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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鹧鸪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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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天不如北方那般干燥直接,总是湿湿润润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天已微亮,江南这隐在梨海中的相府大院仍笼在一片薄薄的深青色中。牡丹园中,一缕焰光腾起,如一条青色的小龙,在夜色的遮掩下,不易辨出。
“帮主,”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正是酒楼里的那个浓眉汉子“您月初让我们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从速说来。”
“当年轰动全国的林案是由当今宰相蒋原着手查办的,的确在林府密室中找到了通敌密卷。在监斩的时候,蒋原没有临场,时人都说是他惦记恩公知遇之情,不忍亲历死别。”
“好,今日午时,你随我到林府看看。”
“是!”
“昨夜的花灯节你去了么?”
“我溜出去看了,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嘿,讲讲,讲讲,若不是我帮你隐瞒,你溜得出去吗?”
“我讲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昨天的花灯可美呐,有这么长的龙灯,还有……”
路过的丫鬟的私语透窗而入,渐行渐远,终于不见。
“叮——”琴弦应声而断。
“怎么了,郡主?”陪蒋芷欢练琴的丫鬟问道,郡主琴技高超,不可能在这里出错,她早已从琴声中听出郡主今天心神不宁。
“没,没什么,司琴,接着练吧!”蒋芷欢将被琴弦刺破的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口,那红豆似的血珠便消失了。
司琴看出,郡主是借这个动作掩饰她的慌乱,“郡主,快看,林公子在练剑呢!”司琴看着窗外的一块空地说。
蒋芷欢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窗,面无表情地说:“把窗关上,我换一首曲子,接着练。”
司琴贪看了一眼那个身手敏捷,春衫尽湿的少年,依依不舍地关了窗,心下暗想“他可真帅气,从没见过这般年纪的少年,就能有这样倜傥的风度。”这个少年的到来在府上的丫鬟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看看他,却被郡主破坏了,她不禁有些懊恼,又不敢发作,只能在心里暗暗赌气。
“还不过来?”蒋芷欢上好了弦,婉转的曲声悠扬地流出。
“好!”林伦正收了剑,身后起了一阵喝彩声,他回过头去,便看到眼中透出赞许神色的蒋原。“伯父。”林伦抱剑在胸,屈身问候。汗水浸湿的春杉贴在身上,块状的肌肉随着微喘起伏,隐隐可见白气从他身上冒出。
“你的剑法不错。”蒋原点了点头,思忖片刻,接着道,“只是还差一点收放自如的洒脱,进攻心太盛。”
“谢伯父指点。”林伦的脸色不易察觉地一变,不知为什么,练剑的时候,他的心里
被一种莫名的仇恨填满,招招只想制人于死地。这府院中的一切都让他无法探知,好像蒙了一层纱,防止他看清,一切都像眼前这个男人的城府,未知深浅,“伯父,能讲讲家父吗?”
“恩公是世间难寻的好人,他的知遇之恩我虽死难报。”蒋原又回到了那个穷困潦倒的过去,“二十年前,我还没你这么大,出身贫寒。科举不中,心灰意冷回乡的途中,在一个雪天冻昏在路边。幸而被出来巡察的恩公所救。恩公待我不薄,收我做了他的门客,亲自指导我,还资助一文不名的我再考科举、武举。我的今天,全是仗恩公所赐……”
林伦听着,总觉得他没有把事情说透,隐瞒了什么。
是的,他隐瞒了一个人,那个在他最潦倒的时候,不离不弃地陪着他的人,那个与他共苦,却无缘同甘的人。
一阵婉转的琴声传来,“宛转曲?”林伦听出了曲名,却没看到听到曲子时,蒋原眉头一皱,脸色一瞬间苍白“为什么是这首?”蒋原在心里想着,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一个弹奏这琴曲的清瘦而美丽的身影。
少女清丽柔美的低吟传来:
月既明,西轩琴复清。寸心斗酒争芳夜,千秋万岁同一情!
