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陌上桑》Syringa

3、第 3 章

　　再说楚留香这边，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点红出剑一拦，打歪了射向宋刚的毒镖。于是这枚本要取了宋刚性命的暗器只是打偏，伤了宋刚的腰腹。
　　混乱之中，楚留香见着人群中一抹人影转瞬即逝，立刻飞身追了出去。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在济南城的晚风中凌空飞掠，片刻间，就已经掠出了城。
　　前方便是大明湖，楚留香本以为这人无路可逃，却被忽然升起的紫烟困住了脚步。待他终于冲破烟雾，来到湖畔时，那人影已消失不见，只有湖水上一朵涟漪，袅袅消散。
　　正当他有感于东瀛忍术的神秘鬼魅时，听得一人冷冷说道“楚留香，拔出你腰旁的剑来”
　　那于湖畔淡淡的水雾中走出的，就是那中原一点红。
　　楚留香动容道“你怎么也来了？”
　　一点红说道“我一路追踪，直到此刻才又找到你，你总不能令我失望”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你始终在跟着我？为什么？”
　　一点红冷冷道“只为了要将我的剑，刺入你的喉咙”
　　楚留香愣了愣，道“你要杀我？”
　　一点红道“或是被你杀死”
　　一点红痴迷于剑，决战即论生死。因为他练得就是杀人的剑法，如同山林中的野兽一般，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能够与楚留香一战，无论是生是死，都是平生一大快事。
　　但楚留香不愿意杀人，今夜也并不想决斗。
　　他摇摇头，说道“旁的不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回答完，你便和我打？”
　　楚留香无奈道“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无论决斗与否，我都希望你能回答我，刚才你是怎么发现射向宋刚的那枚毒镖？”
　　忍者行动隐秘，便是楚留香，在一点红横剑出手前，也未察觉有丝毫不对。
　　若是换了别的问题，一点红必然是以此为要挟，让楚留香出手与自己比试，但因为是这个问题，他倒是罕见的松口回答了他。
　　“因为气味”
　　“气味？”
　　“那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冷香味”
　　楚留香又揉了揉鼻子，他的鼻子不好使，虽说这让迷烟迷药都对他无效，可在追踪气味上，总是束手无策。
　　“你可知道这冷香的来源？”，楚留香追问道。
　　一点红顿了一顿，终究还是开口道“城南祷光寺，专门给贵客使用”
　　——
　　烟波浩渺，剑光闪烁。忽听‘铮’的一声，湖上竟响起一声琴音，琴声叮咚作响，却似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幽恨之意。正似国破家亡，满怀愤恨难解，又似受欺被辱，怨恨寂寥难消。
　　罗嫣躲在暗处，看着无花素手抚琴，作怆然肃杀之声，天上星月，俱都黯然无光，明湖风物，也为之失色。
　　便是罗嫣知晓，无花究竟是何种人物，在这样的琴声之中，也难免心波荡漾，情难自持。
　　眼前或是恍然欲现熊熊烈火，或是闪现遍地鲜血，尸身渐凉。
　　耳间听到的，也是凄厉哭号，或是诅咒怒骂。
　　她意识到自己受琴音所困，急忙摇摇头，用棉花塞住了耳朵，拉了拉衣袖，露出一截手腕。
　　无花琴弹到一半，忽的觉得手腕仿佛被银针刺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弹琴时本就用了几分内力，如今手下一错，便断了琴弦。待他抬腕细看，也未曾发现自己手腕有何不妥之处，便置于脑后不管。
　　这时因琴音暂停，楚留香也终于制住了发狂的一点红，将他抛上湖岸。自己则转身蹬入水中，向着琴音的方向游来。
　　楚留香水性极好，在水中便如一尾鱼般自由灵活，片刻便到了湖中，见着了烟水迷蒙中的这艘孤舟，以及船上盘膝端坐的白衣僧人。
　　待楚留香问无花，可曾见到一位轻功不凡，暗器毒辣，并且学了忍术的神秘人时，无花面露不快，轻叹道“你说忍术的话，我倒是见到一人”
　　楚留香精神大振“在哪里？”
　　“他刚刚渡湖而过，扰了这一片山水”，无花指了指对岸密林“他几番躲闪，已经藏到那林子里去了”
　　说话间，似乎因风吹过境，月影摇动，树林间恍惚可见一黑色的身影，跳跃远去。
　　楚留香眼神极好，自然认得出那便是忍者所穿衣服，再见湖面宽广，此刻追过去也再难寻觅踪迹，只得放弃。
　　但是他心下疑惑，不由得说道“我在湖那头耽搁许久，便是他要隐藏行迹，以忍者的功夫，为何他现在才逃过湖面？”
　　无花叹了口气，垂眸看向他沉了古琴的湖面片刻，与他说起了自己所知的东瀛忍者见闻。
