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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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只见得到三种人——未上路的人，正赶路的人，已到达的人。
未上路的人自许，因为所期；正赶路的人自知，因为所行；已到达的人自得，因为所成。
“所以——”说话人轻啜了一口茶水，他的眼角渐渐笼上三分茶香的悠远，“路上的人无论哪般都能有所获益，皆大欢喜。”
左桥一想起薛子凝说这话时唇边若隐若现的笑意，便恨得牙痒手痒。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这些天可是体会了个通透。
想他出门时一身白袍，一骑白马，端的一副少年英侠翩翩公子的派头，不过十余日风雨兼程，已成了灰头土脸风尘满面的乡下土包子一个。个中差别，怕只能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来形容。
可转念想到当日那人坐在薛家外院边喝茶边看往来行人徒发感慨之时，自己也曾应景地附庸风雅了几句，顿觉气短。只得伸手拍了拍□□座骑的尊臀，任这有着“追风逐日”之名的马兄迈开愈加力不从心的步子，顶着当头八月正午的骄阳向前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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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天气，大院里倒没有夏蝉的聒噪。
绿树成荫，草木增盛。院中一座八角凉亭，正中的木桌上摆着一壶香茶，四五碟小菜。
一位长相儒雅温和的年轻人坐在桌边。
日头向西斜了半杆，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
年轻人望了望天色，转头向伺立一旁的小厮温言道：“砚儿，把饭菜撤了吧，重沏一壶茶来。”
被唤作砚儿的小厮手脚利落地上前收拾碗筷，边道：“少爷，左少爷会往我们这儿来吗？去京城两条路，虽说官道限了，但凭左少爷的能耐也过得去啊。他都没给个准信儿，您怎知他定会往我们这儿绕呢？”
年轻人笑了笑，“他那是怕麻烦。”
“往我们这儿不是更麻烦？再说……”
话音未落，前院忽传来一声马嘶，紧接着一阵骚动。
砚儿吐了吐舌头，心中再次对自家少爷的料事如神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消片刻，左桥便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刚巧与收拾完桌子的砚儿打了个照面。
砚儿侧身行礼，端着酒菜退了下去。
“我刚来就急着把酒菜撤了，你这主人家也做得未免太厚道了吧。” 左桥语气里满是哀怨之意，但神色却明朗至极，“数月不见，子凝你一成不变，小砚儿倒是长高不少。”说着，也不等主人发话，极其自然地在对面椅子上坐下。
薛子凝看了看左桥，连身子也没挪动半分，但笑不语。
“连茶水都不留口么？”左桥扫了扫空空如野的桌子，咧了咧嘴。
薛子凝终于开口了，“看你这样子，风宛必定被你折腾得够呛。”
“我赶了几百里路，巴巴地来看你。见面第一句话不问问我，竟然关心起匹马来了，有你这么做朋友的么？”左桥还想再嘀咕两句，但抬眼看到薛子凝唇边越发深刻的笑意，立时收声。干笑了两下后，才喃喃续道，“……顺道看你，也是看你……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么……”后半句话恐怕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
薛子凝舒了舒眉，敛去嘴角三分笑意，正色道：“茶水自然是有的。只是子凝还有一事不解，但请左兄解惑。”
左桥只觉大伏天里忽起了风雪，冷得一个激凛。
要知道，他们这三个人中，数薛子凝最翩翩君子。可人不可貌相，自己和齐飞可深刻领会过这家伙杀人不见血的整人手腕。得罪齐飞，或许就划下道道、赏你一顿老拳；得罪自己，也不过再加个魂不守舍、担惊受怕；但要是得罪薛子凝，怕是整得你身心俱疲，心里叫苦连天，嘴上还得感恩戴德，拜谢薛大少顾念旧情。何况这薛大少的手段从来只往自家兄弟身上使，自己和齐飞作为当先也是唯二的受害人，敢怒不敢言，只得屈从于薛大少的淫威之下。这次又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薛大少爷了。
“你、你说。”
“左兄两个月前就从瀇和启程，七日后便到了夏北，在那足足逗留了一个多月，月初才出发赶往京城。将近五十天的行程用十八天就赶了出来。却不知在夏北究竟因何事缠身，可否告知子凝？”
左桥心道，我的行程你摸得如此清楚，夏北边城出了什么事你会不知么？虽说刚开始不过游山玩水，但后来闹了那么大事，消息想封也封不住啊。若是为这事，自己可是师出有名，再不济也有齐飞那小子的名头在前顶着，算不到自己头上。
伸手抹去额角的冷汗，左桥一脸谦和道：“不过是‘齐飞’带着我四处逛逛……”
刚说到这儿，心中大叫不好。年初时，自己曾因为江湖友人事急，连放了薛子凝两次鸽子，说好再见面时必登门谢罪，鞍前马后、端茶送水，摆上三日三夜的请罪宴，才暂把这事揭了。后来奉着师命离开，天南地北地到处晃荡，早把这茬儿抛到天边云外去了。这次急着赶路，势必兑现不了诺言，可犯在他手上了。
左桥掩饰慌张似地咳嗽了两声，低着头使劲用眼角扫薛子凝的脸色，半天也没看出啥情绪来，心中寒意更盛，只得战战兢兢地开口：“这里、这里离京都皇城最快还有几日路程？”
薛子凝沉吟了片刻，道：“算不得远。若是千里良驹，只消两日便可到达。”说着还没等左桥惊呼出声，又悠悠补上一句，“只是风宛积劳，怕是难当此任。”
左桥大张着口，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这头薛大少爷是得罪定了，要是那头再误了皇宴……
“今日……是、是八月……”
“八月廿二，正是圣上五十寿诞。”
左桥终于惨叫出声。
砚儿却在这时捧了茶壶茶碗进来。
“少爷，左少爷，茶来了。”
回过神的左桥突然拔腿就往外跑。
“左少爷，刚见面就走，怎么连口茶也不喝？”
“砚儿，左兄事急，到我这儿不过顺路，你……”
话音未落，已跑到院子门口的人却忽然折了回来，一把接过薛子凝刚沏好打算放在对桌却中途转向自己递来的茶盏，仰头喝尽。也不开口，死咬着唇抱拳一揖，翻身便出了院子。
砚儿似乎震惊于左桥一气呵成的动作，许久才恍然大悟似地惊叫着开口：“啊！那么烫的茶水，左少爷就一口喝下去啦！”
薛子凝的脸色依旧淡淡的，只有眼角才稍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砚儿，收拾收拾，我们也该上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