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棠梨木

56、第56颗巧克力

　　年初三下午，安姐两只小肥手提了满满两袋东西走进来，看见虞霖在看电视，竟然说：“好重，姐夫快接住。”
　　虞霖给她一个红包，顺手接过东西放在桌上，净是自家做了过年吃的吃食，他郑重其事地跟她说谢谢，她也老人精一样说句“谢谢姐夫，不客气”。
　　从房间小跑出来的林榆把她抱到沙发上，给了一颗巧克力，问她：“你怎么叫他姐夫呀？不是叫叔叔的吗？”
　　“谢谢姐姐，外婆说的，外婆说了你是姐姐，就不能叫他叔叔，我又不想叫哥哥。”说完剥开巧克力锡纸，放进嘴里。
　　“为什么不想叫哥哥？”
　　“他老了，你还小。”
　　虞霖在一旁黑了脸，忍不住开了手机照相功能，调到自拍模式，还是一如的白净标致帅气。
　　林榆细细地问些她过年的事，她倒是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姑姑家的表哥带她去哪放烟花了，说叔公家的小狗生了四只小狗狗，说舅舅家的哥哥和妹妹争玩具打架被外婆罚站墙了，还说外婆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林榆送她下楼，还没到家她悄悄地跟林榆说：“不要告诉妈妈我吃了巧克力。”得到林榆的肯定后笑得十分灿烂。
　　张晓晓还在收拾带回来的东西，地板上，桌上，沙发上，到处都是。厨房传来洗涮的声音。
　　师公围着围裙拿着锅铲出来，说：“小榆，等会叫小虞下来吃饭，就快好了。”
　　“小榆小虞，你不觉得有问题吗？直接叫虞医生多好听。”晓晓老师边收拾边说，“等下提几个柚子上去，你师公妹妹的婆婆家的，个儿大味道纯。你拿着吃完了再下来拿……”
　　林榆帮着收拾了一些，结果要上楼叫虞霖吃饭时又提了一袋东西上楼。
　　虞霖一看，气得直说她：“贪吃鬼，怎么就不客气呢？我们家缺你什么吃了？说一声我天南地北给你找，这么大袋小袋往家里拿也不嫌别人笑话我。”
　　林榆也不恼他，直言：“我不拿她不高兴，总不能让亲老师不高兴吧。过几天上课了我师祖那儿还有呢。”
　　虞霖心里却在想：这些东西的保质期是怎么确定？每年元宵节过后她都要到中医院开调理肠胃的药，不会就是吃多了这些东西吧？
　　晚上的菜全是乡下带回来，香菇炖土鸡、腊蹄髈焖莲藕、红烧鲤鱼、蒜蓉莴笋片和拔丝红薯，酒是林榆去年酿的青梅酒，虽然只有半年时间，青梅的清香味道已经出来了。
　　吃饭时，师公和张晓晓还是给了他们红包，虞霖拒绝地说：“我们已经成家了。”
　　张晓晓丢给他一句：“再大也是我徒儿，明年你儿子出来了就没你们份儿了，赶紧收着，最后一年了。”
　　师公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长辈礼不许辞！好好收着，等我六十大寿你们都还给我。”
　　“不行，等我生日时要给我买蛋糕呢。姐姐买的蛋糕好吃。”安姐啃着鸡腿说。
　　晓晓老师一筷子敲在她手上，气愤地说：“你嫌弃我亲手做的？”
　　安姐委屈地看她一眼，立马讨好地说：“妈妈做的最好吃了，妈妈说得对，外面买的太多奶油吃了会三高。”

　　初四上午九点钟高三级教师开会，陈曦掐着时间回来。
　　与往年一样带回来的都是她妈妈已经做好装盒的菜：红烧蹄髈、酱排骨、烧乳猪、白斩鸡和烤鸭，她奶奶种的青菜，足够她吃上半个多月，还有一袋袋的水果、糖果和饼干。
　　等她把东西收拾整齐，已经八点五十分，两人匆匆赶到办公室开会。
　　这次会议由年级主任主持，先是给大家发新年红包，然后简单说了一下年后补课八天的工作安排，最后特别指出三班班主任李老师继续请假，三班和四班的数学课还是像年前补课一样由中英数老师分担，晚自习值班由政史地老师分担。
　　年级主任该安排就安排，该安慰也安慰了，三班四班几个老师脸色不好倒也没说什么。说起来谁都有个头疼脑热，谁家没个婚丧红白事，但是毕业班老师请个二十多天假的还真少见，尤其还是班主任。
　　林榆记得，三年前，也是高三级，在高考前两天，师祖的老父亲突然病危，电话打过来时师祖还在办公室开语文组最后一次会议，对着电话说了一句话，她的眼泪就那样一颗一颗掉落在办公桌上的笔记本上。没有人再说话，这个以铁娘子而盛名的女子，不仅教学工作好，而且篮球、羽毛球、跑步等几乎项项全能，成为一中的传奇。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见过她的眼泪，突然就这样见着了，却束手无策。
　　领导得知后，允了她两天假，只要考语文那天早上能亲自送学生进考场就行。但她没有回去，在高考前最后两天两夜依然坚持带着学生，等候在考场外，考前给她们鼓气给她们信心，考完后给她们拥抱给她们安慰，考试结束，直到她的每一个学生都离开考场，她午饭都没有吃，坐上了长途汽车。
　　高考成绩出来后的庆功宴上，教育局长夸赞、校长的表扬和同事们的恭喜，她喝了一杯又一杯，来者不拒，甚至代林榆喝了十来杯。那是林榆第一次见她喝那么多。
　　林榆和陈曦送她回去，在的士上，她哭得一塌糊涂，絮絮叨叨，含糊不清说了很多。林榆唯一记住的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忠孝两难全的时候，如果回到那天，她一定不顾一切回去。
　　后来的每一年高考前一天，都可以看到她在微博上对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的老父亲的愧疚与忏悔。也因为这事，她的母亲长久的住在大女儿家，不愿待在江西老家，也不再踏入小女儿家。
　　会后，师祖像往年一样，给她一个箱子，里面是一些江西特产。陈曦一脸羡慕嫉妒恨，组长给她一个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吃得最多的还不是你？”
　　陈曦只好挽着她的手，嬉皮笑脸地说：“那是，谁叫我们是好基友，有福同享有难不当。是我们组长大方，这么多她那小喉咙小肚子哪吃得了那么多？”
　　“就你能说。”
　　“我还能吃能玩能跳能笑。”
　　“林榆这次可得注意嗓子了，别像年前那样，连堂就多叫他们写写作文。”师祖临走前交代。
　　“嗯，谢谢师祖。一起吃饭？”
　　“你做的我可不吃，听说当年你老师吃了一碗拉了三天。”
　　“人家现在可是有私厨的人了。”陈曦抢话：“虞医生变虞大厨了，天天晒各种吃。”
　　“什么时候轮到你家李先生晒？”组长打趣她，回头跟林榆说：“下次再尝尝虞大厨的手艺，今天我跟老徐有约。”
　　“组长好浪漫！”
　　教学楼下，林榆和陈曦往左走，组长往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