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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迷踪 ...

  •   两人交往以来,宁介子第一次来齐明家。
      门开后,廊道灯在客厅一角映下明黄的光柱,二人重叠的影子在光柱中被拉得很长。

      齐明在身后揉了揉她的头发,一手摸开了灯。

      拖鞋已经拿好,是一对粉色的小熊,齐明是同款的蓝熊。
      屋里打扫得整齐干净,烟火气很淡,除了茶几上的杯子,墙角一把木吉他,几乎没有多少生活的痕迹。

      齐明把钥匙扔上门台,顺手反锁了大门。
      “毛巾买好了,你先去洗吧。”
      “……没带衣服。”
      齐明想了想,“你过来。”

      宁介子跟他进了卧室,齐明打开衣橱,方格中汗衫叠好了摞着,不意外的黑色占了大半。
      齐明翻出一件白T给她,“干净的。”
      宁介子抿了抿嘴,“太透了。”
      “事多。”

      宁介子踮脚挤开他,从挂衣杆上取下一套正装。
      是一套深灰色的平驳领西装,烫过的白衬衫笔直利落。
      宁介子挑眉,“没见你穿过?”
      齐明哼一声,“没见过的多呢。”
      “穿来看看?”
      “今晚?”
      宁介子当他指现在,嗯了一声,看见对面忍不住斜起的嘴角,明白过来已经迟了。
      齐明懒懒的倚在衣橱边,嘲她道:“没想到你还好这口。”
      “心术不正。”
      “乖乖,你正。”
      宁介子把西装往他胸前一推,剜他一眼,抽走一条大红色的T恤,懒得跟他再多费口舌。

      花洒水力不大,但温度够高,头顶圆灯射下的暖光中,白色的水雾氤氤氲氲。
      赤-裸的身影在镜中逐渐模糊,镜旁的玻璃杯中装着两把牙刷,像两个小人偶一样倾倒在了同一边。

      人们总说爱情甜蜜,好像恋爱就该是粉色的气球跟旋转木马,冬日里的巧克力和电影散场后的吻。固化、具体,以至于滋生出对爱情的成见,看似贴近生活,实则遥不可及。

      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手在镜上抹出一个窟窿,望着镜中自己被热汽蒸得通红的双颊。

      谁能想到,一双拖鞋、两把牙刷,足以勾出女人的笑颜。

      T恤长度刚好盖过腿根,胸前卡通印花遮住了轮廓。
      递吹风机的时候,齐明终于明白她说的“透”是什么意思,在胸口痞痞的顺了一把,贴她耳根道:“内衣晾阳台去。”

      齐明洗的很快,套了条纯棉短裤出来,上身没穿,肩上搭着毛巾,懒懒的晃到阳台晾晒。
      晾衣架上挂着女式的内衣,他唇角勾了勾,将自己的挂在旁边。

      宁介子窝在沙发上看手机,啪嗒一声,一滴水从屏幕上滑落,从她握着手机的拇指尖渗入。又是两滴,她怕手机进水赶紧抹掉,正想着往哪擦,鼻尖被轻啄一口。

      齐明坐在对面,正盯着她脸看。
      客厅灯没开,阳台吸顶灯漏进一点白光,温柔的圈在他身周。

      她揉了揉鼻子,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这人肩上毛巾已经晾出去了,寸丝不挂的挡在她身前。上身紧实而不壮硕,肩头与大臂连成一道圆润的弧线,不像是健身房里刻意练出来的,却有种自然而然的力量感。

      齐明短发还在滴水,顺着额角滑至下颏,滴在前身,顺着肌线沟壑隐入深色的裤腰。

      降温了,但有点热。

      宁介子瞥了一眼起身道:“我再拿毛巾给你擦擦。”
      她一腿跨出沙发,脚尖已经点地,齐明一下拉住她的双臂;她指头一松,手机落上了沙发,一个没稳住,直直跌进男人怀里。

