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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是我太贪心了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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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含抬头小心翼翼看向欣欣,她没有回答欣欣的话,倒是反问欣欣:“欣欣你喜欢龙先生?”
欣欣连忙摇手:“不是我,是其他人,好多人都喜欢龙先生。”
沛含眼中厉色退去,一本正经劝说起欣欣:“幸好你没有喜欢龙先生,你看看,龙先生是什么人,他眼光肯定高,能够做龙先生女朋友的女孩子,一定很优秀。
龙先生来星烨就是玩玩,怎么可能看中那些招花引蝶的女人,欣欣,不是我打击,龙先生眼光高,这是肯定的,你就不要和她们那些狂蜂浪蝶一起瞎凑热闹,省得以后伤心默默流泪。”
说完之后,她看欣欣垂着头较着劲儿不说话,抿了抿粉唇,拉住欣欣的手:“欣欣,我这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看我都不跟那些人说的。作为朋友,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
欣欣脸色有些尴尬:“我知道的,沛含,我得去工作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沛含说是为她好,可是她还是自尊心受损了。
沛含也没多想,就又赶到医院去。
还昏睡着,撇撇嘴:“麻烦死了。”
她之前跟医生交流过,舒梦颖额头上的这道伤口,看着严重,其实只是送来时耽搁了,流了血。真正的问题是舒梦颖那破烂身体实在是太糟糕了。
……
舒梦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高烧也退去一些,但体温依然异于常人。
睁开眼,嘴巴干渴极了,无意识地沙哑道:“渴……”
异动声响,惊醒了沛含,拧了眉头看了舒梦颖一眼:“等一下。”沛含冷冷说道,倒了一杯水给简童。
舒梦颖接过,也不吭声,默默喝完一杯水。
喝完水,她还是不说话。
病房里很安静。舒梦颖垂下眼皮,眼观鼻鼻观心,她在等。
突然。
“你的额头撞到了门把手上,会留下疤痕,不过你额头那个地方,好像本来就有疤痕,所以这一道疤,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件事你就不要跟别人说了,星烨那里,我已经替你请了假,等你烧退了再去上班,住院的费用,我也全部都给了。这住院期间,的一日三餐,我会按时送过来。”
舒梦颖不吭声。
沛含恼羞成怒,认为舒梦颖不识好歹:“喂,你听到没有,这件事不完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你自己也有问题,哪有人自己淋了雨在屋子外睡一夜,你这样才导致你发高烧,不然的话,我不过就是碰了一下你,你就摔倒了?”
舒梦颖默然无语。
沛含不禁提高声音,叫道:“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我都送你来医院了!要不是我及时将你送来医院,你早就高烧烧死了。我还替你付了医药费。
我一个大学生,本来就是为了学费生活费,才在暑假出来兼职的,我没有多少钱,还是为你付了医药费。你还不依不饶,舒梦颖,你说吧,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不乱说?”
舒梦颖一直垂着头,不说话。
沛含更气:“你有什么要求,你说!”
她已经做好大放血的准备了。心道,这个舒梦颖这么贪财,怎么可能放过这次勒索自己的机会。
心下顿时看舒梦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舒梦颖缓缓抬起头,看向沛含,缓缓开口,她的声音粗嘎又沙哑,破碎的刺耳难听,她说:“我要你的一个道歉。”
沛含瞪大了眼睛,一脸荒谬地看着舒梦颖,“你要我道歉?”她几乎是尖声的问向舒梦颖:“你要我向你道歉?”
很不可思议地看着舒梦颖,仿佛对舒梦颖道歉,就是一件十分丢人荒诞的事情。
“你还是说吧,你要多少钱。”
沛含哂笑问道。
病床上的舒梦颖摇摇头,缓慢却坚定的说道:“我只要道歉。”
“你!”沛含愤怒地盯着病床上的舒梦颖,两只眼睛都在冒火,生冷说道:“我要是不道歉的话,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要到处乱说了?”
舒梦颖越发沉默了……做错了事情,道歉,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沛含的表现太明显了,跟自己道歉,就让沛含觉得那么难以接受吗?
不禁地,舒梦颖在心里问:假如今天换做其他人,沛含还会这样吗?
