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茉朱

46、04

　　韩江的印象里，张承是个花花公子。个子高，大长腿，长得不赖。好皮囊加上挥金如土，更重要的是脑子简单，对人也没有太多要求，不需要什么“灵魂上的沟通”，加上男女不限，食谱宽广，所以一直不缺伴侣，活得生机勃勃。

　　学生时代换恋人就跟喝矿泉水似的，喝完就扔。当然，这也是周瑜打黄盖的事，即便不认同他的人生态度，也无权干涉。

　　张承这次带的女人是个长发美女，个子不高，大眼小嘴，肩膀很窄，显得纤弱，没有戴什么装饰品，看起来安静甜美。最关键的是，她跟在张承身边，既没有飞扬跋扈的骄纵之气，也没有唯唯诺诺，依附于张承的低下之感。

　　聪明又独立，看人的眼神不浑浊不游离，隐隐还有一些英气逼人，不是通常陪在张承身边的那种女人。

　　初次见面就能给人这种印象，委实不容易。韩江觉得多年不见，张承选女朋友的眼光，有了质的飞跃。

　　一看到张承携女伴走进来，王晓天跟他的狐朋狗友全体起立，纷纷都叫张哥。连坐在露台上的几桌人都站起来，往张承方向走去。张承点头示意，并随手把他的保时捷车钥匙扔在吧台上。

　　没等张承开口，调酒师就已经调好了一杯酒放在桌上。张承端起来一饮而尽，跟过来打招呼的人寒暄了几句。

　　坐着没动的也就只有韩江、杨畅以及谢柔嘉。谢柔嘉本来就不是主动示好的类型，韩江更是想避开风头，结果张承专门过来打招呼。三个人里头，反而是不认识张承的杨畅最热情。

　　既然蹭了主人家的酒，还是要给主人家捧个场。

　　杨畅一站起来，张承身边的美女就歪着脑袋直直地看着杨畅。忽然间，她双眼放光，惊讶地说道：“三更雨？本人？天哪，我居然能见到本尊。”

　　杨畅被人认出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大方方回应：“嗨！张嫂。”

　　美女有些激动，向张承介绍道：“‘三更雨’，我最喜欢的作家。家里那堆小说都是他写的。你居然能请到‘三更雨’来参加这个……这个……王晓天的庆祝会。”

　　声音有点结巴，看来是真粉。

　　没等张承回话，乐茜马上向对杨畅说道：“你好，我叫乐茜，我是张承的女朋友。我简直太喜欢你的小说了。”

　　听到这话，韩江也好奇地看了乐茜两眼，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三更雨”的粉丝。乐茜的全部视线都在杨畅身上，根本没注意到韩江。

　　谢柔嘉坐在位子上没动，掏烟出来点燃了。火光明灭，烟雾腾腾，乐茜这才注意到谢柔嘉也在场，有些不好意思：“嘉姐，您也在。我差点忘了‘三更雨’是签在您出版社的。”

　　谢柔嘉之前见过乐茜一次，据说她是路演时和张承认识的。美国回来的高材生，没想到也被张承追到手了的。

　　看来在恋爱市场上，男人蠢一点不是问题。

　　谢柔嘉没有起来也没有回话，吐了一口烟圈，算是回应。

　　张承得知杨畅的身份也很惊讶。他清楚“三更雨”的知名度，之前打算投资影视的时候，也被人推荐买“三更雨”小说版权，早知道“三更雨”长这样，无论如何该找谢柔嘉把版权拿到手，借此搭个线认识杨畅也好。

　　杨畅注意到张承的在看自己，也没搭理，就觉得乐茜挺有意思的。他自己都是个话唠，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这姑娘话比他还多。“我不是跟谢社长一起来的哦。”杨畅故意说给张承听道，“我是韩江的人。”

　　“啊。”乐茜才注意到之前这里还坐了一个人。

　　韩江半个身子藏在阴影中，本来收敛气息不想引人注意，眼看躲不掉了，只好站起来跟张承问好，伸手和乐茜握了握：“韩江，张承的同学。”

　　这番寒暄，引得众人都往这边看。张承的社交圈，大部分人都互相认识，韩江和杨畅算是新面孔。

　　露台下的城市灯火通明，天空中的弦月渐盈，杨畅的侧脸精雕细琢，夜色衬托下，有种不真实的美。韩江高大挺拔，肌肉线条明显，五官棱角分明，发型干净利落，看上去玉树临风。

　　要形容的话，两个人站一起，宛若童话故事的王子和骑士。整个空中花园，数这儿最耀眼。

　　“我就说是个明星嘛。”王晓天发现了重点，立刻赶过来拍马屁，“还是嫂子读书多。”

　　其他人听到这话，更加来了兴趣。张承的局，富贵从来不缺，唯独文化气息不足。没想到这次竟然来了个“知名作家”，而且还是个超级美少年。众人不甘示弱，纷纷围绕杨畅进行了新一轮的社交，假装都跟他很熟。

　　韩江听到他们的说法，非常确定这些人既不看爱情小说，也没有听过“三更雨”这个名字，纯粹是来搭讪名人或者美男的。除了乐茜是真正的书迷，其余的没一个动机单纯。

　　看着杨畅与人社交游刃有余，韩江略有不爽。

　　等到其他人搭讪得差不多了，张承突然转向韩江：“对了，我记得你读中学的时候也常写小说，推理破案啥的。如今近水楼台，跟名作家同居，你是不是也想以作家身份出道？”

