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816》冷墨夕

19、第十九章 终于有人信了

　　当一个人低微到了一个程度，最后的底线就是——活着。

　　她看着沛含，这张年轻的稚嫩的脸，这条鲜活色彩明亮的生命，是她这辈子都再难以企及的。

　　舒梦颖站在门口那儿好大一会儿，才重新走进卧室里去，满脸写满了疲倦，她耳朵里还响着沛含的那些话……我只是为了赚点学费和生活费，我才不会像你，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舒梦颖笑了……她也只是为了赚点生活费，有个遮雨挡风的住处，能够吃饱饭不去和街头的乞丐为伍啊，谁又稀罕那些钱？

　　想着想着，睡着了。

　　这一睡，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医院。

　　“你醒了。”

　　舒梦颖睁开眼，低低喊了一声：“影姐，这是哪儿？”一说话，嗓子干涩的疼。

　　“医院。”菲影削了一只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牙签钉着喂到舒梦颖的嘴里：“吃点东西再说话。”

　　对于突如其来的关怀，舒梦颖有些不适应，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吃下菲影喂过来的苹果：“影姐，我怎么会在医院？”

　　说到这个，菲影就来气。

　　脸色一沉，“你怎么会在医院？我还想要问问你，你发高烧几天了？”要不是昨天晚上她没看到舒梦颖来上班，担心之下，跑出了舒梦颖的住处，舒梦颖早就高烧烧死在员工宿舍里都没人知道。

　　“我昨晚在星烨没看到你人，去你家一看，你浑身烫的能煮鸡蛋。连忙打了120，送来医院的时候，你已经烧了快上42度，身体又缺水，连医生都说，再晚一点送来，华佗在世也就不了你。”

　　说到此，菲影还心有余悸：“你高烧不会告诉朋友吗？死撑着硬撑着，差点儿就赔上一条命！”

　　舒梦颖听着菲影絮絮叨叨，尽管菲影很凶，舒梦颖却听出了关心，心，有一丝丝的微暖，有丝丝酸涩，很多年没有流过眼泪的眼眶，酸涩起来，菲影给予的那一点点的关怀，却仿佛是她此时整个生命中唯一的窗口，将光透进来。

　　可是，她反而更加患得患失……如果从来都没有，也就不会有失去的痛。

　　而这一点，舒梦颖已经深有体会。

　　“……为什么？”好半响，舒梦颖颤抖着声音，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好。

　　一块苹果又塞进了舒梦颖的嘴巴里，菲影复杂地看了舒梦颖一眼：“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谁对你好，我再不对你好，谁来心疼你。”舒梦颖，像极了从前的她。也许，菲影刚才对舒梦颖说的那句话，也是对从前的自己说的。

　　世界对你不好，我再不对你好一点，谁来心疼你……傻姑娘。

　　心疼舒梦颖，也是心疼从前的自己。

　　她们，是同类人。

　　菲影看着病床上的女人，极力的掩饰心中的情绪，睫毛却颤动着，泄露了内心的情感。

　　又一声无声的叹息，哎……这个傻女人。

　　“梦颖，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影姐，你问吧。”

　　“你和苏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苏瑾那个男人确实手段狠毒，但是却也不该这么对一个女人。

　　“不能说吗？”菲影看到床上的舒梦颖面色僵了一下，“不能说就算了。”

　　“三年前，我杀了他心爱的女人。”

　　菲影举着牙签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把牙签上的苹果喂入舒梦颖的嘴里：“事实上呢？人不是你杀的对吗？”

　　“你不可能做出杀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菲影笃定地说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这一刻，在连番打击和羞辱下，吃过那么多的苦，都没有吭一声，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舒梦颖，泪如雨下！

　　苏瑾！你看啊！连一个认识不足半年的菲影，都这么了解她！

　　苏瑾！我们认识大半辈子了啊！

　　苏瑾！你听啊！终于有人相信我没有杀人，没有做过那种龌龊的事情了！

　　“呜呜呜～”

　　菲影放下手中的牙签，她没去劝舒梦颖不要哭了，手掌缓慢地摸着舒梦颖毛茸茸的脑袋：“乖，没事了。我知道的，你这个傻女人怎么会有胆气杀人。不，应该说，你这个傻女人，骄傲的不屑去杀人。”

