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第二月》狎鱼

53、逮捕

　　何文俊婚礼赶在年前，是个吉日。
　　下班后，宁介子回家换衣服，齐明直接开车到楼下接她，到饭店时离婚礼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宁介子没想到何文俊会请齐明。她一直觉得两人之间有摸不清的过节。没想到请帖发来，上面端端正正的印着两个名字。

　　饭店门口停着一排黑色奥迪，车盖上扎了粉色的气球和香水百合。两人经指引上了酒店二楼，老远就看见新郎新娘站在宴会厅的门口迎宾。
　　何文俊穿着黑西服，身上别着和新娘同款的红玫瑰。新娘头发盘起，两鬓挂着几绺卷发，抹胸婚纱上披了毛绒绒的坎肩，手中捧着一扎粉玫瑰。

　　新娘甜甜的笑着，露出两个小梨涡。
　　宁介子突然想起那句话——幸福的女人最美。

　　“新婚快乐。”宁介子和齐明一同祝福道。
　　“谢谢，”新娘笑眼盈盈，扯了扯一旁新郎的衣角，“俊俊？”
　　何文俊正和旁人打招呼，回过头，顿了顿，介绍道：“这位美女是我中学同学，刚从国外回来的。”
　　“你好，”新娘对宁介子点头，又看了眼齐明，问道，“男朋友还是……”
　　“男朋友。”
　　“待会儿加油接我的捧花哦。”
　　宁介子脸一红。

　　何文俊说：“你们能来，我很高兴。”
　　宁介子拿出礼金：“这个……”
　　“给我就好。”新娘身边走出一个姑娘，香槟色的纱裙，应该是伴娘。
　　伴娘接过红包，新郎新娘道了谢。何文俊说：“快进去吧，门口左转有席位图。”
　　齐明揽揽宁介子，“走吧？”
　　宁介子点头，“那我们先进去了。”
　　齐明牵起她的手，嘴角弯起，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背后，新娘喃喃：“感情好好诶……”

　　席位图标得详细，两人很快找到了同学桌。宁介子给田朵留了个位，齐明身边是上回烧烤跟何文俊对吹酒的眼镜男。
　　眼镜男正和一旁的女同学聊天，女同学应该是外班的，宁介子没什么印象。
　　两人聊得很欢，直到服务生来加茶，眼镜男才意识到身旁坐了人。他忙跟宁介子打了招呼，目光随之转向齐明。
　　“你是……”记忆倏地被勾起，眼镜男打住，话风一转，“你好我叫黄昊泽，是宁介子的初高中同学。”
　　齐明简单做了自我介绍。两人浅谈了几句工作。黄昊泽问他袖扣在哪买的，接着又从袖扣聊到了手表、打火机。

　　没过多久，田朵也到了，刚一坐下就喝掉半杯水，全身上下往外冒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
　　看这架势，宁介子问她：“厂里来的？”
　　“可不是，本来能早点来的，”田朵快速补了个口红，“新来一客服小妹，大学还没毕业，趁着寒假来实习的，头天上班就给骂哭了。哎，现在小姑娘真不够硬气。”
　　“不过买家二愣子就是了，订单都已经打包好了，发货前要换色。OK换就换了，换的颜色没货，补货至少一个星期，然后就发起飙来，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
　　田朵说得激动，声音不自觉的放大，一边聊天的男人转过头来。
　　黄昊泽：“这不田朵嘛！”
　　“泽哥！”田朵脸上挂笑，又和齐明打了招呼。

　　这时灯光暗了下来，主持人走上台，带来一段诗情画意的开场白。大屏幕上出现了两人小时候的照片，台下一阵哄笑。
　　齐明忽然说：“这环节，咱们到时候就省了吧。”
　　“为什么？”
　　“曹伯没相机。”
　　宁介子这才意识到齐明在说什么，后知后觉的脸红了。

