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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雨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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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晴,你说皇上会是什么样的呢?”孙妙青的手指在浴桶中点着花瓣。
“小主见着了皇上自然就知道了。”妙晴仔细伺候自家小主沐浴。
“自从进了宫,你可比从前还要一板一眼了。”孙妙青终于玩腻了花瓣,靠在在浴桶边处眼神略有涣散,“我原以为入宫是件极好的事,可这几月,我怎么一点都没有觉得这是件好事呢。”
妙晴好半天没有回孙妙青的话,直到擦拭时才轻轻说了句,“小主多思了。”
初春的时候,夜中的风还是冷的,被抬到殿中孙妙青才觉得暖和了些。
殿中四下安静,香炉散发着柔和的香味,孙妙青原本乱糟糟的心绪闻着这味道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要是安姐姐在必定能知道这是什么香味。
沉稳的脚步声打碎了她的思绪,一只宽大的手将遮着她的脸的杯子掀了开来,看到男子高大陌生的身躯,孙妙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怎么,在御花园打秋千给安答应看的时候不是很大胆吗?”
皇上的声音亦如他的脚步,都是稳稳的。
孙妙青因着雍正的话惊讶地睁了下眼睛,“皇上看见了?”
“怎么,朕还瞧不得了?”雍正坐到了床沿上。
“不不不,我……嫔妾在安姐姐面前敢打,在皇上面前可不敢打。”孙妙青觉得这话不妥赶忙补了句,“安姐姐不会笑话嫔妾打得不好。”
话又刚刚说完孙妙青又觉得不妥,发现自己怎么说都不对,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雍正见到孙妙青这般表情却是被逗笑了,“你与安答应很是亲近。”
“安姐姐可好了,与沈姐姐,甄姐姐关系都不错。只是她总是懒得走动。”
“无妨,你自有你的好处。”雍正捏了捏孙妙青的脸颊。
“皇后娘娘,您说那日为何皇上就去看了眼安答应,随后又淡淡的。明明——”
“明明太后在皇上面前提起对吧。”皇后看着刚刚写的“顺”字,觉得写的不好,揉作一团换了张新的。
剪秋低头。
“本宫去过太后处,太后才对皇上说了慎刑司这件事,然后又推出安答应。余答应是该罚,可是皇上还喜欢她呢,安答应撞上这事让皇上不喜是其一。何况皇上何尝不知道太后的意思有几分是本宫的意思,之前本宫曾对皇上说过这安答应选秀时候的情形,皇上疑心重怕是……皇上不喜欢被他人安排却又因孝道不得不听从太后的意思这是其二。因此去看望安答应又不宠幸她,应是皇上的折中法子。至于这位安答应见了皇上大约也没让皇上觉得有趣,之后便淡了。”皇后瞧着新写的“平”字,搁下了紫漆狼毫笔,“余氏的风光就是华妃的风光,可惜走了一步废棋。”
“可奴婢瞧着,这安答应敢第二日请安时来,应也是有些能耐的。”
“任你能耐再好,没法子得到恩宠也是白费功夫。”
自这日起,孙妙青的承宠开始与余氏平分秋色,原本是复宠的余氏逐渐不安分起来遇上什么总要与孙妙青争辩两声,孙妙青是个好脾气能让着绝不会多做。
“小主,今日皇上在孙答应处留用午膳,孙答应午后怕是来不了了。”宝鹃道,“只是孙答应与小主您情谊是真深厚,即使得圣恩也常来看小主,小主为何不与孙小主多走动呢。”
菊青看了眼宝鹃没有出声,显然也是赞同。
这话真是好生耳熟,仿佛从前甄嬛得宠的时候宝鹃也这么说过,安陵容笑了笑,“妙青得宠自是少了许多空闲时候,我去岂不是累着她。若她想着我,自是会来看望我。”
“奴婢,奴婢只是想让小主好。”宝鹃因着那日雍正的话,这几天做事说话总没底气。
安陵容摇摇头,“莫要心急。圣意如何,不是我们能揣测的。”这话似在跟宝鹃与菊青说,又似在对她自己说。说到底,她自个也没弄明白为何那日皇上来瞧了她一眼就走了。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这是来宫中第一次下雨,安陵容想起江南那烟气弥漫的雨中景色,一下来了兴致。
“不如趁着这雨我们出去走走。”安陵容将一只手探出门外。
“小主刚刚病好,若这春雨要是淋着了,恐又是一场。”菊青担忧道。
“托眉庄姐姐的福,我知道自己体弱上次顺便向江太医要了点驱寒的香药制成了香囊贴身挂着。应该没什么大碍。”安陵容见她二人还要念叨什么肃容摆出严厉样,“本小主难得想出去一趟,你们这是在告诉本小主,本小主已经使唤不动你们了?”
“奴婢不敢。”
“去给我取油纸伞和披风。”
菊青取来油纸伞,宝鹃给安陵容戴上披风。
“既然伞在菊青手上,菊青便跟着我出去吧。宝鹃好生看着殿内。”
“是。”
“可惜御花园风景宜人,下雨时却不能有江南分毫景致。”安陵容轻轻撩起裙摆缓步走着。
“奴才不明,这下雨时本就没什么景色,江南又怎会有两样。”菊青小心翼翼地给安陵容支着伞生怕自家小主淋到分毫。
安陵容摇了摇头,“江南就要在这烟雨中赏景色,朦胧之意最是惹人喜爱。若是有细雨纤纤湖边柳树随之飘零更是美不自胜。”
即使再来一次,她也未能再见一眼幼时看见的江南景色。菊青看的明白自家小主眼里的惆怅,不愿说话扰了小主。
“安答应可是在说‘风细柳斜斜’之景色。”
安陵容一怔,转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雨下的这般大不必多礼。”雍正抬手示意,“怎么这时候在御花园?”