　　楚留香心下了然“据你所说，这忍者修行极为艰苦，想来听到你的琴声，也难免心神大乱”
　　严重如一点红般，神志全无，内力大乱，仿佛发狂般，一味只知道杀戮。
　　——
　　罗嫣在密林中绕了一圈，便换下了忍者的衣服，从外面绕回了河对岸。
　　此刻楚留香已经告别了无花，并且将昏迷的一点红放到了高树上。因为了解一点红醒来，定不愿让楚留香见自己这般狼狈样子，于是体贴细心的楚香帅便先行离开了。
　　罗嫣也不过是好奇，才绕回了这里，只是她还未走到树下，就听到不远处树林间传来轻微的‘沙沙’作响之声。
　　声音很轻，却也可分辨出是人的脚步声。
　　罗嫣心里疑惑，却也并未多想，直接跳到树上。她低头查看一点红情况，见对方仍旧面目苍白，沉沉昏迷，未见要醒来的样子，心下更是疑惑不解。
　　只是情况不允许她浪费时间，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脚步声已经逼近这里。
　　罗嫣心里轻叹，这究竟是算楚留香欠了她一个人情，还是一点红欠了她一份救命之恩。
　　仅凭脚步声来推断，此人的功夫应该在一点红之下，但罗嫣却并不把握能赢得了他。于是只得甩出了贴身的软剑，另一手则捏着淬了毒的暗器。
　　这人就是奔着一点红来的，也不知是如何追到了这里。
　　罗嫣想着，若是坐等在这里，这人发现了自己，也等于发现了一点红。而一点红此刻毫无还手之力，只会成为自己的掣肘，还不如换个地方，将这人引开。
　　于是她纵身一跃，向着后方的树枝跳去，再几下窜到了竹林之中。
　　罗嫣刻意露出些许破绽，像是无意间露出的声响，不会引人怀疑。果然那人听到后就向着竹林追来，同时带来一股逼人的杀气。
　　两人一前一后，在竹林内飞掠。一追一赶，只听得竹叶沙沙作响，鸣虫之声大作，黑夜寂静之中，格外的喧哗吵闹。
　　罗嫣带着那人在竹林里转圈子，很快就意识到，以自己的轻功，想要彻底甩开对方，并不容易。虽然心下奇怪，为何这人的轻功路数与一点红有几分相似，却也来不及细想。只是明白，若是不把这人撂倒，今夜是无法终了了。
　　于是她换了策略，攀上一根粗壮的竹子，几步跃上，在上方站稳，不敢发出一点响动。就像是暗中伏击的豹子，等待一击致命。
　　只要有机会，罗嫣从不与人硬拼，她手中捏着暗器，耳朵竖起，捕捉着周围的声音。追击之人脚步声渐近，竹林茂密，地面几不可见月光。漆黑一片中，两人都格外小心。
　　电光火石间，罗嫣决定出手，三枚暗器开路，分别射向对方咽喉、太阳穴与脊椎骨三个方向。
　　暗器破风而出，快如闪电，寻常人就是连第一枚都难以躲过。
　　但来人的身手显然不差，至少比一招便被毒镖撂倒的天星帮宋刚强上许多。他迅速拔剑，打落冲向咽喉与太阳穴的两枚暗器，并且在拔剑的同时顺势侧转身体，第三枚暗器堪堪擦着他的衣料划过。
　　罗嫣并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下一刻便又是天罗地网般的暗器，皆是瞄准刁钻的角度，同时她纵身向着旁边的翠竹跃去，轻盈无声，伏在暗中，让人辨不出方向。
　　来人耳朵却很灵，几下便摸清了罗嫣的套路，风声，虫声，沙土声，落叶声……种种混杂的声响中，他捕捉到了那微妙的一丝响动，剑光随即逼近，果不其然，‘叮咚’两声，迎面而来的两枚暗器撞击在他的剑身之上。他不再犹豫，向着旁边的方向又是一剑。
　　这人的剑也很快，招招狠辣，罗嫣回身抵挡，自己的软剑与对方的剑撞击发出银白的火花。对方力量很大，招式凶狠，罗嫣力气上不如他，也并不打算以剑术取胜。她飞快的向后掠去，只守不攻，这期间对方已经刺了她三十六剑，眼见她逐渐处于下风。罗嫣瞄准了机会，一脚踩上身后的岩石，借力而上，像是一条银蛇一般，向着对方扑了过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罗嫣忽然转守为攻，更是下了狠手，四剑刺出去，都是杀招，招招致命。罗嫣手中的软剑发出‘铮铮’的响声，像是条白练，缠上了对方的剑，以柔克刚，化解过于凶狠的招式，同时罗嫣的左手也终于有了动作，一直捏在掌中的毒镖果断出手，宛若银蛇忽然吐出的毒信子，猝不及防间，抹向对方的喉咙。
　　对方急忙收剑，‘咚’的一声，以被罗嫣软剑伤了一条臂膀为代价，挡开了毒镖，刚想回身反击，却觉得腹部一阵剧痛，瞬间蔓延到四肢百脉。
　　刚巧此刻竹林里吹过一阵风，碧波浩荡，吹开了一道缝隙，月光就借着这道缝隙照射到了地面。
　　月光之下，一道横在腹部的血痕清晰可见。血液是黑紫色的，钉在一旁竹竿上的毒镖也是紫黑色的。
　　这人似是不甘心，却只来得及向前了半步，就笔直的倒了下去。四肢、头颅都在痉挛版的抽搐，口中发出怪异的‘呵、呵’的声响。
　　静待半晌，这人便已经死了。
　　罗嫣上前搜这人的衣物，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你和暗杀宋刚的忍者是什么关系？”
　　罗嫣抬起头，看到缓缓走来的，可不就是中原一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