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十九》月光夜叉

57、第五十七章 忘忧香（二）

　　水瓶儿喜欢这种亲手杀人快感，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感觉到死亡真实的存在。她感到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着的嗜杀的冲动正在慢慢苏醒，也为自己那么辛苦的控制情绪而觉得不值。

　　石太从来没有滥杀过一个人，他总是想方设法的与人类和平相处，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统治整个世界……他却总是躲藏在人群中，过着最平凡不过的生活。

　　结果到头又怎么样呢？他死了。

　　她的王死了。

　　死前也不忘摧毁她辛苦建立的王国……那是她想要献给他的礼物，他却那样不屑一顾。

　　她恨他，可那些恨意也阻止不了她对他的思念。以前，她还能幻想着他们冰释前嫌，重温旧梦的一天。而现在，他给她留下的除了这支嵌金琥珀双蝶簪，就只有她这副不老不死的躯体。

　　她厌恶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男人，在确定死亡之后毫不犹豫的离开。既然不死，那么就让别人去死吧！

　　她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那味道她闻到过，是那个叫木念九的小子的。她讨厌那小子的大眼睛，尤其是眼睛里闪动着的叫做“同情”的东西。笑话，难道石太死了，自己也要跟着去死么？

　　她忍不住想要逗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让阿九一路尾随到了她的暂居地。

　　这是一栋地震期间修建的商业大厦，由于地震毁坏部分结构，被勒令重建。但因为资金等各方面问题，一直搁浅。在发不出工资的情况下，施工队也最后撤离了现场，离开前把大楼里能拆能卖的都搬走了。现在这里无人看管，也就成为了水瓶儿暂居的地方。

　　光秃秃的水泥建筑，没有栏杆的楼梯，没有窗户的方形空洞……没有水，没有电，与世隔绝，就像是城市里的世外桃源。

　　阿九一踏入这座大厦，就看到水瓶儿悬在半空看着她。阿九硬着头皮赔笑道：“瓶儿小姐，您好！”

　　水瓶儿血红的嘴唇微微裂开，露出两个獠牙：“木先生客气了……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阿九道：“瓶儿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请您一定要节哀啊！”

　　水瓶儿突然笑出了声：“呵，你跟了我这么久，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阿九皱了皱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大声道：“那些人是无辜的，请瓶儿小姐放过他们吧！”

　　“那些人？哪些啊？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水瓶儿似笑非笑的神态像极了姚精，却令阿九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水瓶儿缓缓降落在阿九的面前，她的身体灵巧得像一条蛇，明明看着很慢的速度，却在阿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紧贴在他的背后。

　　阿九只觉得浑身一麻，便无法动弹。

　　“木先生的皮肤可真好！就算靠得这样近，也看不到一点瑕疵，就像……”水瓶儿的脸从后面贴过来挨着阿九的脸，她的声音柔的能把人化成一汪清水，“就像奶油冰淇淋一样，让人看了就想吃……”

　　水瓶儿的声音近在耳畔，听不真切，却带着蛊惑的力量……阿九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抽离，他脚下发软，整个人开始往下滑溜。他的脑子里突然现出刚才死掉的那个男人的模样……他应该不是第一个，而他这么快就要成为下一个了吗？

　　阿九心里想着要挣脱，可身体却一点也不听话。水瓶儿如水蛇般攀在阿九的身上，冰凉的双臂缠在阿九的胸前，她轻咬阿九的耳垂，嗤笑道：“光是闻着已经让我按捺不住了……石太居然能忍着不吃，可真是太难为他了！”

　　阿九喘息着，从牙缝中挤出话来：“瓶儿小姐……您是伤心的吧？”

　　水瓶儿身体一僵，继而大笑：“木先生真会说笑……你说说我有什么可伤心的？”

　　阿九道：“瓶儿小姐难道不想念石太吗？您是因为太过思念他，才会做这些事的吧……”

　　水瓶儿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从阿九的身上离开，挥挥手，忍住笑：“你走吧……本想和你玩玩，不过你实在太有才了，如果再玩下去，我怕自己会真的爱上你！”

　　阿九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水瓶儿把脸一沉，冷冷道：“木先生还是快些离开，别让我反悔。”

