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陌上桑》Syringa

16、第 16 章

　　即使已经进入了夏天，临近边关，这里的风沙还是那样大。
　　干燥的土地上长不出枝叶太过繁茂的植物，可是罗嫣的房间外面却立着一棵漂亮的胡杨，树叶绿油油的，折着下午最明媚的阳光。
　　房间里的家具已经打得乱七八糟，更别提满地的尸/体。
　　还好一点红杀人克制精准，才没有血液四溅，给本就凌乱的房间雪上加霜。
　　罗嫣表示，她在这里住的挺舒服的。
　　于是一点红只能在她故作可爱的眼神下，一趟一趟的将尸/体扔了出去。
　　不得不说，他们真是优秀的顾客了，你见过哪个在公共场合杀了人的武林中人，还费心费力的替店老板处理后续的？
　　等一点红都搬完了，罗嫣终于有机会问一问，他为什么还是来了这里。
　　明明她已经好心送了信，劝他不要来了啊。
　　“有事”，一点红看她一眼，简短的回答道。
　　能有什么事？无花都被她杀了，天底下知道一点红和楚留香是朋友的人，都不会想要对楚留香不利，也不会对石观音那点事感兴趣。
　　就不会有人假借楚留香的名义，请一点红来大漠杀人。
　　罗嫣的怀疑太过明显，脸上的表情又是难得的严肃慎重，所以一点红还是解释了一下“那个将我从杀手组织中救出来的人，曾经提起过一个名字”
　　“谁？”
　　罗嫣本以为不知名的穿越人士的蝴蝶效应应该没有影响到大漠，听到一点红的话，不由得警惕起来。
　　一点红垂了下眼睛，似乎有点困惑，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曲无思”
　　“嗯？”，罗嫣愣了一下。
　　想了想，忽然有点想笑。
　　她对自己的观察非常自信。她在大漠中长大，一同生活的还有石观音的那些女徒弟们。虽说彼此间关系不睦，但总的来说还是了解的。
　　曲无思绝对是个百分百原装货，不存在任何穿越人士的可能性。
　　女人的心里总是有八卦的趋向，即使是罗嫣也不例外。
　　她忍不住想，说不定那位穿越前辈也是看过原著的，并且把有关一点红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
　　不仅仅把他从组织里救了出来，还和他提了未来他老婆的名字。
　　十几年前……一点红还是个小少年吧，想想那样的场景：一个气质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现代人，弯着腰，像着媒婆一样，一脸八卦的对板着脸，脸孔轻稚但面无表情，手里还抱着一把剑的小男孩说“那个曲无思啊，将来可是你老婆啊”……也是很可爱了。
　　一点红显然不明白罗嫣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暧昧，他问道“曲无思是谁？”
　　“咳”，罗嫣停止畅想，正色道“她是我师妹”
　　“所以她是石观音的徒弟？”
　　罗嫣倒是不介意一点红提起自己与石观音的关系，不过见他刻意的避开了这层关系，还是觉得有点高兴。
　　“她挺惨的”，罗嫣忍不住说道“石观音看中她身骨极佳，就把她全家都给杀了，唯独把她养在身边。她还一直以为石观音既是她师父，又是她恩人……”
　　说到这，罗嫣还摇了摇头，似乎满是可惜的样子。
　　但是她又想，自己不好和一点红说太多，万一阴差阳错，坏了他的姻缘，那就罪过了。
　　于是她话锋一转，说道“所以你是想找曲无思，打听你那个恩人的下落么？”
　　没想到一点红摇了摇头“我不需要打听”
　　“嗯？”
　　“我只是……有几分好奇，想了解的多一些罢了”
　　见一点红语气低沉，那微不可见的情绪被罗嫣捕捉到，她也就没有再问。
　　但她还是坚持不让一点红去大漠。
　　“你若是想要认识曲无思，日后我带她来见你就好了”，罗嫣将左手的食指和无名指并拢，对着天，做出发誓状“我保证，决不食言！”
　　“那我也还是要去的”
　　“为什么啊”，罗嫣委屈巴巴的趴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他，娇滴滴的说道“总要给我个理由啊”
　　给我个理由，我好说服你放弃这个理由啊。
　　她这个姿势离一点红很近，一双眼睛显得又大又圆，满是无辜的样子，就像是个撒娇要糖吃的小女孩。
　　一点红微微垂着头，罗嫣的视线刚刚好落在他下巴凌厉的线条上，再向上看去，硬是要盯着对方那双碧绿色的眼睛。
　　她在里面没有看到以往无往不利的撒娇所能换来的让步，但是能够在这样一双野兽的眼睛里看到柔软，罗嫣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们已经追到这里了，除了往大漠走，我没有别的退路”
　　等了许久，一点红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撒谎。
　　罗嫣歪歪头，知道一点红没有说实话。至少是没有完全说实话。
　　论起固执，罗嫣也不会输给别人的。
　　她一定要逼一点红把实话说出来，然后再把他劝回去。
　　两个人直勾勾的对视着，谁都不让谁。
　　还是一点红先让步。
　　“你杀了无花”，他叹道。
　　罗嫣一愣，没有问，为什么满江湖人都在传是楚留香处置了无花，而一点红却毫不犹疑的认定是她杀了无花。