哎……一声几近听到的叹息声,她越发沉默,不是因为一个道歉,而是她内心渴求的如同一个正常人的被尊重。
尽管,早已明白,“被尊重”这种事情,早就已离她远去。
苏瑾啊……高高在上的人物,是不是随手就能毁掉一个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毁得彻彻底底。
她默然,心中悔恨:不该求,不能求,“被尊重”这种东西,她已经没了权利拥有。
“舒梦颖,我沛含就是赔上身上所有的钱财,也不会给你道歉。为了钱可以下跪,可以学母狗在地上爬,摇尾巴一样讨好有钱人,舒梦颖,就算是真的我做了什么错事,你也不配得到我的道歉。”沛含火气冲天,
“你要出去乱说你就去说吧,不过有没有人相信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是C大的学生,为了学业勤工俭学,你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够做的女人,你说,别人信你还是信我?”
被褥下,舒梦颖紧紧攥紧了拳头,拼命的隐忍,才能克制住心口的钝痛,沛含说完已经气冲冲离开了病房,出门时,把门板关的“砰砰”作响,舒梦颖睁着呆滞的眼,无言地望着雪白天花板……放任心口的钝痛弥漫全身,无力感遍布四肢百骸。
她以为她已经不会痛了,她以为,尊严这种东西,她已经不在乎了。
“啊……今天,我是怎么了?”粗嘎的声音,自言自语:“哦……发烧了,烧糊涂了。”她又自己回答了自己。
舒梦颖心里十分明白,她想要的并不是那一声道歉,她想要的是……暌违已久的“被尊重”,像一个“人”一样,被尊重着!
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她只是想要一个本来就该给她的道歉啊?
难道,要的很多吗?
“是我……奢求了。”她垂头:“再也不,异想天开。”像是对自己发誓,像是不断的说服自己,她催眠一样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奢望,不异想天开……”
事情很简单,这简单到,只需要舒梦颖继续的懦弱,毫无尊严的应允沛含任何的不合理甚至侮辱性的要求。
而她,却在内心深处,最深切的地方,起了贪婪——她想要那久违的“被尊重”,不必像是从前那样,只需要像个最最平凡的人一样,得到她该得到的属于“人”的尊重。
但显然,事与愿违。
自此之后,舒梦颖把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藏的更深,把那颗心里渴望的东西,也藏到了灵魂深处,谁也,碰触不到的深处,那里,暗而冷,还有如同深海最寂静时候的孤单和寂寞。
沛含走了又来,来了又走,每次都是饭点时候来,送完饭菜就走。
“我想出院。”事发的第四天晚上,沛含如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把一个外带盒搁在舒梦颖的病床床柜上,转身就准备离去,身后,病床上一直沉默的女人,缓缓地说道。
这一声粗嘎徐缓的声音,却惹得四天来冷漠以对的沛含,停下了脚步,略显激烈地扭头,想也不想否决:“不行,你病还没好。”
这是关心?舒梦颖定定地望着沛含,“我好了,我烧退了。我想工作。”
“你故意的吧?你想要所有人看到你额头上的纱布?”沛含气愤:“舒梦颖,你果然不简单。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果然不假,看你老老实实的,原来也这么有心机。”
舒梦颖垂下睫毛,遮住眼底的失落……果然是她想多了,关心?
再次看向沛含的时候,舒梦颖的眼神,变得有些麻木:“我要去工作。出院手续,你办下。”
她说着,就掀开被子,缓缓下床,换上来时的衣服。
沛含惊愕地睁大眼睛……舒梦颖刚才是在命令自己?
她?
舒梦颖?
命令自己?
一股羞辱感油然而生!
看着那病床上下来的女人,跛着脚缓慢地往门口走,就算是缓慢,那跛子也确实是准备出房门的,也就是说……舒梦颖她说真的,绝不是玩笑!
她真的准备出院!
这怎么行!
沛含的视线,“嗖”的一下子,落在了舒梦颖的额头上,眼神瞬间的慌乱,她还是怕的,这纱布没揭去之前,这跛子怎么能够回到星烨去?
