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有凤》鹿禔

2、从前有座山

　　瑶煌推开柴门，走进一寻常草庐，终于不再担心被人觉察。深呼一口气，还是恢复本来的样子舒服，化了身形后连带着身手都弱了。想起刚刚平白遭人欺的场景，瑶煌皱起了眉头，桐归吗，嗯，记住了。
　　"徒儿，徒儿，是你回来了吗，怎的这次这么慢"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草屋里面传来。
　　刚刚平复下的心情并没有被这声音扰乱，"路上遇到点麻烦。"瑶煌进到草屋内。
　　"哎呀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草屋里，一个白衣老头斜倚着矮几一边嘬茶，一边笑眯眯地道。
　　"师兄，不然你下回不要扮成乞丐了，干脆化成美女，保证一路畅通无阻，嘿嘿。"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突然从瑶煌身后跳出来，笑嘻嘻的说。
　　师弟甘华刚满十四，比瑶煌小八岁，心性未定，正是喜欢玩闹的年纪。
　　"师尊，你老人家要是敢光明正大的回自己家拿东西，徒儿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还担心师门形象问题了"，瑶煌无奈道。
　　"咳，这不是昨儿晚上施法过度，得养养精气吗。"白衣老头的声音微微变小。
　　借口，您老人家一口气帮仙门二千弟子输灵力都没带停的还生龙活虎，区区挪个山，修个地脉，还得养精气？也就师兄孝顺，从不揭穿您。甘华瞅着师父腹诽着。
　　"我的好徒儿，这你就不懂了。"白衣老头仿佛看穿了甘华心中所想。
　　"移山补脉那是以为师一己之力，补天地之灵气，修万物之生元，此乃惠及天下苍生，福泽千秋万代之举，伤神耗智，需缓缓调息，戒骄戒躁，方能累德化福…"
　　"徒儿明白了，师尊打算何时搬进仙府。"瑶煌拿起茶壶，又给老头斟了一盏茶。
　　甘华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感激的看着自家师兄，心中感叹好歹师尊也是仙首，怎么就这么啰嗦呢，一点都不威严。
　　"为师让你取的东西呢"白衣老头端起茶杯问道。
　　"在这里。"瑶煌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只绣针一样的东西，细看上面似乎还引着一截线。
　　"师父，此物究竟有何用处，还需师兄亲自去取。"甘华十分好奇地看着瑶煌把东西递给白衣老头。
　　"走吧，不是要去仙府吗，去了就知道了。"白衣老头喝掉杯中最后一口茶水站起身来。
　　走到屋外，白衣老头捏了个决带着小徒弟先行一步，瑶煌紧随其后。
　　接近青玄山仙府时，远远望去，山脚下乌泱泱站满了人。瞧这阵仗，怕是整个京城的人都来了。
　　师徒三人御云而行，隐约还可听到百姓的议论声。
　　路人甲:"一定是圣上英明神武，老天爷对圣上的嘉奖。"
　　路人乙:"我大辰自开国以来一直人才辈出，如今有神山降世，正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啊。"
　　路人丙:"据说此地早年因四海之乱时被天火烧坏灵脉，百十年间寸草不生，圣上几次集仙门众人修补都未见成效，如今一夜之间突现如此秀水灵山，定是上苍被我皇仁义感动，特赐天福临世，佑我大辰不衰。"
　　路人丁:"是啊，是啊！"
　　"真是一个比一个说的有道理，要不是为师亲自移的山，差点就信了。"老头低头看着山脚下的百姓笑眯眯地说道。"得想个办法让人群都散开，不然不便施法。"
　　小师弟灵机一动:"师傅设个结界，让山和百姓分开不就好了。"
　　瑶煌道:"不可，会引起惊慌"
　　师父道:"嘿嘿，看师父的。"
　　云霄上的风有些大，刮的三人衣袂猎猎作响，老头左右瞅了瞅，觉得还是大徒弟合适一点。
　　"煌儿"
　　这声煌儿叫的语重心长，着实让瑶煌心里咯噔一下子，刚刚老头让他偷偷回府的时候就是这么叫的。
　　果然——"煌儿，你师弟还小，为师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他着实不放心…"
　　"师父有何吩咐。"自觉领命，不然更惨，瑶煌早已经验丰富。
　　小师弟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毕竟师兄被师父从小坑到大，已经习惯了，但每到这时总要给自家师兄捏把汗，毕竟师父有时很跳脱。
　　"嘿嘿，煌儿果然有做为师兄的担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待会儿师父给百姓们施个障眼法他们自己就走了。"说到这老头左摸摸右摸摸，从袖子里掏出了刚刚瑶煌取回的法器，"你把这个尖头朝下"又隔空虚指了几下"在这几棵树之间插在地里就行了"老头笑眯眯的。
　　瑶煌接过法器，"就这样？"
　　"就这样！"师父笑眯眯。