歌宛转,宛转凄以哀。愿为星与汉,光影共徘徊。
悲且伤,参差泪成行。低红掩翠方无色,金徽玉轸为谁将?
歌宛转,宛转情复悲。愿为烟与雾,氛氲对容姿。
百年前,那个在月下江畔的画舫上,弹着这首哀伤曲调的美丽的魂魄,是什么让那个女子如此执着,虽死犹恋?
午时。已成为废墟的林府外。蓝衣少年呆看着那生了青苔的台阶,朱漆脱落的大门半开,青铜门环早已锈迹斑斑,门环上的两个铜狮子面目难辨,眼前的一切却那样熟悉,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幼时。
“伦儿听话,娘这就带你去看爹爹。”风姿绰约的美妇哄着吵嚷着要到大门口等父亲回来的幼子。
“娘,走快点,爹爹就要回来了,伦儿要做爹爹回家第一个看到的人。”小小的人儿焦急地跺着脚看着轻移莲步的母亲。
“好好好,娘紧紧跟着伦儿。”美妇说着跟着撒腿就跑的幼子加快了步子。
“爹爹——”甫到门口,就看到父亲的轿子落地,幼童清脆地唤了一声,一脸得意。
“哎,伦儿!有没有想爹啊?”面目慈朗的宰相看到爱子,不由得笑起来,蹲下身子,张开了双臂。
“想——”幼童用力地回答,欢快地跳进父亲的怀中,“爹爹真坏。”幼童边躲着父亲用胡渣扎自己的脸,一边笑着说。
“老爷。”随后赶到的美妇倚门低唤了一声,一脸娇羞,如一朵被夕阳染红的素洁梨花。
“夫人。”抱着爱子走进府门的宰相看着娇妻,神情温柔。
“咦——梨花开了。”幼童看着院角一树白梨,兴奋地说。
“树梢的那朵好美。”美妇抬头看着那白梨,赞叹道。
“你戴上它一定很好看。”宰相看了看娇妻不着金银的浓密黑发,欲为她摘下那朵花。
“爹爹,让伦儿为娘摘。”倚在父亲怀中的幼童逞强道。
“好,伦儿懂得孝顺娘亲了,要把最美的花给娘亲呢!”宰相说着,将爱子高高举起。
幼童伸长了手臂,还是够不到那朵花,索性挣脱了父亲的手,一时失了重心,将要坠地。
“小心——”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尖锐的“叮”。
就在林伦转身的瞬间,“砰”地一声,一片青瓦在他耳际应声而碎。原来正在他回想时,一阵风起,吹落了一片久经腐蚀的檐瓦。
“帮主,您方才在想什么?差点丧命了。”青衣的浓眉汉子惊魂甫定。方才他按约定的时间到达此地,正看到一片青瓦落向年轻的帮主头顶,而帮主却丝毫没有察觉,一动不动。
他未及细想,直接将手中的剑投出去,击落了那片瓦。
“你来了,我们进去。”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林伦面不改色,恢复了一贯的镇定敏锐,对下属说。
“是。”浓眉汉子见帮主恢复了熟悉的精干,方放下心来。
“慢着!”林伦看了一眼阶上的青苔,制止了浓眉汉子,“有人进去过!”他俯身细看印在青苔上的不易察觉的脚印,说道“来人尚未出来。”
“小心点!”浓眉汉子不觉紧了紧手中的剑,跟在全身戒备的年轻帮主身后。
进门蓦地看到那树梨花,破败的院中,唯这树花开得灿然,似存心显出前相府的颓败。
“爹,娘,伦儿回来了。”林伦内衷一酸,心下喃喃。
“风颜……”林府的别院中,蒋原看着墙上那幅泛黄的仕女图,神色凄然。室内的器具虽已然破旧,但陈设一如昨日,看得出有人常年精心打扫这里。
画中的女子一身素洁,清丽如梨花,端庄大方地站在那里,温柔而善良地笑,看着画前的人,她就像刚刚降落人间的新雪,虽然不是惊人的美丽,却拥有一切单纯晶莹,让人忍不住去信任,忍不住去呵护。
镜在梳在,桌在凳在,那曾坐在镜前梳妆的女子却早已不在。曾照过如雪红颜的铜镜生生映出了他鬓间的几根白发。
“风颜,原谅我,我是那样爱你。”
“我不信。”一个沉厚的男音远远地传来,“您生在这里,竟没进过那个别院。”
“那院门一直锁着。”林伦解释道,“奇怪,门怎么是开的?”