　　照片没放多久，直接跳到了婚礼当日的接亲视频。
　　宁介子认出了主桌上的何父何母，穿一模一样的红色唐装。音乐配得很动情，何母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桌上一女同学问：“上回烧烤不才分的手，怎么就结婚了？”
　　黄昊泽跟何文斌熟悉，忙答：“就是之前那个，破镜重圆了。”
　　另一个知情人士接过去：“难道不是女方怀孕了？”
　　“真的？”两三个人同时发问，全桌注意力都被吸了过来。
　　“真的，”那人小声说道，“我朋友是女方同事，听说女方家人不给打胎，父母哭到男方家里去，不得已才结的婚。”
　　黄昊泽用力咳了咳，没人理他，直到新郎带着伴娘伴郎登场，桌上嚼舌根的人才消停。

　　“新娘一看就怀孕了，”田朵贴宁介子耳根道，“但别听他们瞎掰，根本没那么严重。”
　　宁介子点头，“看起来挺幸福的。”

　　这时，新娘出现在了场边；毛绒坎肩脱掉了，蕾丝包边的头纱一直垂到腿部。新娘由父亲牵着，缓缓走向台心的新郎。
　　新娘父亲开始言笑不苟，到后来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旁边递来一张纸，新娘忙接过为父亲拭泪。有些在场的嘉宾也忍不住擦眼睛，主持人应景的静默。

　　沉寂的须臾，宁介子试图想象台上是自己；此情此景，她无法代入。

　　她又看向台心。新郎新娘已经站在一起。声光中流动的情感，那么真实、馥郁。
　　宁介子拿起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

　　在所有人都瞩目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齐明看着她放下手机，眸中映着流光；广袤、璀璨，宛如海面映照皎月星空。

　　婚宴九点结束，之后还有派对，同学桌上只有田朵和黄昊泽留下。
　　新娘换了身红色的中式礼服，独自一人站在酒店门口送客，晚风中冷得抱了抱胳膊。
　　不一会儿，何文俊奔了出来，将手中大衣往她身上一裹。
　　“你别着凉。”
　　“谢谢。”新娘脸蛋红红的，笑起来十分清秀。
　　何文俊也换了一身藏蓝色的中式礼服，两人一红一蓝，看着格外登对。

　　齐明和宁介子出酒店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临走时，新娘问宁介子：“手捧花是不是你接的？”
　　“不是她，”何文俊看向新娘，“是你二舅家那女儿，忘啦？”
　　新娘噢了一声，抓起宁介子的手，目光越过她看向身后的齐明，笑说：“没关系，捧花就是意思意思。真心祝福你们俩哦。”

　　离开婚宴，他们开车去金梦歌厅接宁磊。

　　后天是除夕，江高一直拖到今天才给放假；宁磊这次考得不错，回学校拿完成绩就跟同学出去唱K，晚上还叫齐明带他去打vr音游。
　　母亲竟然也破天荒的默许了。

　　一上车，宁磊先打了招呼，很快发现车上两人穿着正装。
　　“你们是去……”
　　“同学婚礼。”
　　“新娘好看吗？”小男生似乎总对新娘颜值充满无尽的幻想。
　　“好看呀，我有照片，”宁介子从副驾递来手机，“往后翻还有合影。”

　　屏幕上，新郎新娘正交换戒指，身后是鲜花和三层婚礼蛋糕。灯光打得浪漫，像星辰大海。
　　宁磊往后翻了两张，身子一僵：“这是……”
　　“嗯？”
　　“没。”他摇头。
　　宁介子忽然想起宁磊说翻到过她中学时的照片。
　　“对了，我中学照片上的那个朋友，后面有她跟新郎新娘的合影。”
　　“是吗？”宁磊翻回交换戒指的照片，把手机还给姐姐，“没注意。”

　　体验店平日十点关门，周末往后推一小时，三人停好车走到店里已经十点过了五分。好在vr一局时间不长，齐明又预先留了位，供宁磊一人玩到关门正好。
　　音游是单机，安顿好宁磊后，齐明和宁介子走向休息厅。