　　仙袂飘飘，身披丹霞衣，手持青玉竹，瑶煌仙人是也。
　　呃，虽然这位仙人没青玉竹，但是在神山降落，肯定也是仙人，不妨碍大家虔诚跪拜。开心的百姓们如是想。
　　瑶煌这时傻了眼，说好的障眼法呢，师父你又骗我。
　　低头看看跪了一地的百姓，又抬头看看终于回神想起障眼法这回事的师父。
　　"啊呀，果然是仙人，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你看到没，刚刚仙人好严俊，真是一点都不紧张，要是我的话一定紧张死了。在百姓们被施障眼法的前一刻，瑶煌听到有人这样说。
　　瑶煌……
　　师父说把法器插到地里，然后呢？……
　　隐约听到站稳了三个字透过云霄传了过来。
　　轰隆隆，地动山摇间插入地中的法器不断变大却紧紧的被锁在了师父指的几棵树之间，原来树点相连早已形成一个天然的九宫阵，法器一旦嵌入阵心稍加防御便是绝妙的守护之阵，阵无损毁，所固之物便永无被破坏移动的可能。
　　瑶煌腾空数尺，刚刚脚下的土地开始开裂，山体也开始随着阵法的控制看起来愈加遥远，直到肉眼凡胎目视不及。
　　"徒儿，牵着玄引到山顶来。"
　　玄引？就是这'针'上的线吧。
　　瑶煌牵着玄引飞入层层云雾，落在山顶。师父和师弟早已等候片刻。
　　师父:"玄针已经入阵，现在把玄引栓在咱们山头就行了，如今青玄山已与大陆彻底分离，四周都如同山涧一般，山体如同岛屿，以后灵气回转，联系陆地可全靠这玄引了。"
　　"玄针没听过，玄引是慈母线吧，专门连接灵脉的宝物，师父果然大手笔。"小师弟惊叹。
　　"那是，师父最大方了"，心满意足的老头支使着大徒弟继续干活，"就这里，来来来，让师父施个法，搞定。"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地盘，满意的不得了。
　　不过，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呢，小师弟眨眨眼……

　　这边桐归美滋滋的泡了香汤，填饱肚子，正翻看着瑶煌准备的新衣，发现不仅从里衣外衫到鞋袜都是崭新的，甚至连布巾木梳发簪香囊这样细节物品都备的齐全。他不禁感叹'这小矮子倒是厚道'，也不想人家从哪里弄来的。
　　桐归起身上岸，仗着没人连浴巾都不围，就在池边窸窸窣窣的穿了起来，不一会儿他收紧腰封，挂上香囊，拿起发簪看了看，塞进怀里，伸手扯了之前衣服上较为干净的一条布，在池水中涮了涮，就随意束起乌发。
　　低头看去，水中隐约可见一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年站在两株桃树之下，绯色沾衣，映的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被水汽蒸的眼角微红，更添三分风情，若此时有人看来，是绝不会把他和刚刚的泥猴子模样联系起来的。
　　桐归伸手拿出'怀中锦'，一只墨绿色小袋。挑挑捡捡，把有用的都装进去。
　　'上能包乾坤，下能罗万物，锦绣怀中藏，红尘任我行。'这是青玄同升阁的兵器排行榜对最末的法器的评语。
　　第末就第末吧，好歹也是入了榜的。桐归想起之前自己欢欢喜喜的收下时还在心里夸奖老狐狸有良心，现在回想起老狐狸把这小袋子给他时高深莫测的笑容，才发现，父慈子孝什么的，全都不靠谱，这破袋子除了能装东西让人看不出来之外，啥用都没有，这就是一能隐形的乾坤袋啊，自己还白白空欢喜一场。
　　桐归把怀中锦随手塞进怀里，从外表看，是没有一丝痕迹的，先前也正是因为把东西放在袋子里，才没能让瑶煌摸到。
　　沿着瑶煌送衣走的小路，桐归从后门走出了客栈，站在屋檐下，放眼望去是一片无垠的金黄，让人忍不住心生舒适，通畅之感。走进一看，有微弱的金光在闪耀。
　　"是金鸾草。" 桐归有些讶异。
　　金鸾草生长的地方对修习仙法之人有正心提神的功效，煮汤而食功效更佳，于仙门较为珍贵，且价值不菲。这么大面积的栽种，桐归还是头一次见。
　　这不会也是这客栈种的吧。桐归回头看着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屋舍，不同于正门的辉煌气派，后门倒像是山林隐士的独居小院。
　　这，还是家客栈吗。桐归首次对自己之前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难道，他仔细看了看 ，我偷偷进了人家的府邸！
　　来不及细想，脚下土地忽然剧烈震动，十分猛烈。桐归飞身站到小屋屋顶，惊讶地发现土地沿着竹林入口的小门在开裂，并不断地拓宽加深。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震动终于停止，一条巨大的裂痕把这小门外的世界和整座府邸彻底分开。
　　桐归站到池边的二余丈的桃树上，俯视着眼下的景象。
　　裂痕宽约十余丈，断壁较为整齐，深不见底的崖底有隐约的水石相击声传来。
　　这是？
　　被阵法困住了!
　　桐归的表情瞬间裂的如同这裂谷一般：“哪个王八蛋设的阵法，小爷我还怎么回去啊——”
　　桐归沿着裂谷边缘寻摸了半天，愣是没发现一点破绽。
　　回身看着一望无际的金鸾草在阳光透过云雾的照耀下依旧流光闪烁，心情真是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