　　韩江心情不爽不想叙旧，话都懒得接。

　　杨畅听到“小说”和“推理破案”几个字后，虚着眼睛看向韩江，韩江却把头岔开了。

　　众人喝过一轮，各自回到自己的圈子里。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各自有各自的玩法。

　　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韩江酒量极差，稍微喝了一点酒以后，找了个沙发靠在上面昏睡过去。谢柔嘉认识的人多，推杯换盏几轮，也有了醉意。

　　乐茜对杨畅感兴趣，拉着张承凑到了杨畅这一桌，王晓天当然也跟过来作陪。

　　杨畅本来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儿。乐茜陪聊，张承和王晓天陪酒，倒也宾主尽欢。

　　“《花与剑之歌》里我最喜欢的情节是，少女宁可杀了怪物，也不想被怪物吃掉内脏。”难得有机会和喜欢的作者坐到一块儿，乐茜忍不住谈起“三更雨”的新作， “我尤其喜欢少女说的那句‘被怪物吃掉，不就其他人一样了吗’”乐茜说道。

　　《花与剑之歌》里，少女并不害怕被怪物吃掉，她杀死怪物，竟然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

　　“可是杀了怪物，谁来证明她是特别的呢？”杨畅随口说道。

　　他其实对《花与剑之歌》的情节知道得也不多。按道理，作为替身，他应该把“三更雨”的小说烂熟于胸才对。他学表演的，背剧本是家常便饭，可是他就是不想看。

　　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这些小说的作者的真身是一个胸肌发达的适龄壮男吧。

　　“没错，少女最大的矛盾就在于此！”乐茜附和道，“三更雨”果然立意高妙。

　　“别聊小说了。”张承不满道，这话题他根本无法加入。

　　“高中的时候韩江是什么样子的？”杨畅给自己倒酒，顺势转移了话题，这才是他拉着张承、王晓天聊天的主要原因。

　　杨畅酒量惊人，如脱缰的汗血宝马，张承、王晓天也是夜店老江湖，不遑多让。八卦下酒，正是绝配。

　　只可惜学霸和学渣交集太少，除了听说韩江大学期间突然颓废，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杨畅套出的信息，并不比从谢柔嘉那里听到的信息多。

　　酒过三巡之后，王晓天喝嗨了。他东倒西歪凑到张承身边，用手捂着嘴对着张承耳语：“老……老大，要不要叫点妹……妹子，来，来点刺激的，这里……有……进口的。”

　　酒精作祟，这番耳语明显没有控制好音量。

　　张承即便有了醉意，也脸色一变，狠踹了王晓天一脚。王晓天登时清醒了几分，迅速坐直了，眼睛还不住地往乐茜身上瞟。乐茜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继续跟杨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张承一把揽过乐茜，亲了一口：“茜茜，我又输了。”张承揭开筛盅，点数惨不忍睹，推出乐茜让她代罚。乐茜不着张承的道，看着男友的醉态有些好笑。她站起身来，恶作剧般地给杨畅比了一个口型：灌他。然后借故去上厕所，留下张承自己面对大魔王杨畅。

　　张承加上王晓天，其实并非等闲之辈。杨畅看似屹立不倒，其实也有些恍惚。

　　朦胧中，他看到王晓天突然起身，向门口走去。杨畅察觉到他要开溜，在半醉中条件反射，一把拉着王晓天呵斥道：“别怂，不准逃。”

　　王晓天甩开杨畅：”小，小爷出去一下……回来再跟你，跟你战。”

　　没想到，四十分钟后，张承接到了石辰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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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分，一条通往C城半山别墅的道路。出事地点在山路一处弯道，弯道旁是悬崖。悬崖下正是张承那辆保时捷跑车。悬崖上是警车、120救护车、殡仪馆的车。

　　交警正在勘验现场的时候，冷面金刚和小可爱的组合赶到了现场。当然，这个组合还被杨畅称为“禁/欲系”和“白莲花”。

　　前者禁不禁/欲无人知晓，但是后者论战斗力，绝对不是白莲花，而是莲花大侠！

　　李凌云亮了身份，跟交警简单交接了以后问道：“怎么回事？”

　　“死者驾驶这辆保时捷的跑车去往半山别墅，结果在弯道上直接冲到悬崖下了，当场死亡。他的血液里酒精含量175.89毫克，属于醉酒驾驶。”

　　“不是普通的醉酒驾驶出车祸？”交警支队通知他们刑警大队过来，肯定是觉察到了蹊跷之处。

　　交警点点头，又摇摇头。

　　“除了醉酒驾驶之外，刹车系统、刹车痕迹、碰撞痕迹……这些都很正常。唯独就是气囊，车子的气囊被人取了。”

　　李凌云峰眉一挑。

　　“车是死者的吗？”石辰弱弱地问了一句。保时捷911 Turbo，可以在3秒时间加速到百公里，全套配置下来接近400万，不是谁都能买得起车。

　　现在摔得稀烂，看了叫人心疼。

　　“不是，车主叫张承，死者是张承的下属，叫王晓天。”

　　“先通知车主到警察局来一趟吧。”

　　从酒会离开后没多久，王晓天开着张承的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