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中花妖》清尧微凉

5、猖狂

　　南清王是当今皇帝的堂弟，两人素来亲厚，故而南清王一家，在京中甚是有名望，若非花老爷给皇帝送了一块稀奇的生辰纲，皇帝也不会龙颜大悦，给花楚指婚南宫央。

　　皇帝将这鸳鸯谱一气乱点，殊不知伤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南清王世子生的俊俏，知书达理，又是出生皇族，早在他十几岁起，几乎便成了京都中所有少女梦想中的夫婿。

　　皇帝指婚，众人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底抱怨，可如今……

　　如今这南清王世子，不是退婚了么？

　　几日后的下午，孙阁老的夫人带着她的长女孙茜之，前来拜访南清王妃。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和风吹拂着池边的柳树，远远地看着，便让人觉得多情。

　　他站在那棵槐树下，清俊挺拔的背影，无端的带着一丝萧瑟落寞。

　　孙茜之向从前无数次那样凝视着南宫央的背影，心头忽然有些触动，他拒婚了，是为什么拒婚呢？

　　……是不是，因为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呢？

　　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玩过家家，还有意无意地说了一些诸如：“长大娶你过门”之类的话。

　　……他终于看出了自己的心意么？

　　“你既然来了，为何躲在后面，想说什么，直接过来同我说便是了。”

　　世子温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孙茜之心头一颤，红晕浮上了脸颊，她慌忙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慢慢走了过去。

　　南宫央有三百年的道行，这年岁在妖族里不算多深，但是对付了凡人，却绰绰有余，他早就发现自己身后有女子的气息，原本还想等着她走过来，可她却一直都在躲着，把南宫央所有的耐心都耗尽了。

　　他一转身，便看见一脸含羞的孙茜之，姑娘的声音小小的，话语见藏了许多心事：

　　“我……我听说世子退了婚，才……世子……我……”

　　小姑娘说了好久，也不能把话说完整，最后看见了南宫央脸上的不耐，终于一鼓作气地将心里想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世子，我只问你这一遍，你小时候同我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了？”

　　南宫央一愣。

　　他哪里知道，这个世子小时候对着姑娘说了什么？他可没有南宫央以前的记忆，他不过是披着他的皮罢了。

　　孙茜之见南宫央一脸迷茫，心里也急了，索性又厚着脸皮说道：

　　“世子小时候与我玩笑，说……说等我及笄便娶我进门，这话……可还算数？”

　　南宫央又是一愣。
　　他依稀记得，与南宫央有婚约的，仿佛是河清镇哪里的花家？那孙茜之为何……

　　此时无风，可头顶的槐树，却落叶纷纷，树枝战栗。

　　南宫央眉头一皱，心知余魅听了这话，怕是生气了，便开口说：

　　“孙小姐，你……”

　　“南宫哥哥！”

　　孙茜之却打断了他，泪眼朦胧，不管不顾：

　　“南宫哥哥，我从小家教甚严，也怕被你嘲笑我没有女子的矜持，可我只想问你，你退婚……可是与我有关系？”

　　少女目光戚戚，南宫央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来三百年前的那个花妖来，在那个寂静的夜晚，那只仿佛不知忧伤为何物的小妖，竟然会用这种目光看着他。

　　当时的那只小妖，比现在眼前的这个少女还要伤情一些，她靠在自己肩头，喃喃的说着，又昏昏睡去。

　　思及故人，南宫央莫名的有些心软，可就是这犹豫的瞬间，便听见孙茜之的尖叫：

　　“啊——”

　　是一截槐树枝，正巧断落，砸在了孙茜之的手臂上，断枝犀利，将她的手臂砸划开了好大的口子，鲜血淋漓。

　　南宫央愕然仰首看那槐树，那槐树无风自动，似正冷冷看他。
　　**

　　孙阁老的千金，在南清王府被树枝砸断手臂，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可举国震惊的是，孙茜之第二天被发现惨死在自己闺房，死相惨怖，细长的脖颈上有几道血淋淋的伤疤，仔细辨认，像是咬痕。