      潮湿的肥皂水味扑面而来,伴随着男性的气息在肩窝挲摩。

      她像是陷入溢满肥皂泡的泥潭深渊,一时不知所措。掌心覆上他肩,轻轻的回握,只觉得肩胛骨坚硬刚劲,像是一对翅膀,鼓动着生命的能量。

      一次次,一点点,熟悉着面前的躯壳;这种感觉,宛如孩童好奇的探索未知。

      他手突然探进她T恤下摆,她下意识的伸手,握紧他小臂向后推。

      小臂炙热,从她虎口一直烧到咽喉。

      齐明侧过头,轻柔的吻了吻她面颊、耳朵,低哑的说了声“别怕”。

      他撩拨抚弄,她自持推搡;她越是用力,他越是顽固。
      男女两性之间,本就指向同一个终点,本就是一场无关胜负的博弈。

      情-迷意乱中,她渐渐无力,虎口顺着他小臂,滑至早已浸汗的肘窝。

      很快有了反应。
      她不愿直面他,倾身将下巴抵上他肩骨,意识被逐渐抽远了去。虎口抵着他臂膀,随着肌肉的伏动,一股滚烫的波浪冲进她的身体。

      她不由己的轻哼出声,紧紧抠住他大臂,像吊挂在悬崖峭壁上的一只雏鹰;又陡然失足,落入温暖的怀中,指尖一松,印下一排清晰可辨的月牙。

      阳台吹进一道晚风,将肌肤相触的热度带走,留下凉冰冰的湿黏。

      他揽她腰,向后仰倒,她瘫在他胸前,血液在起沸后蒸腾,整个人像是游离远去。微微睁眼,空气里充斥着暧昧的昏光。

      “舒服吗?”他笑问,慵懒中带点玩味。
      她脸涨红,不敢抬头看他。
      “不说?不说我……”
      齐明说着又开始乱动,宁介子不知哪来的力劲,往他大腿内侧一掐。大腿内侧敏感,他被刺得猛一扭身,然后滚下沙发,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宁介子冒出个头,从沙发边缘俯瞰他道:“不说你怎么?”
      齐明:“……”

      他撑着茶几站起身,忽然将她横托抱起;一惊之下,她忙搂住他脖子。

      “放我下来。”
      “不。”他淡淡的应着。
      面对怀里一坨棉花糖,实际上早已忍得发毛。

      顾不上阳台灯跟纱帘,他将她抱进卧室,后脚一勾带上了门。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所有的一切都无所畏惧。
      当光明到来,黎明前的刹那,是否仍然了无阴翳?

      宁介子醒来,伸手到床头摸了个空,习惯多年的动作总记不起来改。
      她套上T恤,悄声翻下床,刚穿好拖鞋,后头的人翻了个身,一脸迷糊的望着她。

      晨曦透过窗帘,在他身上洒下柔和的光。齐明眨了眨眼睛,像刚睡醒的小狗。
      她揉了揉他头发,软绵绵的,“我去找手机。”

      宁介子绕着客厅转了一圈,最后在沙发缝里找着了手机。

      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母亲打来的,她马上回拨过去,可是对方关了机。

      齐明套了身衣服出来,“怎么了?”
      “家里可能有事,”宁介子颦眉往外走,“我去阳台打个电话。”

      家里电话依旧没人接,宁介子想了想,拨了另外一串电话。
      齐明跟出来,顺手关了阳台灯。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磊磊,你在家吗?”
      “姐姐?不好意思,刚刚在教室里没法接。”
      “你在学校?”
      “嗯,学校加课……快期中了。”
      看来宁磊不知情。
      宁介子:“那不打扰你上课了。”
      “是不是有啥事呀?”
      “没有,你好好上课。”

      挂了电话,宁介子神情严肃的回了客厅。
      齐明递了杯温水给她,“没事吧?”
      “谢谢,”她喝了口水,“我可能得回趟家。”
      齐明点了点头,“先去洗漱吃点东西,一会儿开车送你。”

      家里果然没人,父母电话都关机,宁介子一脸沉重的出了小区。

      齐明车停在后门,她一上车就趴到前面,将脸埋进胳膊里。
      “你先别急,想想她可能去的地方,”齐明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她,“会不会上你家了?”
      宁介子摇了摇头,“公寓要刷卡,我妈进不去。”

      他伸手,撵起她一绺头发,搓了搓说道:“你妈妈也是大人了,别担心。”
      她握住他手,沉默半晌,“但我妈她……”

      前窗外,卖花的推车经过,一簇菊花在阳光下嫩得晃眼。

      “也没啥,她容易想太多,”宁介子坐正,系上安全带,“我可能知道她会去哪了。”

