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非鬼不娶》凉州景

3、第三章、灼灼其华

　　章锦带着嫃璧往爹娘房里走去，经过曾祖父生前住过的院落，嫃璧忽然停了下来。

　　章锦看她神色有些萧索，一副陷入往事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怀水他，还在吗？”嫃璧问。

　　章锦摇摇头，说：“曾祖父两年前去世了。”

　　“也是，都过去了六十年，”嫃璧笑着说，但是那表情却绝对称不上是在笑：“人类都是短命的生物啊。”

　　“曾祖父享年八十九岁，怎么能说短命……”章锦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看着嫃璧的侧脸，接下去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今天就先不去你爹娘那边了吧。”嫃璧说。

　　“为什么？”章锦问。

　　嫃璧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今天天色已晚，你爹娘估计也歇息了，因此我想今天就先不打扰了。”

　　章锦一想也是：“那明天我们在哪里会合？”

　　嫃璧指了指脚下，说：“就在这里。”

　　“今晚你在哪里歇息？”问完这话，章锦便觉得自己有点傻，鬼需要睡觉吗？而且人们都说荒郊野外鬼多，可见鬼也不需要和人一样在房屋里，在床上休息。

　　“这你就不用管了。”嫃璧说：“在哪儿都可以休息，而且我刚从画里出来，并不想睡觉。”

　　章锦点点头表示谅解：“好吧，那我先回屋休息了。”

　　嫃璧朝他挥了挥手，便回头接着注视房屋，人去楼空有什么好看的？一个鬼哪里需要人类那样复杂的感情，嫃璧不由笑自己跟人类待久了，多少沾染了他们的习气。

　　章锦回到房里，脑子里想的全是刚才发生的事，画里的女子竟然是鬼，竟然出来见她了，她叫嫃璧，她和曾祖父一起生活过，她说自己是他们章家的恩人……

　　围绕在女子身上有无数谜题，章锦思考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熬到后半夜，方才浑浑噩噩的睡过去。

　　早晨天刚亮，章锦猛的睁开眼，吓了身边的丫鬟一跳，她们从未见过少爷早起，总是叫几遍才醒，因此很是吃惊。

　　章锦想起了和嫃璧的约定，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妥帖后到曾祖父的住所去找她。

　　那是早晨的太阳刚升起的时候，金色的阳光照在院外的荷塘上，嫃璧脚踩在莲叶上，用手捧起荷塘的水洗了把脸，水珠被染成碎金色，从她的指尖淙淙漏下，洗完脸的她站了起来，还带着水珠的脸庞就如雨后荷塘的清蕖一般，漂亮得无与伦比。

　　章锦愣愣的站住，看呆了。

　　察觉到他的气息，嫃璧转过了身，从荷塘步步走向他身边。

　　何为“步步生莲”，何为“回眸胜星华”，小侯爷早先在诗词里看过的句子，今天才终于理解它的意味。

　　嫃璧站在章锦身边说：“人世间的鬼气已经很稀薄了，和怀水那时候大不一样，那时候魑魅魍魉之类的横行人间，搅得人心惶惶……”

　　嫃璧说着轻轻笑了起来，竟是有些怀念的样子，低头却见章锦一副傻愣的样子，拍了怕他的额头。

　　“我说，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章锦这才找回自己的魂儿，红了脸自是不用说。

　　想到她可能因同类稀少而惋惜，章锦说：“你是希望鬼多一点不错，但是我们人可是希望世间没有鬼才好，因为鬼作起祟来真是无从防范，只能自认倒霉，就连高明的道士也拿许多恶鬼没辙。”

　　嫃璧笑了：“倒也是，在人眼里，我们鬼都是不洁的存在吧。”

　　“我没有说你。”章锦好似在意她的心情，补充道：“如果像你这样的鬼多一些，我想世间的男子还是很欢迎的。”

　　“你这小子，正经起来很正经，偶尔却会说很下流的话呢。”嫃璧凑近章锦，盯着他的眼睛说。

　　章锦无法直视她的双眼，转过头说：“我才不下流！”

　　嫃璧见状哈哈大笑。

　　两人到了章锦爹娘的住处，下人见到小侯爷领着个女子入内，无不大吃一惊。

　　章锦走进屋子，只见娘已经穿戴整齐，爹还在洗脸，看到他和嫃璧进门，两人吓了一跳。

　　“这是哪家姑娘？”章锦的娘徐夫人惊愕的问。

　　章锦深呼吸过后，道：“她就是美人图上的女子。”

　　“胡说。”徐夫人斥责道。

　　“娘，我说的是实话。”看娘不相信，章锦有些急了。

　　章侯爷仔细打量嫃璧，渐渐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拉了拉徐夫人的袖子，说：“他也许没撒谎。”

　　徐夫人不曾见过美人图，章侯爷却是见过的，眼前的女子和画中人有九分相象，另外一分，则是画也画不出来的真人的灵动神采，长得如此相像，让人想怀疑也无从怀疑。

　　徐夫人震惊的看着丈夫：“你是说真的，这么说，她是……”