“进去看看。”沉厚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渐近,蒋原环顾四周,看到了半开的窗户,心念一动,纵身自窗户跳出,身手矫捷如豹,未发出一丝声响。
“谁?”林伦刚进门,看到窗户处人影一闪,警觉地一叫,一个箭步冲过去,却见窗外空空如也,只有碧草绿树立在春日的风中。
“这画上的人真眼熟。”浓眉汉子看着墙上画中那个素洁如梨的女子说道。
“娘亲?”看清画上的人,林伦疑窦更深。
“这女子是您的母亲?难怪看起来这么眼熟。”浓眉汉子看了看画中人,又看了看林伦“你们的眼睛真像,有太阳的颜色。”
“这房中似有人打扫过。”林伦摸了摸桌椅,皆是纤尘不染。
“帮主有没有看清那人?”浓眉汉子问道。
“没有”林伦摇了摇头,“那人轻功在我之上。”
“轻功在帮主之上?”浓眉汉子咋舌道,“江湖之上应该没有几人吧?”
“他们没有出现在此地的因由。”林伦冷静地分析道,心下却已有一个江湖之外的可疑人选:他怎么会在这里?想起了那个通敌密卷,林伦径直走向当年的密室。
“这里还有一个房间?”浓眉汉子见林伦取下书房内壁的一块青砖,不知按下了什么,墙壁开始转动,显出墙后的密室,不禁讶然,紧紧跟在帮主身后。
林伦取出一只火折子,放在嘴边吹了吹,火折子便亮起来,微弱的光使密室中的一切依稀可辨,“拿着。”林伦将火折子递与浓眉汉子,蹲下身子,边敲那大理石铺就的地板,边仔细听那声响。
“帮主在找什么?”浓眉汉子不明就里地问道。
“发现密卷之地。”林伦简洁地答道,全神贯注,集力于听觉,突然听到一个过于清脆的声响,“就是这里!”林伦说着,拿剑挑开了那块大理石地板,下面果然是空的。
浓眉汉子更加疑惑,蹲在林伦身边,将火折子靠近空穴,好看得清楚点。林伦俯身仔细看那个空穴,脸几乎贴到上面,“这个空穴是后来挖的。”细心勘察后,林伦肯定地说。
“帮主怎么知道?”浓眉汉子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诧异,脱口问道。
“你看这刀痕,轻重深浅都不一样,显然这个穴挖的很仓促,草草而成。而密室中其它地方都做的很精细。”
浓眉汉子看了看密室的陈设,虽然被毁坏,从青砖上精美的百贤图浮雕,就可推知这密室做工之精巧。再看这空穴,挖痕粗细不一,十分粗糙,的确与室内的精细不符。
“看,这块大理石地板与其它的虽然很像,但还是有细微差别。”
浓眉汉子拿起那块大理石,虽然纹理与其它石砖差不多,但这块的颜色稍深,显然嵌入的时间稍晚于其它地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不禁佩服起帮主心思之缜密,“当年的案子,很可能有内幕。”
“爹爹不可能是通敌之人。”想到忠心耿直的父亲,却在意气正盛之时背上通敌罪名,殃及九族,林伦不禁又悲又恨,“我一定要查出真相!”
