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乱流年》花日文绘

15、休养

　　贺栗和季师爷商量后决定将贺栗别苑中的客房都收拾出来，将那些伤的严重的帮众们都留下来在家中休养，请来的医生也在贺栗家住下随时查看他们的情况。

　　伤势不严重自行回家调养或者小放几天假自己安排，基本无恙的则是去处理那晚牺牲的兄弟们的后事。在那晚的变动中，贺栗和季师爷都仅是皮肉有擦伤，他们现在最为担心的还是易翔的情况，自昨晚回到房间后易翔就高烧不退，平日不容易得病的他一旦生起病来恢复的较常人反而更慢。

　　段临璋是在昨晚凌晨被张德海叫起来告知贺家的变动的，在段明瑾被日本人带走后贺栗和段临璋决定要更加加强两方之间的讯息交流，所以派了专人负责紧急消息的传递，有关于两方的重大事项都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到对方，由于曾弘方一事较为突然，段临璋一方也是在火拼结束后才得到贺家的消息，段临璋得知后第一时间给贺栗打去了电话了解了情况，由于时间较晚段临璋决定一大早再去贺家拜访。

　　“爸爸，让我也去贺叔叔那边帮忙吧。”段岚玥在段临璋和段明瑾准备出门前从楼上走下。段岚玥素来是长发飘飘一袭连衣裙或者裙装套装的，今日她将长发绾起，穿上了一套利落的裤装。

　　“您和哥哥先过去，我让小杜开车载着我和冯妈去市场采购些食材过去，我是领教过贺叔叔家的伙食的，现在那边情况一定很乱他们也吃不到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大事我还做不了，这些照顾伤员的小事我还是可以的，我在学校参加过红十字会的培训呢。”段岚玥露出略带祈求的眼光看向段临璋。

　　段临璋欣慰一笑“好孩子，就按你说的办，明瑾跟商铺打声招呼让他们取些外伤、消炎这类型的药直接送到贺家。”

　　“爸爸放心，刚刚我已经安排了。”段明瑾随后转向段岚玥“我们一会儿见。”

　　张德海开车载着段临璋、段明瑾出门后不久，段岚玥带着冯妈也上了杜余的车。

　　“冯妈，这两天要辛苦你了，我会好好给冯妈打下手的。”段岚玥说着给冯妈手中塞去了一沓纸币。

　　冯妈推脱着道“小姐这可使不得，这么多年段家带我不薄，我也就会做做饭打扫打扫，这上了岁数倒闲不下来了。”

　　“冯妈您就拿着吧，就当算是额外的菜钱了，我们一会儿尽量多买一些，现在不知道他们那边有多少人，买少了就不好了。”冯妈是当年跟着段岚玥的母亲庄绮云一起来到段家的，是庄绮云的母亲给自己女儿选的一位厨娘，可以说是看着段岚玥长大的，段岚玥和冯妈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小姐想的真周到，交给我吧，冯妈想想给他们做点什么利于恢复。”

　　这是段岚玥第一次跟着家里的佣人去市场选购食材，段岚玥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这些便安静的跟着冯妈，听从她的指挥，冯妈也在不经意间告知了段岚玥很多关于挑选果蔬鱼蛋的小技巧，杜余则是担任搬运工的角色，跟在段岚玥和冯妈后面拿着采购好的物品，采购结束后一行三人满载而归前往贺家别苑。

　　贺栗别苑

　　“贺叔叔，季叔叔。”段岚玥安排人将食材搬入贺家厨房后进入大厅，今日的她较往日少了份神采奕奕，也被这较为压抑的气氛所影响。

　　“大闺女来了。”贺栗见到段岚玥心中的阴霾消散了一些，刚刚听段临璋说段岚玥主动要求过来给自己的人准备饭食，贺栗心道不知不觉间大闺女也长大了啊。

　　段岚玥靠近贺栗和季师爷认真观察了一下他们包扎的伤口“贺叔叔、季叔叔您们的伤口并不深，这两日岚玥来帮您换药包扎，一定过几天就能好了。”目前上海的很多大学都组织了红十字会的培训活动，段岚玥知道后第一时间进行了报名，在培训中学会了包扎、注射和基础的急救知识，没想到今天竟排上了用场。