　　“我是鬼。”嫃璧心想与其让他们猜测她是什么精怪，不如她自己表明真身。

　　听了她的话，夫妻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久没回过神来。

　　“鬼？……可是为什么我们能看见你？”徐夫人问道。

　　“这说来话长，是画上的玄机，总之，这小子用血唤醒了我之后，人类就能看到我的样子。”嫃璧说。

　　“什么？”章侯爷暴跳如雷：“章锦你这小子做了什么好事？”

　　章锦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了一步，说：“爹……爹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把血淋在画上，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嫃璧淡淡的看了章侯爷一眼，章侯爷不知为何觉得她身上有股巨大的威慑力，有些磕绊的道：“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不该出来，我是气这小子总是胡来……”

　　“无妨。”嫃璧说：“说实话，一般人见到鬼都是避之不及的，似侯爷和夫人这样态度平常的不多。”

　　听了她的话，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由章侯爷开口：“既然姑娘这么说，我们夫妻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祖父生前对我说画中人是我们一族的恩人，说的就是姑娘吗？”

　　“正是。”嫃璧点了点头：“我想侯爷应该知道怀水出生的年代鬼气极盛，搅得人类不得安宁，怀水以驱鬼得宠于当朝，但他并非道士，驱鬼的其实是我。”

　　“姑娘身为鬼，为什么做出帮助人类的事？”章侯爷问。

　　“这当然是因为怀水也是我的恩人了，他把我从画中放出，作为回报，我答应他替他驱鬼。”嫃璧说。

　　“原来如此。”章侯爷说：“我锦南侯家在曾祖父的时候又被称为驱鬼之族，原来都是姑娘的功劳。”

　　“侯爷言重了。”嫃璧说。

　　“只是祖父却从未告诉我这些，只跟我等说姑娘是我家的功臣。”章侯爷说。

　　“怀水估计是怕我是鬼的事被你们知道吧，”嫃璧说：“怀水生前总是叮嘱我不许出现在人类面前，同时也不让别人接近我，虽然信任我，却始终介意我的身份。不过这也是当然的，人鬼殊途，斯为正理。”

　　章侯爷听了赞赏的看嫃璧一眼：“姑娘虽是鬼，但是看法却如此通达。听你这么说我放心了，说实话，本侯也因为姑娘的身份惶惶不安，但是不至于像祖父一样。”

　　嫃璧笑道：“侯爷看去不似怀水那般头脑顽固呢。”

　　章侯爷看女子巧笑倩兮，差点老脸一红，还好藏住了，咳了声，道：“既然人类可以正常的看到姑娘，那姑娘在人间就把自己当做人类吧，请不要提及自己是鬼的事，引起恐慌。姑娘既是我家恩人，本侯自当报恩，姑娘在我家一日，便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吃穿用度绝不亏欠。”

　　“侯爷的盛情，嫃璧不敢辞退。”嫃璧说：“只是女儿，嫃璧不敢当。”

　　徐夫人在一边道：“是啊，论辈分姑娘是我们的长辈。不如这样吧，姑娘在府里的身份就是我娘家的妹妹，如何？”

　　“如此甚好。”嫃璧点头。

　　徐夫人立刻上来牵住嫃璧的手：“我在侯府一向没有亲人，觉得怪冷清的，今天捡了个妹妹，实在是喜事，今晚就想在府里举办一场盛大的宴席，以示庆祝。”

　　嫃璧说：“全凭夫人做主。”

　　“对了，璧儿住在哪里？”徐夫人道：“侯府别的没有，就是地大，多的是门院，姑娘看上哪里，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一介孤鬼，本来无须住所。”嫃璧笑说：“不过既然认了亲，不找个地方待着怕让下人闲话，因此我就冒昧了。”

　　“哪里哪里。”徐夫人说。

　　“凤竹阁不错。”嫃璧说，早晨过来的路上，她很喜欢一个院落的凤竹，经过门院时看到朱字写着凤竹阁。

　　徐夫人笑道：“好，那就定下了。”

　　章锦见嫃璧和爹娘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很久，在旁边站得脚麻，不过情形正像她说的一样，她是他们家的大恩人，爹娘也接纳了她。

　　章锦想到，凤竹阁离他住的锦香苑很近，以后岂不是可以经常找她玩？只是，原来他把她当做红颜知己的，经过今天的事，却一下变成了小姨，章锦的心情有点复杂。

　　在他低头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被嫃璧搂在身边，嫃璧摸了摸他的头，道：“阿锦，以后记住要叫我姨妈。”

　　章锦的脸又红又白，真是不敢相信！

　　嫃璧见状大笑出声，章侯爷和徐夫人在旁边神情也轻松了下来。

　　“对了，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忘记说了。”嫃璧看着两人道：“怀水生前是招鬼体质，并且能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鬼，阿锦今后也会变成那样，请二位做好心理准备。”

　　徐夫人听到招鬼吓了一跳：“怎么这样，那还要请姑娘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二位安心，我发誓，”嫃璧举起右手，立誓道：“事情因我而起，我绝对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