　　说着，说道：“我猜你这个傻女人当初应该很爱苏总吧。但你绝对不会为了得到苏总去除掉苏总的心上人。舒梦颖，你太骄傲了，你不屑去做这种事。”

　　舒梦颖挥泪如雨下！多年没有放纵的感情，一下子得到了释放的出口。

　　这个下午，舒梦颖哭的没有停歇过。

　　她语无伦次地对菲影说：“我没做过，他不信。他们都不信。”

　　“他恨我，全世界都知道。我以为出狱后，就能够过上平静的生活。”

　　“影姐，他们都在骂我，全世界都在骂我，他们骂我歹毒，骂我下贱。影姐，我不在乎……我也不稀罕那些钱。”

　　“他们羞辱我，他们让我趴在地上学狗摇尾巴走路，他们用尽侮辱的话骂我，我不难过，这点算什么。

　　在监狱里，被扒光了丢在笼子里，高压水枪直接对着身体冲，大冷的冬天里，冰冷的水刺骨的疼，敢吭一声，回到牢房里，自然有人会上来痛揍我一顿。再难过的我都经受过了，这些算什么。”

　　“影姐，她死了，她为了救我死了。呜呜呜～我是一个害人精，我欠她那么多，我不能够死，我要代替她活着，代替她实现澜沧江的梦。”

　　而菲影，一直陪着舒梦颖，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叙说，对于舒梦颖而言，多年的冤屈，在今天发泄个够本。心中藏着的秘密，也语无伦次的说了出来。

　　澜沧江的是什么，那个女孩儿又是谁，菲影不知道。但隐隐约约猜测出，这个女孩儿，对于舒梦颖而言，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存在。

　　太阳西下，夕阳的余晖照在进了病房里。

　　菲影站起身，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病床，病床上的女人一脸病态的苍白，在夕阳的暖光下，缩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正要走开，床上的舒梦颖，突然睁开眼，喃喃道：

　　“影姐，我要还债，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我自己。我用自己还好不好？”

　　话刚说完，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菲影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心中五味陈杂。

　　病得都糊涂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偿债……菲影无论如何都不能够相信，这样的人，会做出那种龌龊的事情。

　　舒梦颖说，所有人都在骂她下贱……舒梦颖下贱？舒梦颖下贱的话，全世界又有什么人是高尚的？

　　这个傻女人，骄傲的让她敬佩！

　　当年的自己，尚且会在无人的时候痛哭，尚且萌生死意，可舒梦颖这个傻女人，一声不吭的承受着这些。

　　而那些别人嘴里，舒梦颖出卖尊严下作地讨来的钱，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多看一眼地交给了自己。别人不懂，菲影却知道……这个傻女人不要尊严，换取的不是钱，而是自由。

　　苏瑾那个男人，用八百万限制了一个傻女人的自由。

　　这八百万，对于现在这个傻女人而言，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牢牢捆绑着她的枷锁。

　　而此刻，舒梦颖这个傻女人，正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挣开这道枷锁。

　　鸡蛋碰石头，明知道碰上去头破血流，却还是义无反顾……苏总啊，你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夜色渐浓，菲影回到了星烨。

　　刚进办公室

　　“她呢？”

　　“苏总？你问的谁？”菲影没有想到苏瑾今天会大驾光临自己的办公室，还在办公室里等她。

　　“舒梦颖，她人呢？”

　　不提起舒梦颖还好，一提起舒梦颖，菲影没来由一肚子火气。

　　对面是她的老板，而且手段狠辣，她再有意见，也不能表现出来。

　　强忍着肚子里的火气，苏梦不大情愿地说道：“简童今天请假。”

　　“去叫她来，”沙发座椅上的男人，淡漠地说道：“谁允许她请假，五百万赚到了吗？”

　　苏梦咬牙重重咬音：“沈总！简童病了！”

　　“你似乎对我很不满？”

　　“没有。”苏梦脸色一变，连忙说道：“简童昨天晚上就病倒在员工宿舍，若不是我赶去的及时，现在小命就不保了。救护车送她到医院的时候，高烧42度，医生说，再来迟一点，就真的没救了。”

