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要修仙》木落花未眠

28、第二十八章：负心

　　曲青青想，自己能感受到这座山里每一个角落，能看到山里的每一个生灵，那么，能不能稍微影响到他们呢？
　　不要太多，只需要他们不要伤害来祭拜自己的人类就好了。
　　她为了这个想法努力着，却始终没有成效。
　　这一天，山里来了个好漂亮的姑娘。
　　曲青青觉得奇怪，自己以前都看不出人类长相的差别，为什么对这个女孩子，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她好像发着光，一颦一笑都带着慢动作的特效。更奇怪的是，曲青青心里隐隐觉得，这就是长得还算好看的普通女孩，还不如……不如谁漂亮呢？
　　她似乎忘了什么事……应该是不重要的吧……
　　总之，曲青青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这个女孩子吸引住了。她也是个繁忙的人类，曲青青这次却不觉得这种繁忙有意思了。曲青青觉得这个女孩子好辛苦，她那么瘦弱单薄的背上为什么要背着这么沉重的背篓呢？她那样白皙纤细的手指为什么要被枯柴利草割伤？
　　曲青青看得着急，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日复一日的焦躁着。原本悠长觉不出时间流逝的日子，变得慢了下来。因为记录着女孩子上山的日子，曲青青也有了日、月、年的概念。
　　女孩子好久没上山了，曲青青等得焦急，为自己不能移动感动伤心。
　　这天，女孩子终于又到山里来了，甚至来到了曲青青的面前。她跪在那儿，近在咫尺却不能触碰。她喃喃低语，曲青青专心致志地听着，深怕错过了只言片语。
　　原来，女孩子喜欢一个叫做阿牛哥的人，但是家里要她嫁给王家的儿子。她很难过。
　　曲青青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就开心嫁给另外一个人。但是她却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难过，也知道了人类难过时眼睛会流水，看着这种水，自己会不舒服。
　　曲青青想帮她，毕竟她口口声声哀求自己这个山神大人帮她。
　　可是，曲青青什么也做不到。
　　曲青青的意识跟着女孩子，看着她抹着眼睛下山，又是好久好久没有再来。
　　再次看到女孩子，她的背上背着一个小娃娃，脏兮兮的，曲青青不喜欢。好久没看到女孩子，曲青青专注地看着她，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好像不开心，不像以前那样笑得很好看，也不像以前那样喜欢边做事情边唱着好听的歌。
　　曲青青正想着，突然，山中窜出一只吊睛猛虎。
　　曲青青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只老虎已经吃了好多人！
　　曲青青着急得不得了。
　　这和以前每次见到猛兽伤人时的着急不一样。只要一想到女孩子可能被老虎杀死吃掉，曲青青就觉得自己也痛得不得了，像是要死了一样。
　　眼睁睁看着老虎开始追逐女孩子，看着原本呆愣的女孩子突然将背上的孩子放到地上，然后顺着老虎追逐的方向逃跑。眼看着老虎和她的距离越来越接近，曲青青只觉得自己那石头雕刻的眼睛也要流水了。
　　等等，自己的眼睛是石头的吗？
　　来不及想更多，曲青青突然觉得自己拥有了控制这山里一切生灵的力量。
　　她连忙让老虎离开，老虎就真的离开了。她又让一只猴子将女孩子放在地上的孩子抱到自己面前来。
　　果然，女孩子也追着猴子来到了自己面前。
　　曲青青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原来，她不是山，是一座石像呀！
　　曲青青很高兴，自己再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了，自己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山神大人了！
　　她又让猴群采了好多人类喜欢的果子、菌类，送到山洞。
　　女孩子似乎吓坏了，也累坏了，抱着孩子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双眼无神。对身边来来去去的猴子也没有半点反应。

