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十九》月光夜叉

47、第四十七章 子非鱼（五）

　　姚精努力回忆，她皱着眉头，上下左右打量着鱼缸里的这条怎么看怎么普通的红鲤鱼。她“咦”了一声，试探道：“你从七境来？”

　　红鲤鱼的声音从高八度变为深情男中音，只听他用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声音道：“还算你有良心……”

　　姚精道：“可是七境碧水寒潭里的鱼我可认不全……至于你的名字，我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红鲤鱼语含幽怨道：“想当年我的名字可是你取的，如今你这样说，可真是无情啊……”

　　姚精回转头看看星青辰，诧异道：“有这回事么？”

　　星青辰耸耸肩，摊手道：“这种事我怎么记得？我一向对名字没研究，如果是我取，一律叫‘宝贝儿’，就算以后记错了也不怕。”

　　姚精对红鲤鱼抱歉道：“我的确不记得了，你……”

　　红鲤鱼尾巴一甩，蹦出水缸老高，大声道：“我是包子，小鱼包子啊——”

　　小三扛着韩雨往沙发上放，突然听到“小鱼包子”这个名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着。星青辰也拿扇子掩面，扑哧笑出声来。

　　姚精难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是包子？”

　　小鱼包子在水缸里点头道：“如假包换。这些年，我可想死你们了……”

　　星青辰将手中折扇收拢，敛住笑容淡淡道：“先别忙着攀关系！还是先说说你最近犯下的这些案子吧……”

　　小鱼包子撇他一眼，冷冷道：“我已经说了，这些都是她们自己愿意的……”

　　姚精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女孩子都是自愿死去的？”

　　小鱼包子沉沉道：“我是非鱼盆的守护灵，我的职责就是寻找这个世上不快乐的人，然后帮助他们找到快乐，但相应的代价就是当快乐到达极致的时候，他们的灵魂就要变成这个盆底的一条鱼纹。这些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从没强迫过谁……”

　　星青辰冷笑道：“你说的这些有何证据？”

　　小鱼包子咕咕吐个泡泡，道：“这里不是还躺着个没死的人么？你们自己问她不就好了……”

　　其实不等他提，小三就已经在想办法恢复韩雨的神智。可惜她的魂魄已然不全，虽然睁开眼，却也如在梦中般浑噩。

　　姚精道：“包子，她的魂魄是在你那儿吧？先她放出来，我们才好问话。”

　　小鱼包子把嘴巴张得大大，然后吐出了一串泡泡……泡泡从水底飘出，在空中晃晃悠悠飘到了韩雨的头顶，然后钻进了她的天灵盖。几乎是同时，小三注意到她的眼睛猛然一亮，涣散的眼神一下子聚焦，她的脸上也有了细微的表情变化。

　　“你们……”韩雨慢慢坐起，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

　　姚精的脸上挂起职业微笑，她柔声道：“我们是来帮助你的人……你好像有些悲伤，不是么？”

　　韩雨突然笑了，摆手道：“没有这回事！我一点也不悲伤。”

　　“哦？”姚精突然有了兴趣，追问道，“这么说，韩小姐跟男友分手之后一点也没有感到伤心？”

　　韩雨愣了一下，才道：“起初是蛮伤心的，但后来就好了。”

　　说话间，她的眼神飘向了摆在自己面前茶几上的白玉描金鱼纹水缸。小鱼包子在水缸里与她四目相望，频频摇尾示好。

　　星青辰轻抚面颊，四十五度抬头望天状：“又不是狗，摇什么尾巴！”

　　姚精继续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伤心事，是因为这条鱼吗？”

　　“你们既然能突然出现在这里，应该也不是寻常人，我告诉你们也没关系。”韩雨说话的时候语调轻松，甚至带着一点与她年龄不符的天真。

　　她笑着说道：“就是这条鱼帮助我忘掉了忧伤，也是他令我发现了原来我一直所追求的东西都是只会带给我烦恼的累赘……生活原本可以如此简单，是我们自己把它变得太复杂，不断得到，不断想要更多，永无止境，永不满足！而这些居然都比不上一池清水，一颗懂得知足常乐的心……”

　　她讲得投入，字字句句都饱含深情。

　　星青辰传音入密给姚精：“这包子鱼洗脑的本事不小啊，你自己小心些。”

　　姚精传音道：“他说得原本不错，只是手段残忍了些。只是如果这些女孩子真是自愿的，我们也不好插手，但这鱼盆的确是六尘七境的东西，总是要收服的。”