　　“嗯，我们的伤没事，伤的严重的都在后面歇着了。”季师爷对段岚玥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爸爸，怎么没见哥哥？”段岚玥见茶壶里面已空，拿起茶壶准备清洗沏茶。

　　“他去易先生那儿了，易先生一直高烧不退。”段临璋回答道。

　　听到这段岚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刚刚拿起的茶壶又放回了原处“贺叔叔，易大哥房间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楼上右边最尽头那间，去看看吧，阿翔从小到大都是很少生病，但生了病不好好的那种体质。”贺栗神色中充满了担忧。

　　段岚玥转身利落的走上楼梯，“右边最尽头，”段岚玥小声呢喃着。走到门前段岚玥轻轻敲了门，为她开门的是段明瑾。

　　段岚玥走进易翔的房间，见房间简洁干净，摆放的物件并不多，都是些实用的器具，易翔的床位于房间的右边，两侧邻墙，床单也是干净的蓝白色。

　　易翔躺在床上双目虽闭但不时微颤，面色发红嘴唇苍白，额头处放着一块毛巾在为他驱散体温。段岚玥走上前查看了下易翔身上的伤口，有几处外伤伤口很深，段岚玥怀疑易翔的发烧便是由于伤口感染化脓引起，现在虽然已经被包扎完毕，但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

　　段岚玥抬手取下了易翔额头处的毛巾走到门口的水盆中将毛巾重新降温小声问道“哥哥易先生一直没有清醒过吗？”

　　“嗯，自我来这儿到现在一直在昏睡。”段明瑾插着口袋皱着眉头看向易翔“听说曾弘方是易兄击毙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想不仅是身上受了这么多伤，心里一定更难受吧。”

　　段岚玥将毛巾重新放到易翔的额头，坐在了床前“易大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看上去不容易相处，其实内心十分重视情义。”

　　“玥儿，假如有一天你我也像易兄和曾弘方一样两相对立，你也会这样做吗？”段明瑾幽幽说出口。

　　“什么？”段岚玥没有想到段明瑾为什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哥哥我们怎么会两相对立呢。”
　　段明瑾莞尔一笑“我随便说说，当然不会，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哥哥，”段岚玥认真的说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不会狠下心对你开枪。”

　　段明瑾听到段岚玥的回答既是意料之中但也满心喜悦轻声道“我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这是躺在床上的易翔开始有了动静，眉头紧皱嘴里嘟囔着什么，段岚玥将身体倾向前隐约听到他说“不要。。。曾哥。。。不要。”段岚玥尝试轻唤“易大哥，易大哥你醒醒。”

　　易翔停止了呓语眼睛微微睁开，见到是段岚玥在他面前心中有一丝诧异“段小姐？”仅说了这三个字似乎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随后又陷入了混眠中。

　　“哥哥，我看易大哥烧不退下去一时是清醒不了的，我先下楼去给冯妈打下手，给大家做点吃的，即便受伤的他们也需要吃东西。”段岚玥抬头望向段明瑾。

　　“嗯，去吧，我在这儿陪着易兄，给他换换毛巾，一会儿商会的人把药送来医生说给易兄再打一针。”

　　“好，哥哥那我过去了，有时就去厨房找我。”段岚玥起身离开后，段明瑾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悉心照顾着易翔。

　　在段岚玥和冯妈的协作下，冯妈为受伤的帮众准备了清粥小菜，给其他众人则是准备了面，在最短时间内做出众人的饭食只好选择简单又解饱的。段岚玥盛了一小碗粥给易翔端午，遣段明瑾先行下来吃面，吃过后再上去换她下来。

　　“哥哥易兄清醒了几分钟，但还是无力又睡下了。”临出易翔门前段明瑾向段岚玥交代道。

　　段岚玥点点头，端着粥和小菜放在床旁边的床头柜上。

　　“易大哥，你醒一醒，喝点粥吧，这样才有体力早日恢复。”段岚玥轻声细语道，但易翔还是闭着双眼并没有动作。

　　段岚玥轻抚易翔的面颊想感受一下易翔体温的情况，这一摸易翔倒是睁开了眼“段小姐，麻烦你和明瑾兄了。”

　　段岚玥笑道“易大哥跟我们别这么客气，你醒的刚刚好，再坚持一下我们喝点粥吧。”

