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铃溪

1、父母的妥协

　　深秋的农家小院，树上的银杏叶金光闪耀。随着微风缓缓飘落，像一只只蹁跹的蝴蝶，在跳着优雅的舞蹈。
　　地上早已铺满点点碎金，脚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刘老汉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拿着旱烟袋吞云吐雾，嘴里不时长吁短叹。看着老伴从屋里出来，手里的托盘上饭菜未动。又叹了口气：“还是不吃？”
　　刘老汉的老伴姓侯。今年不到六十。可最近为女儿的事情愁的两鬓头发都白了许多。看老头开口问，忍不住又为女儿多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要非嫁，咱不如就同意了吧。”
　　其实老太太也不舍得女儿远嫁。可孩子在外打工，结识了一个北方的男孩就如着了魔一般，谁劝都不听。他们没办法了，只好把女儿关在家里，可这孩子居然绝食，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刘老汉拿着烟袋重重的敲在石凳上。好似跟谁赌气似的：“哎……她先天性心脏病手术做的晚了，心肺功能都有些受损。婚后生孩子就是一大关，在咱们跟前咱们还好照应她。可这一走几千里地，你连字都不识，去都去不了，咋照顾她啊？”
　　侯妈妈也知道这些，可能怎么办呢？孩子说什么都不听。又听到老伴说这些，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擦眼泪。
　　“要是男方家境好，我也就不管了。可你没听孩子说嘛。父母年纪都大了，家里就几间旧平房。连彩礼都出不起。……我倒不是要钱，可他没个正式工作，打工也挣不了几个，以后要养活一家，连个窝都没有这日子咋过？”
　　刘老汉说完看着老伴低头抹眼泪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老两口静坐无言，拿那个陷入爱情的女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刘雁在屋里听到父母的谈话，心里也不好过。可让她和对象分手，她舍不得，想想都心如针扎。抹抹脸上的泪，缓步来到院中，站在父母面前：“爸、妈，对不起。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我是真喜欢他的。你们就成全我吧。他们家没钱，等我们以后挣了钱再把彩礼给你们补上行吗？”
　　刘老汉听了女儿幼稚的话语。真是恨不能一烟袋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浆糊：“你现在是有情饮水饱。可你想过没有，离得这么老远，以后有个什么事，他要是欺负你，你连个走处都没有。还有，我们年纪大了，你能不管我们，虽还有你姐，可也不能全指望你姐啊。以后若是挣了钱还好，若是没钱你连路费都没有，到那时你怎么办？”
　　刘雁听完父亲的话急急的回道：“不会的。他不会欺负我的。他对我可好啦。挣得钱不多可都给了我，还帮我做家务，晚上还给我洗脚。……我们以后肯定能挣到钱的。我以后多回来几回看你和我妈。”
　　刘老汉看着女儿面色泛红，摇摇头不再多言。这样的话这些天他和老伴不知劝过多少，家里的亲戚也都在劝，可女儿根本听不进去。算了，由他吧!总不能看着她把自己饿死。
　　侯妈妈眼泛泪花，一巴掌轻轻拍上女儿的背：“你啊!以后谁照顾你啊？”
　　“妈妈，我长大了，你别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刘雁把脸埋在妈妈怀里。心里万分抱歉。哽咽着说着劝慰母亲的话。
　　夜晚。刘老汉和老伴躺在床上，长长的沉默后老头开口对老伴说：“把卖稻子的钱存成活期，俩孩子的学费让老大出，万一雁子结婚后就有了孩子，得准备着生孩子的钱。她心脏不好，到时候也不知得花多少呢!”
　　刘雁的姐姐是招的上门女婿，生了一男一女都跟着姓刘。叫老两口爷爷奶奶。平日里有点钱一般都是给孙子孙女花的多。
　　侯妈妈答应了一声后说：“雁子嫁给了他们，彩礼他们不出，难道生孩子他们还能不管？那可是给他们生孙子。他爸还是退休的工人，比咱们老农民有钱吧!”
　　“有钱没钱的都在人家口袋里，人家不给你还能掏出来？到时闺女躺在医院里，着急的是咱们。咱还是有备无患吧!”