　　“韩小姐是打算变成一条鱼，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吗？“星青辰终于忍不住打断韩雨了滔滔不绝的演说。

　　韩雨肯定的点头道：“我已经体验了做鱼的种种快乐，这短短的几天比我活过的这二十多年都要快乐得多……不，应该说是幸福，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星青辰自己煽情却见不得别人煽，没好气道：“明白了，这是周瑜打黄盖呢……精儿，咱们走吧，等这白痴女人死了之后再来！”

　　姚精拦着他，压低声音道：“你真要看着她死？”

　　星青辰道：“这世上的女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姚精叹口气，道：“你不是对女人最怜香惜玉的么？”

　　不等星青辰回答，就听到鱼缸里的小鱼包子大声道：“二位大人为什么如此在意她□□的生死呢？只要灵魂不灭，她就一直活着……千年万年，比人类活得久远多了！”

　　韩雨也在一边使劲点头。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三却在此时说话了：“这位包子大人，能否将那些已经变成鱼纹的灵魂请出来一叙呢？”

　　小鱼包子半张着嘴沉吟了一会，道：“这个……呃……这个有点……那个……嗯……”

　　小三微笑道：“怎么，不行吗？”

　　小鱼包子干咳两声道：“这个恐怕不太方便。”

　　小三眨眨眼，玄色的眼眸里带着笑意，只听到他用轻柔明澈的声音缓缓道：“那些游荡在人间的灵魂，虽然失去躯体，却因为强烈的执念而不肯散去，大多成为无法转世的怨灵，只有达成心愿的时刻才能得以超生。可是，你却用所谓的快乐来引诱这些误入歧途的女子，当她们失去躯体，因为只知沉溺享乐，而丧失存在的执念，最后连灵魂也只能成为一个装饰图样罢了……你所说的千年万年都是骗人的幌子吧！”

　　小鱼包子摆摆尾巴道：“就算你说得没错，但与其让她们伤心到老，倒不如给她们一次快乐的机会。不是有句话说，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么？拥有一次幸福快乐的机会，这也是她们的心愿，怎么能算骗人哩……”

　　姚精在一旁也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哼哼……果然巧舌如簧！你那些所谓快乐不过是只看眼前，不求将来的片刻麻醉。你若真是想要帮助她们，只需将道理点透，何须执念是人是鱼？”

　　她说到此处，继而转向一旁傻站的韩雨，语重心长道：“韩小姐既然已经明白了知足常乐的道理，又为何不肯放下心结，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小快乐，无数的小快乐堆积起来，才是人生真正的大快乐。这些才是真实的可以触摸的快乐，而非镜花水月的幸福梦境，你说呢？”

　　韩雨听得似懂非懂，这几日被这条能吐人言的红鲤鱼说得心动，如今来了这几个人这么一搅和，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做鱼的快乐她也的确体验过，那种幸福感就如同井底里快乐蹦跶的小青蛙，就算只有一口井那么大的天也满足得想要告诉全天下。只是快乐过后常有一种空虚感，那就是自己为什么而快乐，因什么而幸福？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我是鱼，已知鱼之乐，却仍不知鱼缘何而乐……看来这鱼做起来也不容易啊！

　　姚精的话虽然没能将韩雨完全点醒，却打消了她做鱼的念头，也算是一点收获。星青辰将她催眠后，删除了不该留下的记忆。之后他们很顺利的将白玉描金鱼纹水缸连同那条聒噪的小鱼包子一起端回了“地狱19”，这是有史以来最顺利的一次收服行动，但姚精一直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而且愈来愈强。

　　星青辰这次非常同意她的看法，也因此借故留在了“地狱19”，说是如果出了事好有个照应。姚精也破天荒的没有和他唱反调，只是让红乐给他找间离自己远些的客房住下。

　　那白玉描金鱼纹水缸，姚精没往密室搁。她总觉得其中还有蹊跷，便把水缸放在大厅里的茶案上，这样也好多找小鱼包子问问话。可刚放下没两天，目前负责打扫房间的猫小黑就有意见了。

　　猫小黑不是个挑剔的人，但她对这条小鱼的到来表示了她最大的不满。原因很简单，她不能容忍一条食物链中的低等生物对自己指手画脚！就在昨天这条胖小鱼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指责自己给他吃得鱼食不是进口品牌，说里面有一股猫食味儿……

　　猫小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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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呃……谢谢大家的支持，你们是我最大的动力！
09-03-22
这一章的确对话过多，叉叉以后会尽力避免话唠滴嫌疑，谢谢路人同学滴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