　　易翔本并没有什么胃口，但一是确实知道生病的时候腹中空空不利于恢复，二是不忍心拒绝段岚玥，于是硬着头皮努力想要起身，但高烧带来的无力感让他并没有成功，刚刚要挺起上半身又无力的倒下。

　　段岚玥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将易翔扶起端来清粥拿起勺喂向易翔，易翔努力吃了几口后实在吃不下摇了摇头，段岚玥也不再勉强将易翔放好，给他盖好被子。

　　见易翔很快又陷入了沉睡，段岚玥给易翔又换了一块毛巾后段明瑾已用膳完毕回到了易翔房间，二人简单交接后段岚玥端起餐具走下楼去。

　　迅速进食后段岚玥又去查看了其他伤势严重，在客房中休息的帮众并和医生进行了沟通，在医生的拜托下段岚玥接下了给重伤员打消炎针和换药的重任。

　　接下来的几天中，每日段岚玥都跟随段临璋和段明瑾一大早便来到贺栗府中帮忙，中途前去上课，下课后杜余直接将其接到贺家忙碌到深夜。在段岚玥的悉心照顾下易翔等重伤员的伤势一天天的果不其然的好了起来。

　　在这期间，新田商务官又邀段明瑾见面了几次，段明瑾先是予以推托，最后出于礼数还是答应了新田的邀约。

　　新田将会面地点定在了一家在上海很出名的日式料理店，段明瑾在前去的路上心中暗自思量，不知这次是威逼还是利诱要从段家这儿撬开一角好借此深入控制。然而新田的态度却让段明瑾拿不准了，新田并没有直接深入的与段明瑾沟通商会的事情，更多是沟通上海的人情风土和自己日本故国的一些故事，穿插在其中偶尔有一两句关于商会的公事，但见段明瑾态度暧昧不想多谈新田便也不再过多纠缠，一顿午餐会谈会下来整体气氛很是和谐融洽。

　　当华青帮受伤的人员伤势均已无恙，贺栗一行心情也从曾弘方一事中的阴晦中渐渐走出后，1936年的春节也即将悄然而至。

　　一直在围着纷繁的杂事忙活，贺家和段家都没有太多心思提前为新年做打算，所以决定不如今年这个年就两边一起过了。

　　按贺栗的说法段临璋家更有人气儿，所以这过年守岁的场所就选在了段临璋家，贺栗从小年开始和季师爷及易翔住进了段临璋家。每日白天段临璋同贺栗、季师爷下棋聊天，段临璋的棋技并不精明，贺栗也是个不善于这些的主，所以他二人都不愿意和季师爷下棋，因为结局肯定是输，二人倒是很默契的逛花市逗鸟玩蝈蝈去了。倒是段明瑾的棋艺很受季师爷的赏识，用他的话说段明瑾的棋风绵里藏针、高瞻远瞩和他的个性一模一样，段岚玥则是那个喜欢在二人对弈时趴在一旁安静的在心里出主意的人，当然大多数时候只是单纯的默默为她的哥哥加油。

　　相比热衷于各种消遣的众人，易翔伤好后又恢复了之前的少言寡语，一般是一个人立于后院，偶尔喂喂鱼，更多的时候是抱着礼物不知和她在说些什么，看着自己怀中这个圆咕隆咚的小绒球，易翔不禁回想起当时将她从门外捡来时的可怜样子。“给你找了个好主人啊。”易翔用手轻弹了一下小礼物的黑鼻子。

　　随着爆竹声的阵阵响起，民国25年到了。

　　众人在用过晚餐后聚在了段家的后花园，冯妈准备了一桌子的蜜饯点心甜碗鲜果。后院空阔也是个赏烟花的好地方，看着伴随着炮竹声冉冉起落的璀璨烟火在场的众人心思不一。

　　一年时光匆匆流逝，段临璋心道这暂时平静终会有有一枚乱入的石子打碎平静湖面的时刻，但他只希望那一天来得越晚越好，让他可以再过一段如此幸福的时光，在意的人都在身边，身边的人都是心中所系，多一天是一天。

　　段明瑾站在段岚玥的身边，缓缓将其的肩膀搂紧，段岚玥也自然的向段明瑾的方向一靠“哥哥，希望我们今年可以更幸福。”

　　“一定可以的。”段明瑾凝视眼前的花火心中所思所想均隐于此话中。

　　易翔站在稍远的地方默默将一切收入眼帘，月与烟花、岚玥与明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