　　最为恐怖的是，孙茜之被人吸干了脑髓！

　　前些日子暗暗流动在民间的谣言，被猛地激了起来，一时间众说纷纭，人言难以遏制。

　　有人说，是血瞳僵尸，专门吸食人的脑髓。
　　也有人说是美人蛇，专门勾人的魂魄。
　　更有人说是当今圣上无德，致使上天降下惩戒，以示警告。
　　……

　　清鉴听到这条消息时，依旧是在茶馆。

　　他现在才发现，其实花楚这丫头，还挺喜欢看戏，只要逮到了空闲，就要换上男装，溜出门去看戏。

　　清鉴不放心他一个人上街，每每便跟了过来，可他是道士，三百年来清修，不不喜欢人间喧闹，听不进去戏文，正好专心给花楚剥花生，续茶。

　　转世后的花楚，在他面前脾气变大了，可清鉴发现自己竟也学会了迁就。

　　就好比知道这丫头受不得冷落，他记在了心里，便一直陪在她身边，哪怕实在是想听别人谈论京城中孙阁老千金的命案，也不动声色，使了内家功法远远听着。

　　距离太远，哪怕用了功法，听得也模糊，但到底能听出个大概来。

　　“……老弟，听说了么？孙阁老就那么一个千金，死的叫一个惨啊！”
　　“怎么说？我听人家说，孙小姐是暴毙！”
　　“净瞎扯，暴毙的说法，都是骗着人玩的，我告诉你吧，给孙小姐收尸的仵作说了，她的脑髓都没了，脸也被抓花了，吓，骇死我了！”
　　……

　　清鉴手中剥花生的动作一顿。

　　他几乎瞬间就肯定了前两天的猜想。而且几乎就能确定了凶手。

　　他记得，一个月前，从他手中侥幸逃脱的狐妖，名字叫余魅。

　　他对余魅印象深刻，此人是前狐族王后的婢女，妖媚异常，可却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残酷嗜血。此人心高气傲，能看得上的，只有弥生一人，等到弥生附身在了南宫央身上，她便迫不及待地跟了过去。

　　想当年有个狐族少年向她示好，余魅不过冷笑一声，当下便化作原形，咬住那少年的脖颈，顺着脊髓吸干了他的脑髓，待少年死了，余魅便将他倒挂在自己洞口，震慑他人。

　　从此便没人敢向她提亲。

　　于是众人也知道了她的心思，她眼界甚高，只能看上狐族的少主。

　　……如今孙小姐的死法，分明就是余魅惯用的手法！
　　只是清鉴疑惑的是，若真的是余魅，弥生必定会告诫他低调，莫要惹出这样大的风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余魅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也要除孙茜之而后快？
　　……

　　“你又怎么了！”

　　所有繁杂的思绪都尽数被一声娇俏的声音打断，清鉴茫然抬头，便看见花楚正皱着清秀的眉，她的下唇微微嘟起，一看便是生气了。

　　正迷茫着，清鉴忽然福灵心至，果断低头去看花楚面前的果盘，果然空空如也，他一拍自己的脑袋——啧，刚才光顾着想问题了，怎么就把小祖宗的零嘴给忘了？

　　“挺闲的，哈？”

　　花楚勾出一个阴冷的笑出来，清鉴忽然忍不住，便“扑哧”一声。

　　这小丫头，三百年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是这样一个脾气？

　　“你还笑！”

　　“好好，不笑了，方才想了点事情。”

　　清鉴复又抓了花生在手里剥，小心地吹去了花生的红皮，却听见耳边重重的“咚”的一声。
　　他愕然，却见是花楚给他倒了一杯茶。

　　“剥你的花生！”

　　这丫头嘴硬，嗔他，别扭地说道：“不给你喝水，仿佛我虐待你一样，传出去对我的名声不好！”