“某愿竭力以助帮主。”看出林伦的悲愤,浓眉汉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起誓道,眼中露出忠诚的神色。
“快快请起,青龙帮能有今日之盛,全在有你这样的弟兄。”想到帮中弟兄的忠诚侠义,林伦不禁动容。
“女儿何时能见母亲?”蒋芷欢小心翼翼地问素来苛严冷漠的父亲。自从半年前父亲宣布母亲身体抱恙,不便见人以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选妃大典一天天逼近,她只怕一旦被选上,就再也见不到总是护着自己的母亲,终于鼓足了勇气来找父亲。
“她有病,不便见人。”蒋原眼中露出冷酷,仍是这句惜字如金的话。
“可是父亲,欢儿已有半年没有见过娘了,自从那些胡人来过……”蒋芷欢记起最后一次见母亲时,家里来过两个中原人打扮的胡商。
“胡说,哪来的什么胡人?”
蒋芷欢愕然地看着父亲,不知他哪来的怒意。
“选妃大典就要开始了,你应该专心准备,我的期望你是知道的。”蒋原察觉到女儿的愕然,语气软了几分,却仍没有丝毫温情。
“是,欢儿告辞了。”知道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蒋芷欢毫不眷恋地离开。
走在这廊上,一切都那样熟悉:蜿蜒的廊,将青瓦粉墙的府院绕得充满了意境,青石路,汉白玉栏杆,粉饰细致的廊柱,抬头是青碧色的梨花图,四边有描画细致的璎珞飘带花边,偶或有一丛芭蕉,几株牡丹突入眼帘。再走几步,便看到一座假山,依水而建。想起有一年初冬,母亲曾牵着自己赏过那场数十年难遇的雪。
“娘亲,我想跳舞,我从没在雪地里跳过舞。”看着那从未见过的银装素裹的世界,蒋芷欢一时来了兴致,将银裘搭在母亲肩上,跳进了雪地里。
“是那支楚地的《阳阿》!”长公主看着女儿柔美的舞姿,叫出声来。这支几乎失传的楚舞,经过几代舞师的努力才复原,只是它对舞者的要求极高,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跳出它的原本的精妙。她惊诧而欢喜地看着女儿起舞时曼妙的身姿,不禁入了迷。
只见她开始的动作若俯若仰,若来若往,仪态是那样雍容娴雅,又带着淡淡惆怅。仿佛在天下飞翔,又好像在踽踽独行。忽然高高耸起身子,刹时又似宝塔欲倾。招招式式不失法度。举手投足,左顾右盼,合着脚步的踢踏声。光泽华丽的绸衣随风起舞,缭绕的广袖左右交横。变化自如的姿态飞翔飘散,手脚合并的身段曲线律动。轻歌曼舞恰似归巢春燕,疾飞高翔势若静夜惊鸿。美丽的舞姿娴婉柔靡,机敏的体态轻盈如风。状高山则见山之巍巍峨峨,仿流水则观水之荡漾清波。
“材人之穷观,天下之至妙。”长公主不禁想起《舞赋》中的名句。
听到母亲的赞扬,蒋芷欢心中得意,回头嫣然一笑,却不料方才的舞将积雪踩成了滑而硬的冰堆,这一回头带动脚下一滑,失去了重心。
“啊!”蒋芷欢惊地闭上眼睛,一声尖叫,摔了下去,却并没有感到预想的冷与痛,身下一片温热,明白了什么,她睁开眼睛惊呼:“娘——”
在女儿滑到的瞬间,长公主扔下银裘,疾扑向那块硬冰,让女儿摔在自己身上。身下从未体验的酷寒和被女儿砸到的脊背上一阵剧痛使她几乎晕厥过去,听到女儿的呼叫,她虚弱地张开了眼,疲惫地摇头一笑,随即失去了知觉。
那次事故让母亲在床上足足躺完了剩下的冬季。父亲并没有过大的反应。倒是府中的医师,惊惶地忙进忙出,皇舅听说自己最宠爱的亲妹妹受伤了,几次派太医过来。尽管如此,母亲还是落下了咳嗽的毛病。每次听到母亲的咳嗽,蒋芷欢都又心疼又愧疚。明白女儿的心情,长公主在芷欢面前总是忍住不咳,看到母亲为忍住咳嗽而憋得通红的脸,蒋芷欢心中的愧疚更重了。
想到母亲,蒋芷欢不由想起了那支《阳阿》,下了廊,在养着假山的池边跳了起来。越跳,对母亲的思恋越深,越思恋跳得越有劲,似要通过这舞消耗掉想念母亲的力气。
“材人之穷观,天下之之妙!”
