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棠梨木

66、第66颗巧克力

　　虞霖是大清早六点过一些，被送回来的。
　　送走送他回来的同事后，他用钥匙轻轻地开门，入眼就是蜷缩在沙发上薄被里的人，只露出一颗黑色的后脑勺，一头长发凌乱地挂在沙发边上，茶几上的酒瓶是那么地突兀。
　　他关上门，慢慢地轻轻地往屋里挪，一步，两步，三步……扶拐碰触地面的声音还是吵醒了沙发上的人。
　　她翻身面对着他，迷离的眼神看着他，突然又翻身背对着他，就在他以为她生气不理他时，她却一个打挺坐起来，黏糊糊地一句：“回来了。”然后，起身收好酒瓶酒杯，转身进厨房，说：“饭和菜都还热着，我给你装。”
　　虞霖艰难地挪到沙发边上的椅子坐下，把扶拐靠在墙上，左腿小腿骨碰触地面立刻一阵彻骨的疼。
　　林榆端了一碟蒸排骨，一碗饭出来，说了一句“我去煮个青菜，很快。”还没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
　　他确实是饿了，从昨天中午起就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本来食量就较大的他一焦急，哪还吃得下。
　　“你也吃点。”
　　他端起碗，拿起筷子，扒拉扒拉地吃。一碗饭吃完，林榆已经做好了青菜，是一小碟生菜，青翠翠绿油油，胃口更开。
　　林榆把饭锅端出来，又给他盛了饭。
　　饭饱菜足的虞霖拉住要收拾碗筷的林榆，不料她一个趔趄，膝盖刚好撞在他的小腿上，惹来他忍也忍不住的惊呼。
　　她低头看，才看到他的西裤小腿处紧绷着，想要伸手去掀，被他拉着手止住了。
　　“没事，就是受了点伤，很快就好了。”虞霖简单叙述了昨天的经历。
　　义诊队车子开到村委会，一行六人在村委会议室摆好桌椅，开始义诊。因为村干部之前的宣传，加上留在村中的大多数都是中年妇女小孩老人，又是个下雨天，村民大多没有出田下地，早早到了村委等着。
　　其实村里的人不多，留在村里的也就两百来人，来问诊的人也就四五十人，还没到中午就已经基本，下午就来了六个人他们想着难得今天可以准时回家了。
　　后来来了一个组的小村长，三十五六岁，瘦高个，皮肤黝黑，一进门就问村干部能否请医生到一个村民家去看看。村干部跟带队的刘医生解释：唐冬至，五十九岁，常年气喘咳嗽，四肢无力，走五步得歇一下，后来干脆不出门不下床了，长久待在床上，吃喝拉撒由老伴照顾。
　　主任思索了一下，决定去看看，小村长带着大家前往山脚下的唐冬至家。
　　唐冬至家在山脚下，去他家要过一条木桥，说是木桥其实是由三乘三共九根木头搭成，水是不远处山上瀑布流下来的，河并不宽，也不高，虽然此时已经停雨了，这两天天的大雨，河水倒是涨了不少。过了河，通往唐冬至家的是一条泥泞不堪的羊肠小道。
　　小村长带着大家走到他家，鞋子已经糊满了黄泥也湿透了。经过了解初步诊断唐冬至是典型的慢性阻塞性肺气肿，虽然没有仪器拍片，但是症状典型，情况比较严重，他们建议他入院治疗，才能有效控制病情，而唐冬至觉得既然无法治断根就不浪费钱了。
　　就在他们要往回走，大雨突然而至。这场雨足足下了两个多小时，雨停后，赶到河边，河水已经漫延到了岸边的农田，木桥已经看不到了。
　　他们决定重新回唐冬至家等晚一点河水退了再说。六点多，小村长和虞霖打着手电筒去看河水时，一个打滑，从小道摔下一米多的田坎，刚好下面是一个用来堵水的石块，于是虞霖就光荣负伤了。
　　小村长一步一滑地把他背回去，幸好同行的有一个是外科医生，其实没有张医生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张医生拿出随身携带为数不多的材料给他做了最简单的包扎和固定，直到凌晨三点多河水才退了些，露出了桥面，一行人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地过了桥，到了村委才放些心。
　　虞霖发了信息给林榆，许久没有收到回复，猜料她是睡着了。也好，不像以前那样，心里难受就彻夜不眠不休，终于会顾着点身体了。
　　回到医院，又是检查又是拍片确定是小腿骨骨裂，等着弄完已经快六点，幸好主任直接免了他接下来几天的工作，还慷慨地准假两周，然后汪洋洋和刘华东医生把他送了回来。
　　“美女，帮忙扶一把吧，我不碰瓷，我钱包给你拿着，我得洗个澡，换个衣服。”虞霖朝向她伸出手，讨好般的眼神可怜兮兮。
　　林榆气得一巴掌拍在他手心，却被他牢牢抓住，不能挣开。
　　林榆从没有伺候过病人，最多就是陈曦喝多了，把她扶到床上，冲杯牛奶蜂蜜水给她喝了，外套鞋子给她脱了。
　　面对这个身高体长，单脚负伤的伤者，她也只能按照他的指示一步步操作，可是就连给他脱个衣服都是困难重重，差点人仰马翻。因为脚上上了夹板打了绷带不能碰水，林榆只能给他擦澡，擦完穿衣服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等把他放倒在床上，她竟然在这个还算春季里，把衣服都汗湿了。
　　他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净是疲惫，他握着她的手，喃喃自语：“……”她却一个都听不清。
　　没多久他的呼吸开始平稳悠长，她抽出手，兑好温水倒满他的保温杯，换了衣服，出门买菜。
　　到菜市场买个猪蹄子炖汤，猪肉佬举起厚重的尖刀问：“要前腿还是后腿？”明晃晃的刀芒在就在她眼前，她指指肉案板上一个最大的猪蹄子。
　　猪肉佬手起刀落，三下两下对半打开，再剁小块，装起扔电子秤一过，中气十足：“五十一块六，算你五十，下次再来帮衬。”
　　林榆赶紧付钱拿肉走人，之后陆续买了其他。回到家，她还心有余悸，她很少买菜做饭，更少去菜市场买，一般都是去超市买点番茄鸡蛋，其他时候要么是吃食堂，要么是陈曦或晓晓老师买。她实在无法想象虞霖是怎么在拥挤不堪，吵杂喧闹的菜市场穿梭，就为了买一日三餐的菜。
　　虞霖还在睡，她纠结，他起来没人在家，怎么去厕所？她终于想起昨天梁源妈妈的话：“小孩一生病就得有个人请假照顾小孩。”
　　她请假已经来不及了，想了许久，最后只是拿了一个脸盆放在床前，扶拐靠着床头柜，留了张便利贴贴在他的扶拐上：“盆用来上厕所”，赶紧出门上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