她想也没想,脚步一动,挡在舒梦颖前面:“舒梦颖,你怎么这么下贱!工作工作工作?说的好听,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有多热爱劳动,多热爱你的工作。
你的工作?你的工作不就是讨好男人?病没养好,你就这么急着去讨好男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做你的母狗?
还是说,其实你根本就很享受这个过程?否则又怎么会不顾生病的身体,急着去星烨?”
沛含只想着不让舒梦颖现在去星烨,也不想想她话中伤人,对着舒梦颖一通说,舒梦颖越发沉默,只是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背在身后的手掌,捏成拳头的颤抖,她很想反驳,很想去解释。
深知,反驳有用吗?
确实啊,她就是为了钱,跪了下去。
确实啊,她就是为了更多的钱,趴下来学狗摇尾巴。
确实啊,人家没有胡说,人家当着她的面,说的都是事实啊。
她就是这么做了啊!
她能反驳什么?
她能解释的清楚吗?
“每个人,都有信仰,或者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信念,”粗嘎的声音,压制着酸楚,舒梦颖尽量平静地缓缓说着:“而为了这个信仰,为了这个人,为了那么一个信念,去努力实现努力争取努力得到的那些人们,至少不该被嘲笑。”
沛含呆了下,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的舒梦颖……这样的话,怎么会是一个连高中都没有毕业的无知低贱的女人说的出来的。也不知道,这跛子是哪儿看到的。
心底这么想,看舒梦颖的目光,就更加鄙夷。
舒梦颖说完,缓缓抬脚,绕过沛含,一只手飞快的抓住她的手臂:“不许去,你必须在这里养病,到额头上的伤口好了为止!”
舒梦颖缓缓抬头,看向沛含的脸上,一字一字清清楚楚说道:“我要去工作,这与你无关。”
她看似绵柔,却把沛含抓着她手臂的手掌,生生掰开,再也不看一眼震惊的沛含,抬脚往外走。
身后的沛含反应了过来,抬脚就追了上去,舒梦颖呼吸不畅,走路缓慢,轻易就可以被沛含追上,舒梦颖没有转过身去,只是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往前继续走,边用她被大火熏伤的嗓子,缓缓却坚定说:
“你如果再敢来阻止我,我就给影姐打电话。”
比起用自己一命,在那暗无天日的监狱里,救了自己的叶子,一个沛含又怎么样?
沛含也好,任何人也好……甚至,那个男人也好,舒梦颖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叶子更重要。
任由身后,那道只能恶狠狠瞪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任由沛含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再真的上来阻拦自己,舒梦颖一步一步,走出了医院。
沛含没有发现,她眼中卑微的低贱的无能的,没有学历的文盲,她眼中什么都不是的舒梦颖,比起她这个C大的优等生,走的更加从容,更加骄傲。
沛含当然也没有发现,就在舒梦颖病房的隔壁病房,门口一个男子抱胸,懒洋洋靠在门框上,那人最后看了一眼舒梦颖消失的电梯口,站直了身子,抬起修长的大腿,越过沛含,朝着舒梦颖下楼的那个电梯走去。
舒梦颖乘坐电梯下楼,她呼吸不畅,走起路来更是慢吞吞,何况,虽然退烧,身体却更虚,她慢吞吞地出了医院的大门,站在路口,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我要去星烨,不打表,便宜一点可以吗?”
司机师傅伸头一看,“这年头生意难做,这是出租车,又不是黑车,坐不坐?不坐我开走了。”
显然,不愿意让步,无奈,舒梦颖摸了摸自己穿来医院的外套口袋,抬头:“师傅,我身上就二十块钱。”
“够了。上车吧。”
如果可以,她是不愿意坐出租车的,太贵。只是今天,她想,也许可以忘记自己的窘迫,也许可以奢侈地打个的。
就好像打个的车,就仿佛真的她和这大街上许许多多的平常人一样,有着平常人的尊严。
舒梦颖她,在尽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人,一个平凡的人,她渴望的是,平凡的人,可以获得的尊严。
是,她依然内心渴望着,但她,再也不去求他人给予。
别人不愿意给的东西,再求,也求不到。
那么,她做,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人”一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