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蜀陵游》十七盏白炽灯潇洒断电

3、允诺

　　离将允女归应娶，破阵共敌悔诺心。
　　螺髻未盘韶华老，衣冠冢边青碑立。

　　——《允诺》

　　眉月中悬。
　　百日里热闹非凡的街市中心，到了深更半夜，也只有打着呵欠的更夫路过。
　　一缕黑气自街角拐来，缓缓飘归树下，化作一名女娥。
　　这女娥身着一袭鹅黄衣裙，肤色青白，一看就知不是活人，但观其样貌，不过二十，柳眉杏目，梳着双髻，发间竟还绾有两条相思绫随风飘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女娥左脸上有一块手掌大小的暗红斑纹。
　　女娥抬头望了望槐树冠上那些相思绫，又化回一抹黑气，湮回了槐树里。

　　暗处，魏无羡终于忍笑不住，被蓝忘机抱着无声地回了客栈房间内。
　　“蓝湛，见过讲道理的鬼，见过给你抛花的鬼，我还从没见过如此热衷于做红娘的女鬼呢哈哈哈……”
　　白日里这女鬼一般不会出现，直至子夜，她便出来，先认清这树冠上的相思绫上的内容，若是有相互爱慕的年轻人，鬼姑娘便去那人家中或是托梦或是暗示提点，暗中撮合二人。
　　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女鬼已经算是得靠于这棵老槐修习了鬼妖之道，已略有些法术灵力，说她算是此地半个管姻缘的地仙或许也不为过。
　　魏无羡笑了一会儿，趴在蓝忘机身上歇气。
　　“所以说，秦岭那个将士魂魄的未婚妻子，就是依附在槐树上的那位了？”魏无羡问道。
　　“大致。”

　　此事须得说起他们年前夜猎时所遇到的一起事了。

　　蓝思追有了自己的佩剑也是年前的事情了，剑名唤作“明心”，忘羡二人便带着他历练自身，行至秦岭，听闻此地山上常有孤魂游荡，怨散不去。
　　“思追儿啊，你风水课业成绩如何？”魏无羡提问道。
　　“略解一二。”蓝思追小心望了望蓝忘机，谦道。
　　其实他的风水课在小辈中算是优秀的了。
　　“那我便考考你吧。”魏无羡把陈情掂在手里溜溜转着，笑道。
　　“魏前辈请言。”蓝思追应道。
　　“看看周围山脉走向，你觉得引起此案例的原因如何？”魏无羡问。
　　蓝思追答道：“回魏前辈，观此地风水，秦岭应是龙脉，可龙脉……”理应不会如此才对……
　　魏无羡一听，便知他又把蓝家那一套死记硬背的刻板流程拿来用了。
　　“那么，你还记得我方才向那老人打听时，得知到的百余年前此地或有战役发生吗？”魏无羡又提示道。
　　蓝思追忽的恍然，却仍是不知具体原因，问道：“怨魂不散也是百余年前之事，若这两者间有关联……是战役发生后积累的怨鬼之气，影响了龙脉吗？”
　　魏无羡一拍手，笑道：“不错，这龙脉就是被影响了。”
　　“龙脉涂血，沙场囚魂。”蓝忘机淡声应道。
　　“原来如此……”蓝思追迅速在书卷上做好笔记。
　　魏无羡道：“好，既然知道了风水囚魂，那咱们就去会会那些将士们了。”
　　蓝思追不确定的问道：“含光君和魏前辈你们也要去吗？”
　　蓝忘机颔首，魏无羡言道：“自然要去，古战场上留怨的战死者可不止那么一两个。不过，还是得你自己与他们打交道。”
　　“是！”

　　蓝思追通过风琊盘找到了战场处，那几里地果真映着怨气，除了顽强一些的杂草，树木在此地都难生存，一番查探之后，这些受困于此的将士之魂也都轻易被度化轮回去了。
　　然而，有一鬼士却执念太深，因不肯离去而度化无果。
　　“回乡……”
　　“眷娘……眷娘……莫等……”
　　这名鬼士执念太深，想要归乡，却又受困于秦岭，是以这百年来他都飘荡于秦岭山间，想要寻一条离去的路径，久而久之，少不得有山间村民撞见他，便有了这样的一个传闻。
　　古来征战几人回？
　　蓝思追动了恻隐之心，“魏前辈……他似乎并无作恶之心，我们……”不如帮他这一回。
　　蓝思追话未言尽，魏无羡就道：“挺好！”蓝忘机闻言便知他有了帮扶之意，取出一个空的锁灵囊递给他。
　　“我们自是可以帮你，不过时隔百年，有些事情想必不用多说，你也明白。你要是固守心中执念不得变通，那就怨不得我们了。”
　　就眼下来看，这鬼士执念极强，一法度化已无果。
　　若论二法镇压，这血涂后的秦岭龙脉也算是一处镇压，他的战友们都被困在了战场，独独他能离开战场，虽然不能离开秦岭，但活动范围较广，放任不管，恐怕不到几十年，他就要开始害人性命，食魂夺舍逃离了，虽说大体逆不了这龙脉气运，但终归会造成无谓杀孽，是以此法也行不太通。
　　三法灭绝，然此鬼士并无恶心，此前也无杀孽恶因，就此将之灭绝，似乎太不人道。
　　鬼士的执念是回乡，假使能以这样温和的方式解决，再好不过了。
　　鬼士点头，遂自行钻入了锁灵囊中。

　　鬼士只记得自己是蜀地西南天台山附近蔡家庄的人，名字也早已忘却，他有一位心上人，他唤其眷娘，眷娘幼时就因为脸上有一块红斑受人嘲笑，爹不疼娘不爱，只有她的姥姥爱惜她。
　　而蔡士与眷娘青梅竹马，蔡士家寒，眷娘就常常把自己姥姥做的饭食点心偷偷带给蔡士吃，蔡士也每每在眷娘受欺时保护她，时日久远，情窦初开，二人便心生爱慕，却兜兜转转谁也不肯开口，好不容易终于互诉衷肠，却国危急征，二人分离，至死也未重逢。
　　“眷娘在我心目中，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能得遇眷娘，是我此生最幸，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我不后悔，我只后悔……当年临行前对她许下了那样的承诺……”
　　功成名就身还时，红盖娇颜新嫁衣。
　　他怕这一诺，误了眷娘终身。
　　一向生不起气的魏无羡想起了蓝忘机，想起来重生后自己为了推开他干的那些糊涂事，气不打一处来，不知是在气那蔡士妄自菲薄，还是在气自己。
　　魏无羡闻言怒驳：“胡说！若是她真的等着你，却发现自己等来了这么一个反悔诺言的人，那该多痛？！”
　　疼啊……该多疼啊……
　　想起蓝忘机等自己等了十三年，自己干的蠢事，魏无羡就疼得胸肋发麻，眼眶涩酸。

　　把蔡士收入锁灵囊，却不料蔡士因为游荡多时，力气早已耗尽，进了锁灵囊便撑不住陷入休眠养息，也唤不醒他，眼看时日已近年关，他们便先回了云深不知处。
　　静室内，想起蔡士的故事，魏无羡望着蓝忘机，心里就开始怅然。
　　“蓝湛……”
　　魏无羡心里涌起一阵后怕，说不清，道不明。
　　发觉魏无羡心情的变化，蓝忘机伸手搂过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将他完完全全拥纳入怀，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头发。
　　“我在。别担心。”
　　被这最为熟悉的檀香清息萦绕笼罩，魏无羡心里泛起的那丝苦涩的涟漪又被抚平，蔓上暖意，唇边含笑，在蓝忘机唇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