　　沈修瑾心念一动，初闻那女人生病了，黑色的瞳孔骤缩了一下。

　　一秒、两秒、三秒……“唰啦”一下，沈修瑾硕长的身躯猛地站了起来。

　　一言不发的抬脚就往办公室外走，在经过苏梦的时候，问道：“哪家医院？”

　　额……沈总这是怎么个意思？

　　苏梦下意识说道：“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7012病房。”为了给简童一个好的休养环境，而且简童当时的情况也不大好，按照医生说的，挂水就要挂上好几天，才能好的彻底些。苏梦没想省着钱，就给简童弄了病房。

　　苏梦看着沈修瑾的往外走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声：“沈总，我刚从医院回来，我走的时候，她刚刚睡着。”言下之意是让沈修瑾不要去了，省的打扰到了简童休息。

　　“过会儿我交代一下今天的工作，回去煲了汤给她送过去。”苏梦又说。

　　沈修瑾修长的大腿没有停下的意思，“你不用去了，我会让人煲汤给她送过去。”

　　所以嘛……沈总，您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意思啊？苏梦面色古怪地看着沈修瑾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

　　东皇娱乐楼下，沈修瑾上了车，打了一通电话：“白煜行，你帮我跑一趟‘珍馐斋’，买些清淡的流食，送到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7012病房。”

　　“额……谁生病了？”

　　“别问那么多买来就对了，”突然响起什么，沈修瑾在电话里吩咐道：“半个小时内送到。”

　　“靠！我超人啊？飞过去？”半小时，亏沈修瑾说的出口，白煜行差点儿没炸毛。还要去跟电话里的沈修瑾抱怨，对方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

　　日！

　　白煜行随便套上了衣服，飞奔下楼。

　　一边下楼，一边给“珍馐斋”打电话：“……对，就要这些，我一刻钟后来取。要快。”说了一通后，挂了电话，就开始在心里把沈修瑾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到底谁生病了啊？还要劳动沈修瑾兴师动众。

　　就是当年夏薇茗生病，也没见沈修瑾疾驰火燎的。

　　……

　　沈修瑾走进简童的病房，对于苏梦选择的单人病房，心中肯定地点点头……苏梦会做事。

　　天晓得苏梦根本就不是冲着沈修瑾才给简童弄了个不错的病房。

　　修长的大腿迈向简童的病床边，男人凝望着病床上的女人，黑眸中的复杂，却连自己都不曾察觉。

　　沈修瑾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经过三年，会改变如此之多。

　　当年小巧精致的脸蛋变得有些认不出，皮肤暗淡的失去了光彩，仔细看，还能找到当年简家大小姐的五官，但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味道。

　　浮肿的眼袋，杂毛乱生的眉毛，起皮干燥的唇瓣，变得粗糙的肌肤……三年而已！

　　这时候，病床上的人，微微一动，侧过了头去，盖住额头的刘海滑了下来，露出刘海掩盖住的伤疤。

　　沈修瑾的眼睛瞬间尖锐，拧着眉头看了那块碍眼的疤痕很久，忍不住伸出手去，刚碰到简童额头上的疤痕，床上的女人就惊醒了。

　　刹那！

　　惊恐地躲开那只手！

　　他怎么会来？他又想要干什么！

　　沈修瑾面色不虞。

　　躲他？

　　似乎不信，沈修瑾再次朝着简童伸出手去……“唰啦”简童几乎是下意识捞起被子，猛地把脑袋缩进了被子中。

　　沈修瑾火冒三丈地看着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的女人，脸色冰冷的吓人！

　　这该死的女人，果然是在躲他！

　　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蜷缩在被子里的一团，隐约可以看到被子正在瑟瑟发抖。

　　简童躲进了被子里之后，就开始后悔了，她没事往被子里躲干嘛。如果沈修瑾要找她麻烦，她躲到外太空都没用。躲在被子里又有什么用。

　　沈修瑾“唰啦”一下，大手扯开简童的被子，他声音陡然冰冷刺骨，薄唇开阖，缓慢的一字一字问道：“你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