　　这天过后，来山里祭拜的人越来越多。
　　曲青青有了能力，当然不会让山中猛兽再去伤害自己的凡人。她还定下规则，来自己山洞前喝水的动物们，都不能互相伤害。动物们适应良好，人类却在发现山里的动物不再伤害自己后开始大肆捕猎。
　　曲青青很喜欢人类给自己上供，也很喜欢每次他们捕猎后嘴里念叨着“感谢山神大人的恩赐”。
　　可是，她不喜欢人类猎杀动物。
　　动物们都很听话，被人类杀死时会哀哀地看向山洞的方向，让曲青青很难受。
　　曲青青试图像控制动物一样控制人类，但是却失败了。
　　她又感到了当初什么都做不到时候的痛苦。
　　她想要动物们像以前一样攻击伤害它们的人类，但是又舍不得人类受伤。况且，还有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似乎被人类当做了山神的使者，现在经常来到山洞里跟曲青青说话。曲青青喜欢这样。
　　曲青青害怕自己不满足女孩的愿望的话，女孩就不再来了。
　　于是，她忍着难受，不去看动物们的眼睛，不去听它们的哀鸣和请求，控制着所有动物，放纵着人类对这座山的予取予求。
　　然后，她渐渐发现山中生灵的减少。
　　然后，她渐渐发现自己的虚弱。
　　终于有一天，她积蓄了所有的力量，真的开口说话。她好高兴，想跟女孩子说许多许多事，但是她知道自己时间有限，只是告诉女孩子，不要再让人类大肆猎杀动物了，不然，自己会消失的。
　　女孩子大惊失色，急奔出洞，还摔了好几下。
　　曲青青心疼，想，不用这么着急的，以后人类不再杀那么多就好了，少少的捕杀一些也是没事的。
　　女孩好多天没上山，人类的捕杀一如既往的疯狂。
　　过了一个多月，女孩带着好多青壮年上山了。
　　她让那些人用石块、木头将洞口封死，曲青青看着黑黑的山洞，有些迷茫。
　　从这天后，再也没有人来过山洞，听在山里活动的人说，是“神使大人”说山神不喜欢他们前去打扰，只能神使大人一个人去祭祀。所以现在大家都将祭品交给神使大人，不再自己去山神洞了。
　　曲青青不明白。
　　自己没这样说过啊。
　　虽然自己最喜欢那个女孩子，但是也很喜欢其他人类呀。大家都来祭拜自己最好啦！而且女孩子没有再来过山洞啊……她上山都是和一个黑黑壮壮的男人到离山洞很远的地方打架去了。
　　曲青青很想对女孩子说，你听错了，不要再杀动物了……
　　可惜，她再也没有来过山洞，曲青青也出不去。就算能出去，曲青青也再也没有力量开口说话了。断绝了祭祀，即使山民们仍然信仰着山神，但随着山里树木被砍伐焚烧，动物被捕杀殆尽，曲青青的力量越来越衰弱。
　　山，终于死了。
　　山神，自然也要死了。

　　曲青青终于什么也做不到了。
　　她看着又一次毫无防备上山打猎的人类被野兽攻击，分食。
　　她看着女孩子被绑了起来，一群人闹哄哄地说要拿她祭山神。
　　她看着那个常常和女孩子打架的男人把尖刀插进她的心脏，鲜血顺着刀渗进泥土里。曲青青想要救这个女孩子，却什么也做不到。甚至，连收集她落入泥土里的鲜血也做不到。
　　女孩子死前对山神极具针对性的怨恨给了曲青青致命一击。
　　曲青青回归混沌，再次茫然不知世事了。
　　再次醒来，封起山洞的泥土、石块都没了，山里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动物们在洞前喝水，各个都相安无事。
　　曲青青伸展自己的意识，发现自己又能感受到山里的一草一木，却不能对任何生灵产生任何影响。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是找遍整座山，也没有了人类的痕迹。
　　她隐约知道，自己还能够醒过来，和山中其实被自己深深伤害的生灵们有莫大的关系。它们还是认这个带来了灾厄的山神。人类，却早已经抛弃自己了吧……毕竟，他们的生命那样短暂，又那样擅长遗忘。
　　曲青青觉得自己应该安分一些，守着满山奉自己为山神的生灵们，她隐约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会变得很强大很强大。
　　可是，真的好寂寞啊。
　　于是，她作了最后一次死。
　　她积蓄了几十年的力量，终于挣脱了什么。
　　她顾不得山的哀鸣，也顾不得自己的虚弱，迫不及待地飘到人类的村庄。呀！人类在祭祀！
　　她无视了灵魂深处的不安和恐惧，靠近了那祭祀。
　　然后，被不属于自己的祭品给了最后一击。本来她应该就此消散的，但她还是活了下来。因为，山，用自己最后的灵性接回了她，容纳了她。
　　从此，这座山再不会有灵了。
　　到这一刻，她才感到莫大的恐惧和后悔，才感觉到自己失去的，是与生俱来的最重要的东西。
　　她似乎重新经历了自己的一生。原来自己已经活了那么久。从这座山偶然形成，有大修士带着笑意说：“山是好山，当有山神。”
　　大修士法力无边，就这么一句话，就足够一个灵的诞生。
　　初生的灵没有意识，也没有存在，但是山知道它。
　　两个几乎没有意识的存在就这么彼此陪伴了几十万年，直到，人类出现。
　　开始，人类祭祀山神大人，灵是没有感觉的。等它意识到有人在呼唤它，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然后，它忘了自己诞生的原因，也忘了陪伴了几十万年的山，或许，因为山不会说话，仅有的意识，又都给了灵。
　　它们彼此纠缠的太深，以至于灵竟然忘了它的存在。
　　然后，一步一步错下去，到如今，再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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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类负心。
山神又何尝不是负心。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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