“谢皇上。”安陵容起身,“嫔妾出来的时候还不曾这般大,本想来看看御花园雨中风景怕是要失望了。”
“为何失望?”雍正好奇。
“嫔妾曾有幸见过一面苏杭烟雨朦胧之景,原是懒得动弹的人,但心痒难耐,出来走走。却发现御花园与江南之景全然不同。”
“你的意思是御花园不比外头了?”雍正轻咳一声。
安陵容飞快看了眼雍正,神色坚定道,“在嫔妾心中自是江南之景更美。御花园虽美,但江南只有一面之缘那念念不忘的景色已在嫔妾心中留下不可越过的地位。何况,江南是嫔妾长大的地方。”
雍正不语,四周的奴才大气不敢出一声。为雍正打伞的苏培盛偷觑了眼皇上一眼,心中暗叹一声不敢多言。
安陵容行大礼倔强地垂眼,“嫔妾妄言了。”
“咳咳,说的不错。总有些人,总有些景,纵使有相似之处,终其一生都无法比拟再现。”雍正静默许久才缓缓说道。
“皇上,您的身子!”安陵容原本听到这句后背一凉,当初皇上与甄嬛偶遇御花园才有余氏降位的事,如今莫不是已碰上了?低头保持着礼数听到雍正咳了两声,猛然关切地抬头想站起来扶着他,才发现自个还行着礼,礼数已失倒是尴尬。
“无妨。”雍正亲自扶起安陵容,对上那双盈盈秋眸,“你能坦诚,很好。”
安陵容不自在地垂下眼睫,看到腰间挂着的香囊顺手摘了下来,不好意思道,“皇上,嫔妾这香囊内的香药本是嫔妾怕自个体弱得风寒所制,现下皇上身子不适,不如先将就用一下嫔妾的香囊祛驱寒。”
“既是容儿的好意,朕怎可不收。”雍正笑,“可还喜欢朕送你的翡翠镯?”
“嫔妾很是喜欢,只是不舍得戴出来。”
“既然喜欢,可要戴出来。”
“是。”安陵容露出一个温婉羞赧的笑容更显楚楚动人丝毫没有露出方才一身冷汗的紧张之感。
“你们是怎么伺候皇上的?皇上怎么感染上风寒了。”太后看着咳嗽的皇上叱问苏培盛。
“回太后的话,皇上这阵子总批折子批到深夜,前些日子下雨皇上在御花园中走路。奴才们仔细伺候着也难免有雨落在皇上身上。”苏培盛小心回答。
“皇上可是在御花园里碰着谁了?”太后看了眼踌躇的苏培盛,“哀家心里还不清楚,若真是御花园的花,这有几朵花能让皇上冒雨赏花?”
作为低位分的答应,安陵容是没有资格侍寝的。只托眉庄取来明黄段子自个开始缝制起放有香药的荷包。
皇上病好后,甄嬛在御花园被皇上越过规矩直接未侍寝便封为莞贵人,余氏因顶撞莞贵人被降为官女子迁至冷宫一事传遍六宫。
“可是真的,嬛儿被封为了贵人?”沈贵人直接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小主,千真万确!莞贵人还是一路被皇上抱回碎玉轩的!”采月道。
“陵容,我们可要去恭喜嬛儿!”沈贵人拉上安陵容的手道。
“眉庄姐姐,你且等等,现下皇上指不定有什么话要和莞姐姐说呢。我们去岂不是打扰?”安陵容将沈眉庄拉下坐着。
“是,是我高兴坏了。还是陵容想的周到。”沈眉庄脸上的高兴劲收都收不住。
“金蕾丝香囊一对,景泰蓝手镯一对,金镶珠石兰花钿一盒……”
一进门就听见各宫的太监向莞贵人送来各色首饰。只见小夏子最后递上一把陶笛,甄嬛细细打量了一番才给流朱收着。
“莞姐姐,好生热闹。”
“哎,你们来了。”甄嬛方才虚着的笑容终于实了些,握上沈眉庄与安陵容的手。
“终于能出人头地了。”沈眉庄欣慰一笑。
甄嬛笑了笑,“咱们赶紧进去吧。”
“如今莞姐姐也得了恩宠,咱们在宫中更是安稳了。”
“陵容说的是,若是陵容也得了恩宠,那咱们姐妹三,是真真的好。”沈眉庄巧笑。
“陵容福薄,何况蒲柳之姿皇上未必入得了眼。姐姐们好,陵容,便也安好了。”安陵容无奈摇摇头,“只是莞姐姐未侍寝便越级封了贵人,姐姐可要当心。”
眉庄点点头,“树大招风,如今怕是不知多少双眼睛要盯着你看了,你可要当心了。”
“我知道。”甄嬛稳稳点头。
“小主,夜深了,该就寝了。”菊青小声道。
“你先下去歇着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是。”菊青带上门时担忧地看了眼安陵容。
安陵容走到妆台前,抽出最后一层,那对碧色的镯子就这么不悲不喜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安陵容执起一只,有些人只需要见上皇上一面,皇上的心意自然就跟着她。另一只空着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那么年轻的皮囊,即使重来一次,耗尽心思终究连一夜恩宠都不能得到么。这张脸,像不像,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小主看着似乎很是忧心。”菊青黯然道。
“毕竟之前那夜……现在怕是莞贵人要专宠了,小主没有机会,能不伤心吗。”宝鹃铺着床铺道。
“咱们小主不是这样的人。”羽儿轻声道。
“小主怎样想咱们可不知道。”珠儿麻利地铺好床,“赶紧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