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生的奇幻漂流》林蟹南

48、雾里看花

　　程维看着眼前丰盛的晚餐，比在牢里的饭好闻太多，可是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他机械地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肉和菜，胡乱往嘴里塞了起来。每吃一口，都觉得这味道又熟悉，又有些陌生。
　　这也许是奕卿特意吩咐做出来给他的食物，是看他在牢中吃得不好，用这些来弥补他吗？
　　不过是又怎么样？
　　程维象征性地嚼了几下就直接咽了下去，似乎这样自虐般的吃法可以让他不去想别的事情，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顿饭中。
　　吃完饭，躺在床上，他安慰自己，在奕卿没有说出那个人的身份之前，他是不会胡思乱想的。
　　奕修走了还不到一个月，奕卿哪会有心思去想那些。
　　突然，程维想起上午看到的那个人，隐约记得他胸前的晶石是蓝的。
　　蓝色……是什么意思？
　　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程维坐起来，盯着门口。这个房间的门从他进来后就被锁上了，刚刚送过晚饭，按理是不会再打开的，难道现在有人来看他？
　　刚才吃得太猛，他现在觉得胃有些难受，可能是吃惯了大饼，突然吃这么多好吃的，还有些不适应，程维自嘲地笑了笑。
　　奕卿走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在床上坐着的程维，面色好像不大好。
　　“你怎么来了？”程维道。
　　“我来问你一些事。”
　　程维看了一眼身后被关上的门，放下心来，看样子那个人并没有跟来。
　　“你在找谁？”
　　“上午那个人呢？他怎么没来？”程维坐在桌旁。
　　奕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桌上吃掉了大半的饭菜，又看向他。
　　“他为什么要来？”
　　程维觉得这个“来”和“不来”的问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说道：“你要问什么？”
　　奕卿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想了一会，说道：“你知道我记忆丢失的事，当时你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他深吸一口气，“告诉我，我失去的记忆和我们结盟有没有关系？”
　　程维诧异，他不知道奕卿怎么能想到这来，他微笑着，说道：“要说关系，的确有。”
　　他看到奕卿的表情明显变得警惕起来，心里有些难受，“你还记得，那天你说过想要知道真相吗？”
　　奕卿看着他，微皱着眉。
　　“我现在就告诉你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程维慢慢靠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喜、欢、你。”
　　奕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看着面前这人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吸入这黑色中一样，脑海全都被这四个字所占据。
　　终于说出来后，程维觉得舒服多了。
　　看着奕卿愣住的样子，他无奈地笑了笑。看吧，这家伙真的什么都不懂。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会想要和斑族联盟，所以我敢自己一个人跑来和你谈判，因为喜欢你，所以我会选择回来找你，可是我还是太天真，”他别过头，揉了揉眼角，小声道：“没想到你竟然连我是谁都忘记了……”
　　奕卿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和想象中充满恶意的目的完全不同。他想过如果程维在利用这次结盟，做什么有害于斑族的事，他会毫不留情的继续监禁他，甚至可以直接将他除掉，但是他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奕卿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忽然被打开了。
　　白天见到的那个男子出现在门口。
　　奕卿看向他，语气冰冷，“谁让你进来的？”
　　那男子似乎毫不畏惧，“陛下，当初我们说好互不干预，是建立在我们成为伴侣的基础上的，但是现在您似乎已经对我们的约定有所动摇。”
　　他又看向程维，“古罗桦殿下，不管您刚刚的这番话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希望您首先能看清自己的立场，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程维莫名其妙，这人好不客气，上来就以一种主人的语气对他说这些话，“那你又是什么身份？”
　　桑恩没有答话，看向奕卿。
　　程维也看着奕卿，感觉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加重。
　　“桑恩马上就要和我结约了。”
　　听到奕卿的回答，程维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他看着桑恩，喃喃道：“怪不得……”
　　看到这样的程维，奕卿发现他的眼中似乎没有了以前的光亮，这才有些后悔告诉他。
　　对啊，刚刚他还说过喜欢自己，是想要成为伴侣的那种喜欢吧？怎么忘记了呢……
　　程维突然笑了起来，“既然这样的话，我知道了，”他站起来，走向床边，背对着他们躺在床上，“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祝你们幸福……”
　　他有些说不下去，强忍着哽咽，尽量语气平稳地接着道：“我要睡了，两位没事的话还请回吧。”
　　程维紧闭着眼，听着身后的人离开，门又被紧紧关闭，上了锁。憋着半天没出声音，等到他们走远，终于放松下来，重重呼出一口气，眼中一热。
　　他现在心里乱成一团，回想起自己在牢中为了坚持下来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的话，现在看起来是多么讽刺。这回奕卿已经不只是不记得自己了，他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了，而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留在他身边。
　　为什么要这样想尽办法追着他的脚步？
　　好像从自己回到这个世界开始，做过、想过的所有事，都只是为了和他在一起。
　　好累。
　　而奕卿说他马上就要和别人结约，所以很快，这个唯一的目标也不存在了。
　　再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看着他俩浓情蜜意吗？
　　程维吸了吸鼻子，抬手揉了揉被泪水糊住的双眼，然后盯着房顶，盯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程维站在窗边看着大亮的天空，想了许久。最后走到门口，对着外面说道：“可不可以让我见奕……陛下一面？”
　　外面没人答话，但是他知道门外不可能没有人看守。
　　“事关重大，希望你们不要耽误。”
　　果然，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响起，慢慢走远。
　　等了很久，程维原本还毅然决然地拿出一副谈判的样子，但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他忽然有些不舍得了，费尽心思来到了这里，现在自己却要有了离开的打算。
　　门锁被打开，奕卿走进房间。
　　程维一晚没睡，等的时间太长，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睁眼见到奕卿的那一刻，他还有些高兴，可是很快就意识到他现在不应该再像以前一样，脸上露出的笑容瞬间消失。
　　奕卿有些不敢直视程维的眼睛，坐在离程维很远的地方，问道：“有什么事？”
　　程维想了想，道：“胡也将军回来了吗？”
　　“回来了。”
　　也对，他要是奕卿的话，也会利用他把胡也他们要回来。
　　这样想想，自己应该也没有什么其余的价值了吧？
　　“放我走吧，”程维鼓起很大的勇气说道，“让我带走联盟协约，我可以保证，只要我活着，以后两国永不为敌。”
　　奕卿低垂着眼，不说话。
　　程维以为他不愿意就这么放走自己，又说道：“放心，虽然我说过喜欢你，但是我也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你放我走，我一定再也不来打扰你们。”
　　“作为贺礼，我把杜特斯送给你，”程维看着他，“怎么样？”
　　奕卿被他说得有些不忍，道：“你不必这样……”
　　程维却笑道：“没事，认识一场，怎么都要送给你点东西。以后就见不到了，送这份大礼给你，做个念想吧。”
　　看着他的笑容，奕卿的心情却不再像以往一样变得明亮，反而有一种很难过的感觉。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