　　阿九把脖子一缩，跐溜跑得比兔子还快……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这才跑到“地狱19”来找小三想办法。

　　金小三安顿好阿九，才想起这事姚精还不知道。可敲了半天门，也没动静，小三干脆直接推门进去……一看，姚精裹着被子坐在床角，两眼直视一处，一脸茫然的样子竟是在发呆。

　　小三还没见过这样的姚精，他急唤道：“姚精——”

　　姚精继续保持发呆状，幽幽道：“把门关上。”

　　小三忙关上房门，再次凑近床边，关切道：“你怎么了？”

　　姚精木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啪”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然后破口大骂：“臭小子，谁让你进来的！擅自闯进本小姐的闺房，你有什么居心……一个小屁孩儿居然也敢直呼本小姐大名了！我的名字也是给你叫的么？再有下次，看我不活劈了你……”

　　金小三捂着被打的头，耐心等她骂完，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原来你没事啊……太好了！”

　　姚精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光溜溜的右臂，镇定的把手收了回去，面无表情道：“不是叫你们不要打扰我吗？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小三心道，我都快把门敲碎了……但他没有反驳，只是用最简短的语言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姚精听，姚精听得直皱眉。尤其是当小三提到那只嵌金琥珀双蝶簪的时候，她的眉头皱成了很深的川字。

　　小三忍不住道：“有这么棘手吗？”

　　姚精摇头，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只留了头在外面，摇头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不倒翁娃娃。小三没忍住，笑出了声。

　　姚精白了他一眼，突然站了起来，被子滑落在床上，而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式前开禁睡衣，最重要的是那睡衣的布料薄得近似网状。小三就这么看着她毫无顾忌的穿着近乎的透明睡衣从自己面前走过，然后打开衣橱，挑了一件紫色晚礼服，在身上比了比，接着就开始解睡衣上的纽扣……小三的脸唰的红了。

　　姚精把脱下来的睡衣抛到床上，扭头看到小三还在原地磨蹭，终于怒了：“金小三！第三件神器出现了，你还不快滚出去做准备，在这里等着看我脱光吗？”

　　小三红着脸低着头退了出去，姚精继续吼道：“五分钟后出发！你敢耽搁一秒，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三惊讶的发现就算关上门，以姚精那样的分贝，外面也等听得清清楚楚。因此当他转过头的时候，他毫无意外的看到了若干双好奇的眼睛……他那颗淡定的心也终于不堪重负的悸动了，他把眼一蹬，大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啊！”

　　阿九眨巴眨巴大眼睛，不知死活道：“吵架是见过，但没见过你们这么吵的……”

　　叶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呆呆道：“太师母生气了吗？我就说这两天气候反常，人容易生气嘛……”

　　红乐手里端着碾药的石钵，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以后别那么大动静，人家的新配方正在重要阶段呢！”

　　猫小黑红着脸，低着头，小声关切道：“小……小三……你没事吧？”

　　不等金小三回答，就听到这边小鱼包子在鱼缸里使劲蹦跶，大声嚷嚷：“切，你们这些幼齿什么都不懂……俗话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位和……打是亲骂是爱，一顿不打就不自在……”

　　“谁不自在了？”姚精笑嘻嘻的突然出现在大厅里，她眯着眼，手里拿着一把紫色的扇子。

　　小鱼包子一下子沉到了缸底，砸吧砸吧嘴，自语道：“真困啊……怎么大白天的就说梦话了呢？看来要赶紧补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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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水瓶儿今天杀的第几个人，她压根就没数。内心的狂躁已经无法用那么一丁点鲜血抚平，胸口像是有一个深洞，只觉得空虚，却想不起为什么会这样……

　　昨夜她又梦到石太了，梦里的他已经不在如第一夜那样模糊不清，她甚至可以拉住他的手，冰凉的手，和她的一样。

　　他们本来就是一样的。

　　得到那支嵌金琥珀双蝶簪的那天夜里，她就梦到了石太。这么多年来，她想他，念他，却从来没有梦到过他。梦里的他是那样温柔，就像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得令她不敢多看一眼，怕玷污了他的那份纯净。

　　她配不上他。

　　这是她见到他之后所能想到的唯一。

　　阳光下，他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有着融化冰川的力量，却无法解冻她那颗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