听到这句赞叹,蒋芷欢惊喜地回头,却看见看得呆在廊中的林伦。
“林公子。”她失望却带着点欢喜打了声招呼。
“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阳阿》不是舞’啊!”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林伦啧啧叹道,想到有这样出众的舞姿,在选妃大典上定会博得头彩,林伦不禁起了些醋意,莫名地惆怅。
“林公子过奖了?”蒋芷欢羞涩地一笑,偷偷打量向自己走来的林伦,似在揣测什么。
“别这样看我,我不会告诉伯父的。”林伦耸了耸肩,明白蒋芷欢想知道什么。
“我知道。”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很喜欢林伦耸肩的动作中不经意间露出的洒脱调皮。
“你有心事?”林伦想到方才蒋芷欢起舞时微蹙的眉间流露出的淡淡忧伤,像极了在月下寂寞开放的素梨。
“……”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对母亲的眷恋说给这个尚还陌生的少年,蒋芷欢有几分迟疑,抬眼看了看他,他的眼中露出诚恳关心,让她心中一暖,又想到他是唯一知道自己化装出去的人,便放了心,“我想见娘亲。”
“蒋伯母?连你也见不到伯母?”林伦又惊又疑,不禁提高了声调。
“嘘,小声点,别让父亲听见。”蒋芷欢环顾四周,紧张地提醒。
“我会尽力帮你。”林伦对这件事好奇心更甚了,郑重地承诺。
“谢谢林大哥,需要我做什么吗?”蒋芷欢惊喜地笑起来,知道找到母亲的下落并不容易,遂问道。
“我要一张蒋府的地图,你能得到吗?”林伦思索了片刻,说。
“我可以画一幅。”蒋芷欢肯定地点了点头。
“郡主,”林伦忽然变得严肃又犹豫,“告诉我……你爱……爱你的爹爹吗?”
“……”虽然他是她的父亲,但这么多年来,他给予她的只有苛严,没有丝毫慈爱。就连对母亲,他也是不冷不热的,她真怀疑父亲究竟有没有感情,妻子和女儿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尽管有埋怨,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蒋芷欢不知如何回答,保持缄默。
“这我就放心了。”林伦在心里说道。
“十天之后就是最后一场花灯会了。”画廊上两个婢女边走边谈笑,着粉裙的婢女说道。
“是啊,送春会一过,想再有这样的盛会,不知要等到何时呢!”知道自己无福亲见盛况,黄裙婢女不无遗憾地应道。
“听说太子最喜欢到那里去呢!”粉裙婢女兴味盎然地接口道。
“太子爷风流成性,谁不知道。”黄裙婢女愤懑地说,“郡主若嫁给他,不知道要受什么罪。”
“这话可别让老爷听到,况且咱郡主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量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粉裙婢女神采奕奕地说道。
“可是男人的心是琢磨不透的,谁知道他们想着什么。”
“哎,也是,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男人更难懂的东西了。”
二人顺着画廊绕过假山,却没有发现假山后面如死灰的郡主。
“你去吗?”林伦将蒋芷欢的委屈与痛苦收在了眼里,低声问道。
“嗯。”蒋芷欢点了点头,一滴清泪落下来。
哪个女子不曾幻想过未来的夫君,她虽没见过太子,但他的风流轶事却早已耳熟能详。这些,父亲又何尝不知?她蓦地生出一份痛苦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