续追问，过了一会儿，她又如此，苏荡再也忍不住了。

　　“有事你就说吧，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延抿了下嘴，在桌上写字。

　　「这是我买来感谢你的。」

　　“我知道，谢谢你。”苏荡朝他由衷一笑，“这个鸡真好吃，好香。”

　　延看她吃得香甜，也微弯嘴角，她把鸡腿给她，苏荡这才恍然想到她不高兴的原因。

　　因为感谢她，想把好的给她，但她没接受，这对于延来说，就是一种拒绝。好吧，好复杂。

　　想通后，苏荡也没客气了，拿着鸡腿吃了起来。

　　填饱肚子了，苏荡就开始想任务的事。

　　苏府出事了，信和老太太的嘱托该怎么办呢？

　　延看她苦恼的样子，问：

　　「怎么了？」

　　苏荡转念一想，或许延知道苏家的事情呢。

　　“苏家是不是有个人叫苏青山？”

　　延的眸光闪了一下，只不过苏荡没注意道。

　　延点了点头，在桌上写下：

　　「他是苏家的家主。」

　　老太太托她寻的人居然是苏家的家主，那样的话，任务能完成的几率就更低了。

　　至于那天碰到的男人……职位应该不低，看到了信和她的口信，应该会告诉苏青山的吧。

　　苏荡是越想越愁，回去吧，良心不安，不走吧，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延见她一脸纠结的表情，问：

　　「你找他干吗？」

　　苏荡对延没什么戒备心，实话道：“有人托我找他，并将信件交到他手里。”

　　延又说：

　　「苏家上下全被西永帝抓走了。」

　　苏荡想起在饭馆那天，那人说的，苏家遇到麻烦的事，他好像还说到了苏家的女儿。

　　“跟苏家的女儿有关？”苏荡刚问完，就听屋外传来一声长鸣，延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嘘声的姿势，紧接着下一秒，临安街道上开始响起稀稀落落的马蹄声。

　　「官兵来了。」

　　延的神色有些焦急。

　　苏荡起身：“我去看看。”

　　延突然起身抓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没事的，我就是看一眼。”苏荡安抚她道。

　　苏荡来到窗边，她打开一个小缝，朝下看。只见许西海和左溢满身杀气的坐在马上，挟着一帮禁卫军、官兵从临安街道飞驰而过。

　　察觉许西海的意识正在向四周打探，苏荡赶紧关上窗，但，好像还是迟了一步。

　　许西海手朝天一伸，身后的禁卫军就地停下。他朝苏荡窗口看去，又看了眼四周惊慌害怕的平民百姓。

　　“我们不会滥杀无辜，但你们当中，有人带走了延皇子。若此时，你们把延皇子交出来，我可以向陛下请命，给你们一条活路。”

　　他的声音加带了内力，一阵一阵传出去，震得没武功的人心跳乱颤，仿佛就要暴毙死去。

　　许西海扯着马的缰绳，继续道：“我在此等一刻钟，一刻钟后若是没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荡把他话听了一遍，在回头看向延时，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延就是延皇子。

　　可他，怎么穿着女装？

　　方才的那声长鸣再次响起，延，哦不，应该说是延皇子来到后窗，他朝苏荡招手。

　　苏荡没过去，有点被欺骗后的秋后算账感。

　　“你走吧，他们找的是你，又不是我。”然后故意叫了一声，“延皇子。”

　　她如此好心好意救他，他却存心隐瞒，这让苏荡很是不爽。

　　苏荡原以为他会拂袖而去，哪知道，刚抬头，便见他一副柔弱，似要哭泣的样子。这可把苏荡吓到了。她也不装了，其实她怕死得很，怎么敢在这儿一个人面对许西海和左溢，怕不被剁成肉酱拿来给人做饺子馅了。

　　她拿起短刀，“走走。”

　　两人来到后窗。后窗是封闭的，苏荡用刀把窗切开，让延皇子先出去。

　　他穿着女装，身手倒是挺利索，爬两下就到窗外了。

　　苏荡跟上去，再把窗封上。

　　幸好窗外是一片长长的连在一起的瓦片屋顶，逃出去后，还可以找条小巷子躲着。

　　苏荡太着急，一时忘了穿着女装的人其实是男儿身的延皇子，她抓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而就是这么细微的声音，还是被许西海察觉到了。马蹄声渐渐朝他们这儿靠近。苏荡加快步伐前行。

　　马蹄声就近在耳边，若是长了风火轮，还能逃得过，但如今他们是四只脚，逃是逃不掉了。苏荡看不到的地方，延皇子手里的东西正要扔出去，苏荡看到前方的大院里堆了一堆杂草，她想也没想，就拉着延皇子纵身跳下。

　　延皇子还没做好准备，突然被她一拽，脸色铁青。就这样，两人一狐狸瞬间跌落在杂草上。延皇子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苏荡便抓了一把杂草将两人盖住了。

　　与此同时，外面的马蹄声呼啸而过。

　　苏荡几不可察的松口气。回过神时，发现延皇子正看着自己。

　　原以为是带了个女的在身边，却没想到，对方不仅是男的，而且还是个皇子。看来，有些问题有待商榷。苏荡回视他，在心里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