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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梦初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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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孩出生,往往以响亮的啼哭向人们展示生命的洪亮。但那时思想混沌,意识疏散,望着亲切的面孔,感受他们养育的喜悦,而转眼却忘了,再享受他们的亲昵,好像忽然又记得那双熟悉爱逗乐的面孔。
年年岁岁,院里住着一颗茂盛巨大的桃树,绯绯桃花时有飘落,却不曾凋零、不曾结果,这里没有四季,也没有时间,婴孩依旧在成长,而他们容貌不变。他们欢笑,有时还会眉目传情,相拥不语。身后,有小女孩在笑,爽朗明亮的笑。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时而清脆,时而悠长。而他们双双背对女孩,一条青蓝色婀娜的影,一条黑色挺拔的影,往远处走去,如烟如雾般消失不见。
女孩独自玩耍,喜悦却看似落寞,放佛已经不曾记得是三人一同在此的。
“我是谁,这里是哪里,该往哪里去。”女孩欢乐的思绪随漫长的寂静四处窜逃,变得无神。走出这道门,周围白茫影像顿时消退。四周青山环绕,莺啼燕转,虫鸣迭起。轻风习习,树叶相互碰撞发出唏唏窣窣声,是让人安稳的凉意。
本能促使她沿着路往下走,山路并不长,却十分婉转。一路无言,懵懂犹如新生,所见之物并不稀奇,却记不得曾在哪儿见过。记忆如同碗中水,浑然不知碗底的缺口,流失殆尽后,只剩碗壁粘附而干涸的水渍。天空巨大而清澈,她却心头留有一分浑浊。
走至半山弯,忽逢一白衣牧童悬浮盘坐于一牛背上空,头有双髻,手执柳鞭。女孩自觉靠路边避开,他们缓缓前进,停在女孩身边。
“这世间正值孟春,四周景色怡人,你为何如此伤感?”牧童不曾睁目,就此问道。
她不解,“是啊,这碧绿连到了天边,鲜花将大地染地姹紫嫣红,你为何不睁开眼看?”
“万物之景变换无穷,虽我眼不看却心明。”
女孩更是疑惑,“不看如何心明。”
“你置身其中,享尽这周遭景色,你的心可曾明朗?”他反问道。
女孩听尽,没能接下去。停顿一会,方才说,“我的心像一方洞,里头什么也没有,景色再美却看不进心,没了会看的心,虽然有着眼睛,却如同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更应该去看,既然活着,便别辜负一生。”牧童说完,牛脚踱了几步,准备动身往前走。
“可我无处可去……”女孩说道,眉头微皱,眼中似有伤感。
牧童不再接话,只随着牛儿缓缓走去。四周寂静,女孩在后方跟着他们,从白日到黑夜,从黑夜到白日。从有记忆开始,她不知要做什么,他是她遇见的第一个人,是看见了她的忧伤关心她的人,这时只想有个依靠。一路,经过了陡峭的山谷,跨过了湍急凉爽的溪流,穿越高大乔木掩盖下的丛林。她不感觉饥饿,不感觉劳累,只坚定地跟随。
行至一山山脚,女孩问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他只回了一句,“你要去什么地方”,便再没有话了。
跟随着爬到这座山的中段,遇到一座石门,上面刻满奇异的图形与文字。男子走至门前,用手在空中来回比划后,石门震颤。直到完全打开后,他们进入石门,而另一头,女孩沉默站着,犹豫不决。
他说,“你要进来吗?”
“我能进来吗?”她反问道。
“没有人会阻止你进来。”他轻声回答,眼角带笑,她看着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喜悦向石门奔跑去。
随着她的进入,石门砰然关闭,外面的世界就此被隔绝。
一步步走入,两边是高大的合欢树,粉红与白渐染成的花朵像一把把小扇子,挂满枝头,仿佛是长在天上一样,漂浮如羽毛。这里岩石迭起,呈灰白色,时而平坦,时而起伏,稀疏杂草,三点两点分布在石缝夹层。光影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影像交错,他一袭白衣走在路上、飘荡在风中,修长的身体,每一个轮廓都值得描绘,乌发束起仍长至腰,发丝三两根粘在白衣上,其余飞在空中。此时,已是青年男子模样,牵在手里的牛消散不见。
他停顿,转身望向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她尚未反应回来,木讷答道。
“你虽忘却前生,却依然能感受前生的悲伤,想必是有缘由的,便叫你阿辛,铭记人生的荆楚棘刺,只有名无姓,如何?”
对名字尚且满意,“阿辛。你呢?”
“重。自今日起,你就叫我师傅,如何?”
“师傅是什么意思。”
“教导、保护你的人。”
“是,师傅。”
阿辛心中很开心,欢笑着靠近师傅,在这世间便不是一个人,哪怕只有他一人,足以填满她对世间的渴望与生存的力量。
深入山中,见一平地,一边是平坦的石面,一边是从母体突起的巨大岩石,旁边栖息着一座木屋,周边林木丛生,木屋右前方是石块组合成的桌与凳,左面是一方水槽。林木中传来动静,撕拉的声音,树木摇颤,又异常安静。突然,嗖地一声,从林中窜出一团灰白的影子。身形左右闪动,最终闪到阿辛身边,迅速地上下左右嗅遍。阿辛不觉害怕,但也不敢动。嗅完后,异兽眉头微蹙,露出嫌弃的表情,转身快速奔向白衣身旁。
阿辛疑惑重重,自己撩起袖子,闻闻手臂,闻闻衣裳,虽然许久不曾换洗,但还没到被嫌弃的地步吧。
白衣身旁的灰色身影,此刻正向他不断讨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希望他能和它玩耍。而他只抚摸它,并轻声在其耳边说话,说完,灰色身影跳开,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停顿一会儿,向阿辛走去,抬头挺胸,高傲地将爪子抬高放至空中。
它奉命表示友好,又不想输了气势。阿辛看在眼里,起了玩心,说到,“怎么了,指甲太长,让我帮你修剪吗”,稚嫩天真的声音里透着些古灵精怪。说完,身前的爪子刺啦一下,利爪从肉垫中尽数而出,指尖泛着怒光。虽然气恼,依旧带着利爪不情愿地抚摸着阿辛衣角,最后停在阿辛的手掌,表示友好的同时,撇开不愿看真相的脑袋。
阿辛不管它情绪如何,挣开双臂拥紧,感受它身上软绵绵的毛发。
“它叫无邪,能保护你在山中不受伤害,此后你们好好相处。”重默默整理木屋,背对他们轻声说道。
阿辛在见到无邪后,放开了天性,可能也是因为无邪的天真直率,她也表现了自己的热情。对无邪说道,“我叫阿辛,你叫无邪,希望以后多多指教”,说完,又抱起了无邪。
无邪双目凝视着师傅,无奈之情像极了失宠的小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