　　一波客人刚走，休息厅空了大半，角落里只有一桌狼人杀。看见齐明进来，吧台后的服务生赶忙放下手机，小跑着上前。
　　“需要来点什么吗？”
　　齐明看向宁介子，下巴扬了扬。
　　宁介子摇头，“我不用了。”

　　“都不需要。快打烊了，先去收拾吧。”
　　“好的。”
　　“对了，”齐明叫住服务生，“上班别玩手机。”

　　服务生走后，齐明朝她伸出手，“看看照片？”
　　“哪张？”
　　“合影。”
　　宁介子翻到照片递给齐明。

　　这是一张四个人的合影，齐明站最左边，宁介子在最右边，中间是何文俊跟新娘。
　　齐明用手遮住中间的新人：左边他穿着深灰色西服，右边宁介子穿着米白色连衣裙，裙子下摆还拼接了白纱。
　　齐明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顺眼。

　　“喂，看好了没？”
　　齐明皱眉，“怎么把我拍这么矮？”
　　“我看看。”宁介子说着拿回手机。
　　即便右边三个人鞋子都带跟，齐明还是明显高出了一截。
　　“哪里矮了。”她嘟囔。

　　齐明看她道：“诶，问你啊。”
　　宁介子正把照片发给田朵，低头随口应道：“你问啊。”

　　“想结婚吗？”

　　她一滞，抬起头。

　　角落里，大伙刚刚投票杀死嫌疑人，那个被票死玩家两脸涨得通红，指着一帮村民骂道：“你们都是傻逼，全他妈都是傻逼！”

　　嘻嘻哈哈的笑声传进她耳里，嗡嗡嗡嗡，像回音。

　　齐明一笑，掐了掐她脸。

　　宁磊玩出来的时候浑身大汗，好在他平时打球，书包里常备衣服 ，直接在后座换了件新卫衣。
　　“谢谢叔叔。”换好衣服，宁磊对齐明说道。
　　宁介子提醒他：“你可叫的我姐姐。”
　　“哦，”宁磊不以为然，“那以后叫你阿姨吧。”
　　宁介子眼神杀了过来，可嘴角分明带着笑意。

　　开出停车场，宁磊问道：“现在去哪？”
　　“不早了，先送你回家。”齐明一本正经道。
　　“那之后呢？”
　　“送你姐姐。”
　　宁磊打了个哈欠。“咦，你俩不住一起吗？”
　　前排两个大人同时被他呛到了。
　　刚考完试，又玩了一晚上，宁磊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口无遮拦。还没等前面有反应，赶忙收尾：“好好开车，我不说话了。”

　　距离小区还有两百米时，宁介子看见后门停了几辆警车。

　　自打曹伯出事那晚，宁介子每次看见警车心都一拧。
　　不知为何，她想起那晚父亲面色煞白的冲进主卧，还有半夜那句阴森沙哑的“对不起”。

　　宁磊从后座探出个头来，“怎么回事？”
　　宁介子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齐明，握了握他小臂，“别过去了吧。”

　　齐明把车停路边。
　　“怕啦？”
　　“也不是……”
　　见她面色不好，齐明刮她侧脸，开玩笑说：“难不成还来抓我们？”
　　后座，宁磊已经背上书包，“反正两步路，我自己走过去就好。”

　　宁介子解开安全带，“我陪你走到后门。”
　　“不用！”宁磊屁股已经蹭到门边，“我都多大人了，别跟妈一样的好么。”
　　齐明回头对他说：“我们看着你走进去。”
　　“好叻。”

　　宁磊刚搭上门把，窗外闪起了红蓝警灯。
　　他松手，屏住呼吸，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车内空气凝滞。

　　没数几下，响起了敲窗的声音。

　　齐明拉下车窗。
　　公安出示证件，跟齐明要身份证，拿去之后没再还回来，而是摸出一张逮捕证。

　　“跟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