　　清鉴莞然。

　　这丫头关心他一下，还找这么多借口，倒不如三百年前坦荡，当年的小妖鞍前马后的，生怕他不知道她的一颗忠心似的。
　　**

　　孙阁老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爱若珍宝，平时连呵斥都舍不得，如今惨死，他怎能不悲痛欲绝？

　　他在金銮殿前痛哭流涕，拉着南清王一起，向皇帝哭诉妖孽猖獗，不仅夺去了他爱女的性命，还害了南清王府上几十条婢女的性命。

　　皇帝为之震怒。

　　天子之怒，势不可挡。捉妖的文书立刻从京城传到了全国的没个角落，各地官员都在找能人异士，那些穿着道袍的，披着袈裟的流水一样的送到了京城。

　　无非也就是在南清王府和孙阁老家，拿着师祖传下来的罗盘打量妖物的气息，可那罗盘动也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全国各地送来了这样多的人来捉妖，难免有不少滥竽充数的，可却也有不少真本事的。

　　某日，有个道士转到了南清王府的后花园，他站在莲湖桥上，脚下的湖水便是藏尸的地方，这地方有些邪乎，大白天的，却阴寒极了。

　　这道士却也不惧。

　　“世子来的真是巧，贫道正想去找您呢。”
　　他转身，对着踱步而来的南宫央一笑，说道：
　　“世子，贫道不才，在府里发现了点别的东西，不知世子可愿意听一听？”
　　南宫央自然笑道：“可。”
　　“贫道今日路过世子的院子，发现院前的那棵槐树，似乎有些不对，如今这个季节，可不是槐树繁盛的时令。”

　　道士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一笑起来，脸上的褶子便都浮了出来，像山川的走向，这么一看，还有些慈祥，南宫央缓声说道：

　　“大师有所不知，有传言说，我院前的这棵槐树是一位仙人的原身，他老人家得到飞升了，留下这槐树庇护后人。”

　　道士似笑非笑：

　　“可贫道却觉得，这槐树里面，却有一丝妖气，这气味，有些像狐妖。”

　　他所有的目光都在南宫央脸上，自然没看见，此时此刻，南宫央身后的那个婢女，目光一凛，眼底划过一丝嗜血的凶狠。

　　“敢问大师尊姓大名？”

　　“贫道云霄山子缓。”

　　南宫央眸色一深。

　　待那道士走后，南宫央缓缓对身后的婢女开口：

　　“阿魅，你可知道，方才那道士是何人？”

　　余魅抬手，眼中腥红一片，她冷冷问道：“不论是谁，他看出了这么多，就不该活着了。”
　　南宫央叹了口气：

　　“阿魅，你不要打他的主意，他是云霄山的‘子’字辈，算起来，是清鉴的徒孙，此人有些道行，又是云霄山的人，你不要轻举妄动。”

　　身后的少女不做声响，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

　　若说孙茜之的死，令举国震惊，那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举国恐慌了。

　　因为今早清晨，众人发现，那些来自全国的捉妖之人，全部死于非命！
　　死法极其残忍，都是脖颈上一道咬痕，顺着脊椎吸干了脑髓，西厢房的子缓先生死的最惨，他不

　　但被吸干了脑髓，还被人掏空了五脏六腑，挑断了全身的经脉！

　　是何等的妖孽，竟然如此猖狂！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清鉴知道此事时，不过是当天的下午。

　　那时候阳光轻缓，洒在花楚的小脸上，花楚最近长进很快，一会功夫便学好了他教的功法，这会正变这方的说好话，就希望清鉴带她去听折子戏。

　　可清鉴的眉头却越锁越深。

　　余魅到底想做什么？

　　她为什么堂而皇之的杀了孙茜之，又大张旗鼓的灭了所有取捉妖的人？
　　她是在示威么？
　　还是故意制造出动静，引得自己过去，再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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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鉴坐立难安，他知道，无论弥生和余魅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在清河，是待不下去了。
　　是时候去京城一趟了。

　　此去京城，自然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永除后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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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是二更
继续期盼周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