      外公墓碑擦拭得干净,坟前放着一束栀子花。
      母亲果然是来过了。

      她凝视石碑——
      外公,知道妈妈去哪了吗?
      外公,请一定保佑妈妈安好。

      一旁草垛中,几只雀鸟扑腾跃起,啼鸣着飞向远方。

      宁介子扯了扯他衣角,“走吧。”
      齐明应了一声。

      她刚走两步,忽然拉过齐明的手,重新折回墓前。

      象牙白的石碑座,仿佛泰然打坐的老者。

      “外公,他就是齐明。”

      他就是齐明。
      那多出的一个“就”字,像是一记撞钟,在他心间深远的回荡。

      齐明看向墓碑,阳光勾勒,宛若佛光。
      他冲着老人微微颔首,一转手腕,紧紧实实的握住了她。

      城南老区已经开始拆迁。
      门前还贴着毛笔书写的红联,门后已被摧塌成一片,七零八碎的砖瓦夹杂着黄土,从中生出触须一般的电线。

      远远的望去,栀子树旁围上了一圈竹竿,竹竿内的老树在废墟中孤寂的挺立。

      他们在老城外一间茶室里找到了宁母。
      茶室的玻璃墙上,红字贴着“棋牌、掼蛋、包厢”,母亲坐在窗边的四角桌上,戴了一副老花眼镜,手里卷着一本薄薄的杂志。

      齐明捏了捏她僵硬的手,松开。

      玻璃不太干净,母亲取下眼镜,好一会儿才看清外头的人,先是一愣,接着目光越过女儿,看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个头很高,干净、英挺,只不过那张脸——
      宁母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两人说了什么后,男人离去。

      宁介子进了茶室,拉开椅子坐在了母亲身前。
      “妈,出什么事了?”
      “他是谁?”
      “对不起,没能接上你的电话。”
      “介子,他是谁?”
      宁介子叹了口气,“这事一会儿说好吗,究竟发生了什么?”

      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这么多些年来,对于父亲在外头的所作所为,母亲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心里还有这个家,母亲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
      只是这次他离开得太久,母亲一狠心找去了那个地方,是郊外的联排小别墅,年轻貌美的女人牵出一个粉嘟嘟的男孩。

      见对面没说话,母亲叹道:“算了,你们早都不信我说的话了。”
      “我信,只是……”
      宁介子顿了顿,“妈,想过离婚吗?”

      宁介子记得清楚,很多年前,父亲动手频繁的日子里,母亲被打进了医院。
      病床上的母亲满头缠着纱布,握着她的手,一遍遍的说:“不要告诉外公,不要告诉外公……”

      那回母亲本已经决定了离婚,可父亲那头的亲戚轮番前来“探视”,劝说无用便开始威胁——
      钱可以不要,房子可以不要,但你那可爱的女儿呢?七老八十的父亲呢?
      要是出了点意外,你受得住吗?

      那时候父亲还没几个钱,农村人算账算得精,结个婚赔掉了不少银子,几年还没生出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这女的走。
      与其说母亲怕了亲戚的威胁,不如说她对父亲还残存希望,总之婚没离成。
      后来有了宁磊,母亲再没想过离婚。

      如今女儿已经自立,儿子也快成年……
      母亲想了很久,终究是摇了摇头。

      母亲有母亲的原因,更何况婚姻是上一辈人的事,做女儿的不好再多问。

      “给你点杯茶吧。”
      “没事,我一会儿……”
      “去找他?”母亲淡淡的问。
      她沉默。

      “昨晚你不在家。”
      宁介子一怔,“你去我那了?”
      母亲没有否认,“打你电话不接。”
      她垂眸,“抱歉。”

      几个大老爷们走进茶室,一问包厢全满,便在她俩身旁坐下。
      椅子拖得呲啦响,几幅扑克掼在了桌上。

      母亲蹙眉看了几眼,转回头问她道:“他是不是当年那个?”

      母亲平视着她,眼光仿佛一把刺入眉心的利刃。
      她没敢直视母亲,点了点头,“是他。”
      “你们又在一起了?”
      宁介子低低的嗯了一声。
      旁桌一阵叫嚣声中,她听闻母亲深深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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