　　“这叫什么事？哎，离得太远了，也不知亲家是个什么脾性。小两口一点根基都没有，雁子身体也不好，他们要是放手都不管，那可怎么好？”
　　“管她的呢。她自己愿意的，受苦受罪都是她自找的。”刘老汉气哼哼的说着翻了个身。
　　侯妈妈知道老伴就是气不过说气话。不然也不会把孩子生孩子的事情都考虑了。
　　“那这婚礼咱们这边就不办了？让她姐跟她去人家那边？不然连个送亲的都没有。”
　　刘老汉一听这话，刚压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冒了上来：“咋办？咱们这儿女儿结婚那男方除了彩礼，都得给家中亲戚礼钱的，虽不多，可咱们家这么多亲戚，每户几百那就是几千了。有那倒贴的还是留着给孩子以后用吧!面子值几个钱，笑话就让人笑话……就知道喜欢喜欢，那结婚过日子是喜欢就行了吗？啥都得要钱，我看她以后咋办？”
　　“这都说过了，她不听你能有啥办法？哎……这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咱花了多少心思，又花钱给她做手术才算是养大了。如今嫁给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家。以后有孩子了婆婆要是不帮她带，她身体不好可咋办？”侯妈妈说着又抹起了眼泪。心疼闺女离开自己没人疼。
　　刘老汉也心疼闺女，听着老伴的话，恨铁不成钢的除了叹气还能有什么办法。
　　半个月后，婚期定了下来。刘雁要跟着对象到北方去结婚生活了。侯妈妈不敢当着女儿的面哭。怕孩子难受，经常背着身子悄悄的流眼泪。
　　刘雁临走前，大姨特意来了一趟。晚上娘母几个坐在床上说话。大姨今年快七十了，老太太一辈子经历了太多，临老了唯一的儿子犯了法坐了牢。儿媳带着孙子离开了。老两口到老别说享受天伦了，每月还得给坐牢的儿子打点儿钱，怕他在牢里受欺负。
　　大姨满是老人斑干枯的手握着刘雁：“孩子，凡是长个心眼。身上不多不多也得悄悄藏着够回家的路费，有啥事了还有娘家这儿。人这一辈子啊!你都不知道会遇到啥事。到了那儿都是人家家人，人都是护短的，别跟人计较，心里不痛快了给我们打电话。”
　　这几天刘雁也知道大家都在担心她。此刻听着大姨的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我知道，我又不傻，我们的钱都是我收着的。你们别担心我了，秦晓峰真的对我很好的。他会护着我，不会让我被欺负的。”
　　刘雁的姐姐刘梅轻轻拍了妹妹一下：“刚说让你多个心眼，你就犯傻，什么都信男人的。那男人没结婚前哪个不是甜言蜜语哄着的。就你傻，还以为就自己捡到宝了。……多个心眼，别被人欺负了。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姐姐你真暴力。”刘雁揉揉姐姐拍过的地方，小女儿爱娇的话语把离别的悲伤冲淡了很多。大家都笑了起来。
　　小姨和大姨年龄相差很大，今年不到四十。也看着刘雁嘱咐：“其他的都还好，过日子忍忍让让的就过去了。可唯独一点，千万不能让男人养成动手的习惯。吵架可以，若是他敢动手你可一定告诉我们。”
　　“嗯，”刘雁敷衍的答道。你们就是太操心了。他怎么可能会打我呢？
　　陷入爱情的女子啊!她永远不会知道未来会有多大变数。今日相亲相爱恨不能一夜白头的夫妻，可能转瞬就变成了恨不能一刀捅死对方的仇人。
　　若距离父母近，还有娘家可依靠，她如此远嫁，无论遇到什么都得自己一人独立面对了。
　　小两口临走，刘老汉特意起个大早跑到村子的水库，用小瓶子装上家乡的水土，交到女儿手里。嘱咐她到了地方把这倒入水缸，这样就不会水土不服了。
　　又嘱咐了女婿已经重复了多次的话语。唯一希望的就算能好好待他从小疼爱的宝贝。让着她点儿，别欺负她。多照顾她一点儿，她身体不好。秦晓峰自然是百般应诺。让岳父放心。
　　刘雁眼眶湿润。拿着父亲精心准备的瓶子，只觉得有千斤重。心中暗想：以后要多回来看望父母。
　　不管多不舍，精心养大的孩子终要离开自己，去过她自己的生活。父母的眼泪只能藏在心里，任它发酵变酸变涩。从今后一次次凝望孩子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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