　　“所以呢？”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一点红的语气还是死气沉沉的，没什么感情起伏，但这句话就像是一支利箭，正中靶心，让罗嫣毫无反手之力。
　　“好吧，我明白了”
　　罗嫣终于垂下了脑袋，她可以和舌灿莲花的无花斗上数个回合不输阵，但是面对少言寡语的一点红，她却只能投降认输。
　　一点红见她的模样，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罗嫣的发顶。
　　“准备一下吧”
　　常年握剑的手并不柔软，厚厚的茧子甚至有点挂头发。但是他的手心却并不像是他的脸那般仿佛死人，而是温暖干燥。
　　可能是从未这样做过，一点红的动作生疏中带着罕见的小心翼翼，却让罗嫣感到了一种难言的安心。
　　她恍惚的冒出一个想法——这样好的男人，为什么会是曲无思的啊。
　　——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一片橙红色的余晖洒落在这座边陲小镇之上。
　　罗嫣在自己房内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一点红则在外面，按照罗嫣的吩咐，找齐了马车与车夫。
　　他也不算全说实话，一点红虽然早就不算是杀手了，但是他还是有杀手一般敏锐的直觉。
　　罗嫣身上有不安躁动的情绪，这让他感觉很危险。他不知道罗嫣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那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坚持要和罗嫣同行。
　　之前与无艳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身材纤细，脸上有一枚桃花胎记的杀手抱着剑，面容冷峻，他问一点红“你确定是她？”
　　“不会错，你不也看到了”
　　无艳皱眉“但是招式上还是有些不一样”
　　“所以我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无艳看着一点红严肃的脸，眼睛里复杂的感情翻滚，半天才嗤笑出声“你？你能做什么？我觉得你什么都不做会比较好”
　　“一点红你知道吧，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一点红嘶哑的说道“但是她此行有危险，我不能放任不管”
　　无艳还是笑，他还算年轻，可笑起来眼角却有着深深的笑纹。
　　“她一直最喜欢你。可是现在她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你，总算是公平了”
　　一点红看着杀手脸上透漏出的不甘与不平，平静的说道“我们没有理由讨论公平不公平”
　　“对，你说得对”，无艳将剑挪到左手“那么，我先逃了”
　　“逃？”
　　“凭我的本事，引开几波人还是能做到的”
　　无艳扬了扬下巴“她的人情，我算是还了啊！”
　　——
　　太阳落下后，这个小镇早早地就进入了寂静。
　　一点红的房间在罗嫣的隔壁。刚刚点燃烛火，他便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罗嫣手里捧着药瓶，扬着笑脸看他。
　　“我来给你换药”
　　一点红侧身让她进来。经过他身边时，罗嫣吸了吸鼻子，好奇的问他“一点红，你洗澡都用了什么？怎么这么好闻？”
　　如果她能够控制一下脸上的表情，这句话听起来还不会那么暧昧。
　　罗嫣的眼睛像是带着钩子，一个劲的往人心里钻，这钩子还是玫瑰花做的，要多芬芳有多芬芳，要多柔软有多柔软。
　　可一点红不为所动，他淡定的指了指屋内还未撤下的皂角、布巾等等洗澡用具“就是那些”
　　虽然一点红说的是实话，但是……罗嫣忽然觉得，这个人还真是不解风情。
　　脸都不知道红一下。这让她这个撩人者很没有成就感啊。
　　微微晃动的烛火下，罗嫣的脸像是蒙了一层神秘柔和的光晕，就连睫毛上似乎都闪着点点星光。
　　她在桌子旁坐下，撩了撩头发，说道“如此良辰如此夜，这位大侠，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呀？”
　　一点红对罗嫣的挑逗一直适应良好，并且接受程度在飞速上升，他直接坐到她对面，伸手去解衣服。
　　“哎呀呀，大侠你这么热情，小女子我可是……”，罗嫣假模假样的捂住嘴，还眨了眨眼睛“受宠若惊”
　　一点红看着她，哼笑了一声，声音嘶哑，像是狂风卷起的砂砾。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伤口裂开了，你给我多上点药”
　　“啊……”，罗嫣顺着他的手，也看到了裹着伤口的白布上渗出的血迹。
　　“我该想到的，今天又是打打杀杀，又是搬尸体干体力活，伤口怎么可能不裂开呢”
　　她手脚麻利的换着药，也不知道指挥一点红替她收拾屋子的人是谁。
　　不过一点红也达到了目的，成功的让这个不安分的姑娘转移了注意力。
　　“喂，一点红”
　　罗嫣垂着头，黑色的头发扫在他的手臂上，一点红侧过脸看她。
　　“你真的要和我一路走么？”
　　“……”
　　“我很麻烦的”
　　“……”
　　男人转过头，专注的将目光放在烛火上，不理会她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罗嫣泄气的声音。